第47章 我舍不得

在一阵阵蚀骨般的疼痛和深不见底的眩晕感中，贺邵华不知道自己失去了意识多久，只听见严丞的声音非常轻地在一旁响起：

“贺叔......贺叔......”

严丞拿出钥匙解开了贺邵华手上的镣铐，环抱住他的腰背，作势就要将他抱起：

“贺叔，先去洗个澡，我帮你清理一下，待会再睡......”

贺邵华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别碰我。”

接着自己下床，强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进了浴室。

严丞有些发愣，看着贺邵华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出房间，双腿还在微微发颤。

他回头看着垂落到床底空空如也的手铐，以及一床不堪入目的景象，目光暗暗地沉了下来。

他知道贺邵华是真的动怒了，自己彻底把对方惹火了。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贺叔很少很少会真的这样朝自己发火。

难道还是因为严建宇......

他理解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的情感，只能简单地将原因归咎于他自己本能猜测的那样。

这口醋到现在为止到底还是没能彻底咽下去。

就在他思绪发飘之时，不远处的浴室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

嘭嗵！

重物摔在地上的巨响。

严丞心下一颤，急忙朝浴室赶去。

他将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贺邵华扶起来，看着他全身暴露在花洒温热的水幕之下，白雾缭绕中看不清面容，只知道他紧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说过了，让我帮你洗。”严丞心里有些发疼，让贺邵华躺在自己怀里，帮他按揉着磕伤的膝盖。

晶莹的水珠顺着两人同样立体英俊的五官轮廓徐徐滚落，近在咫尺间更加摄人心魄。

但贺邵华无心欣赏这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他没有力气挣脱严丞的怀抱，微微闭上眼睛缓足了气开口道：

“那我是不是也说过，叫你别这么做？我说我身体受不了，让你停下的时候，你有听吗？”

他睁开眼，深灰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漫天的水雾和严丞的脸：

“你非得弄死我才心甘。”

严丞垂着目光，习惯性地低头想要吻贺邵华的脸，却被贺邵华一偏头躲开了。

严丞一愣，片刻后低声说道：

“贺叔，我错了。”

对于严丞来说，他的欲望会如此强烈，也和他身上那病理性的情绪淡漠症有关。

他对于情绪的感受和认知都存在很大障碍，他原本对此并没有太多渴求的想法，但在贺邵华闯入他的生活后，他发现了不一样的情绪波动。

而对于天生在接收情绪的能力上比较迟钝的他来说，他必须用更极端、更强烈的感官和心理刺激来增强这种感觉，所以才会如此无节制地向贺邵华索取。

他知道这种行为会伤害对方，但是他控制不了。

严丞一直将贺邵华搂在自己怀里，就着温热的水流，帮他清理一片狼藉的身体，动作尽量放得很轻很缓，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伤痛处，激起贺邵华强自压抑的痛哼。

“贺叔，是我做得太过火了，明天再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贺邵华语气非常冷硬地说道：“反正跟你在一起以后，我都进了多少次医院了？说真的我都觉得有些浪费时间，这次治好了，马上就是下一次。”

“你干脆就这么放着我不管，想来了就来，别顾忌我的身体，直到把我弄死为止，我就解脱了，不用三番五次进医院遭罪。”

严丞的动作僵住了，他仔细思考着贺邵华话里的意思，感觉自己生平第一次产生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的声音出现了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不许说了......”

贺邵华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的不对么？你......唔！”

贺邵华身下一空，摔在了淌水的瓷砖地板上，严丞伸手掐住他的咽喉，遏制住后续的话语，但颤抖的手指明显没有多用力，还留有一丝空隙。

“别再说了......”

贺邵华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

“严丞......你爸说得没错......”

他盯着严丞急剧变色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们就不适合在一起......为你......为我......都好......”

砰！

严丞的拳头重重砸上贺邵华耳侧的瓷砖地板，瓷砖上顿时裂开一条蛛丝般极细的裂纹。

而他的拳头上，一滴滴殷红的血在水中晕染开，被冲淡后向四周扩散，顺着螺旋的涡流进入出水口。

“你怎么就这么听严建宇的话？他到底是我爸还是你爸？”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再次将贺邵华抱起，不顾彼此满身的水珠，也不管还在淌血的手，将贺邵华带进卧室，重新扔回到床上。

贺邵华语气平和地说道：“刚刚那一拳你应该砸在我的脸上，这样你的手至少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故意气严丞，可能是出于一种难以描述的报复心理。

“我知道。”严丞冷冷地说：“但是我舍不得。”

他将贺邵华的手腕重新铐死在镣铐里，给他垫上防摩擦的软毛巾。

“我果然还是不能给你自由，贺叔，我没有安全感。我觉得你会离开我，我爸的话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你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被重新铐住的强烈心理不适让贺邵华更加难受，但他强行按捺了下来，轻轻说了句：

“随你。”

严丞捧着贺邵华的脸，与他对视了好一阵：

“贺叔，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就不应该让你去医院，就应该把你彻底弄坏掉......”

“把你弄坏、弄残，你连自己洗澡，甚至自己走路都做不到，就只能永远依靠我。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他低下头去，与贺邵华的额头相抵：

“一辈子都不能再生出要离开我的想法。”

接着他的手攀上了贺邵华的脚踝，指尖摩挲着那凸起的骨节：

“要不要先从废了你的脚开始？”

贺邵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表情上也没有露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丞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贺邵华的回应，紧攥着贺邵华脚踝的手开始用力。

一股向一侧扭转的力道从脚踝的骨骼处传来，贺邵华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但严丞蓦然松了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笑了一声，在贺邵华唇角吻了一下：

“我刚刚说了，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