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不起

贺邵华才在厨房门口站了不到两秒，他自认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但严丞却转了过来：

“不继续睡了？”

贺邵华轻轻咳了一声：“起来喝点水，刚好看见你在这......你会做饭？”

严丞说：“你住院的这段时间，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你睡着的时候，我偶尔会让秘书帮忙照看，自己去学了点。”

贺邵华有些惊讶：“现学的？”

“嗯，不难。”

贺邵华知道这孩子天生智商就高，这种缺少情绪认知的性格，反而可以屏蔽掉很多来自自身内部的干扰，在绝对理性和超凡专注力的加持下，学习能力比一般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其实让他更加惊讶的事在于其他方面：

“你为什么要自己做饭？去饭店订，或者吩咐厨师做好不是更方便？”

严丞说：“医生有给我列举具体的用餐时间和食材清单，你从现在开始都得按照这个来吃东西。”

贺邵华：“......这种事厨师也很容易做得到啊。”

严丞：“我不放心。”

贺邵华：“......”

严丞放下手里刚从消毒柜里取出来的碗，走过来二话不说把贺邵华打横抱起。

贺邵华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诶！你又干嘛？！”

严丞抱着贺邵华回到主卧放回床上，让他背靠着床头，转头又去客厅倒了一杯温水进来，扶着他的后脑亲自喂他喝水：

“想喝水直接叫我就可以了，不要总是随便下床走动，刀口不疼吗？”

贺邵华被严丞抱起来放到床上的时候吓了一跳，记忆中被强取豪夺的经历让他对这个举动快要产生创伤性应激障碍了，好在严丞似乎并没有那么做的打算，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我又不是脚残废了，走两步路还是没问题的......”

严丞俯身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听话。”

然后就接着回厨房去了。

待到看不见严丞的背影，贺邵华才忍不住偷偷捂着腹部“嘶”了一声——

好像还真有点疼......

大约过了半小时，严丞又来了，再次抱起贺邵华就往浴室走：

“粥还在熬，还要再等一会儿，吃饭前我先帮你把澡洗了。”

贺邵华忙说：“我自己能洗！”

严丞不由分说让他坐在浴室里事先摆好的凳子上，帮他脱去上衣和裤子：

“你不能久站，做过手术的地方也不能沾水，我帮你用毛巾擦一擦身子，你自己不方便。”

贺邵华无话可说，他知道严丞说的很有道理，但又一次将赤条条的身体完全展现在这个小辈面前，依旧不是那么习惯。

严丞半跪在他的身前，拧干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贺邵华的身体，避开腹部的刀口，用带着些许冷淡笑意的声音轻声说：

“怎么？前段时间在医院不也是我帮你擦身子的么？”

严丞擡头看了他一眼，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都做过了，贺叔。”

“还不止一次......”

“咳咳！......”贺邵华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似的剧烈咳嗽了两声：“小丞！不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严丞看着贺邵华明显泛红的耳垂，忍不住在上面吻了一下：“好，对不起，贺叔，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的目光移到贺邵华的身上，男人的皮肤虽然不如他自己那么白皙，但也绝对算不上黑，结实的肌肉纹理即使人到中年也同样彰显着难以掩饰的男性魅力。

只是那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结痂的伤口，后背和右手臂上新伤撂着旧疤，显得格外扭曲狰狞而触目惊心。

严丞极小心地轻轻擦过那些还泛着血丝的伤口，眼神中有些闪动的波光骤然浮起。

他知道，那些陈旧的疤痕，是八年前的洪水里，贺邵华为了保护他而烙下的，是因他而起。

而这些新伤，却也是由他亲手刻上去的暴力痕迹。

他真的一直在伤害这个男人，或间接或直接地，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他伤成了这个样子，送进手术室前的贺邵华，真的已经被折磨得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

“对不起。”

严丞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

贺邵华一愣，却没有说任何话。

严丞依旧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低着头帮贺邵华擦拭身子，突然，他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极其熟悉的触感。

宽厚、温柔、温暖。

严丞手上的动作突兀地顿了两秒，头顶柔软的湿发已经被贺邵华的手揉成了个乱糟糟的鸟窝。

......

贺邵华洗完澡，被严丞用白色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丢回床上，过了几分钟严丞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进来。

贺邵华看了一眼——鸡蛋瘦肉粥，还放了白菜、萝卜、小米、南瓜，各种五花八门的食材，都是活血养胃的，有助于术后恢复。

严丞说：“先喝粥，一会儿再吃点水果。你一次不能吃太多，但也不能挨饿，晚上我再给你煮点面条当夜宵。”

贺邵华刚想说倒也不用照顾得这么细致却看见严丞坐在床头，侧过身子就要喂他。

贺邵华：“等等，刚刚你说我走路和洗澡不方便，所以要帮我，但现在吃饭我总不至于不能自己来吧？”

严丞举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好久，似乎确实没想出来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连吃饭都要亲自喂他，半天憋出一句话：

“怕你烫着。”

贺邵华：“......我的温感神经没有受损......”

严丞垂着眼，一言不发，把勺子放回碗里，妥协般端着碗递给贺邵华。

贺邵华：“......”

不是，这可怜见儿的，怎么好像不让你喂饭就跟受了委屈似的......

“嗳！我手上也有些伤呢，怕端不稳把粥撒了，要不你还是喂我吧......”贺邵华相当违心地说着，就把粥碗推回给了严丞。

“嗯。”

严丞轻轻应了一声，重新拿起勺子：

“来，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