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道侣同心,打断雷劫! 一人出力,一人……

第80章 道侣同心,打断雷劫! 一人出力,一人……

“天外来客”“天道宠儿”这样的词汇, 对容子倾来说不可谓不重。

正因为他不是真正的云水界之人,也因为他是一名小作者,看过无数修真背景的故事——

天外来客对土著民来说, 永远是异邦之人, 无法融入群体的异类;而天道宠儿更是集万千气运于一身,是可以利用的绝佳修炼素材。

——他很清楚詹乐人说出这两个词后, 会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期望,又想从他这里榨取出什么样的好处。

可他容子倾哪怕确实是天外来客,也绝不可能是天道宠儿!

他能清楚得感受到自己是如何敬畏天地,敬畏这世界上每一个真实的生灵。

举头不过百尺,就是晃晃天雷, 它能以及超越正常人类负载极限的高强度电压, 毁灭一切。

自然也包括他!

容子倾对詹乐人会知晓他是“天外来客”并不意外, 因为虞醉归早已知晓此事,自然也会与詹乐人互通有无。

可“天道宠儿”这么大的名号,虞醉归他们敢想, 容子倾也不敢认下,这具脆弱的筑基身体, 压根挨不过三下天雷!

他强压住初次面对天道威压时发自内心的恐惧,咬紧磕碰的牙关, 道:“云水界的天外来客, 没有一千也有一百, 我如果真是天道宠儿, 还会只是个筑基修士吗?!”

詹乐人对容子倾的说辞无动于衷,又或是到了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子倾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已成了孤注一掷的豪赌。

任凭赌局上的其他人如何花言巧语,筹码全无的下注者只能祈望胜利的女神的眷顾。

詹乐人发出似笑似狂的低沉咕哝:“你是不一样的,你很不一样,容子倾。”

“天道素来视修士为眼中之钉,从古至今只有你一人进阶无需渡劫,且任何卜修都无法占卜到有关你的事情,就连闻千寻、蔚椋都受到你的影响偏离命数……”

“尊上的寿命也减少到仅仅一年……”

“……你是奇迹,容子倾!”

“天道偏爱你,它在保护你!有你在,我就能度过雷劫!我能活下去,进阶化神!”

“——我们都能活下去!”

皈依又狂热的誓词,从詹乐人的嘴里不断冒出,蔚椋始终在他的身后追打,目光紧锁着蠕动异形的圆润肚子,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准。

詹乐人对肢体上的伤口早已麻木,已经连痛呼都不再发出。

容子倾在詹乐人的身体里跌跌撞撞,四周的血肉不断挤压着他,每一个内脏的鼓动都能被他清晰感知。

这噩梦般的糟糕环境弄得他几乎要吐,可眼下这情况,他要是真的吐了,和宇航员吐在航天头盔里有什么区别!

只会让自己更加恶心。

况且蔚椋还在外面一刻不停地解救自己,容子倾哪怕是个修真界的脆皮菜鸡,也不想自哀自怨,拖男朋友的后腿。

他尽量屏蔽一切,沉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仔细分析詹乐人刚才的话语。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枭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说出的话都能比平日多几分真心。

詹乐人自然也无出其外。

他是真的相信,也祈望容子倾就是天道宠儿,具有规避雷劫的能力。

而事情最糟糕的地方就在于……容子倾确实在晋升筑基时不曾经历雷劫,并且因为他是穿书者的缘故,向来对自己的来历非常谨慎。

他根本不可能去找人卜算有关自己的东西,不然岂不是在自爆身份!

但闻千寻、蔚椋、水月魔尊的命数有变,容子倾觉得这口锅他不应该接下。

这明明是蔚椋重生才导致的变化!

这么一想,容子倾倒是冷静了许多,天道宠儿这几个字的分量太重,他这样普普通通的小作家根本背负不起。

虞醉归不知道蔚椋身上也沾了修真小说的时髦元素“重生”,信息不全,推断自然就有了误差。

再退一万步说,上辈子的时候,“容子倾”直到阳寿将尽都只有炼气修为,不过人生百年,他就死透了!

哪个天道宠儿能活得这么孬的!

天道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就应该让他重生,而不是让蔚椋重生!

至于蔚椋会不会是天道宠儿……那不是暂时需要分析的事。

容子倾给自己施了个避水咒,想要劝说詹乐人自己真的不是天道宠儿,没有规避雷劫的特异功能。

可转念一想,这话他就算说出来了,詹乐人能听进去吗?

他转换了下思路,挑拣着詹乐人的软肋,道:“你难道真的要在合欢宗渡劫?就算你能活下来,几十道雷劫过后,合欢宗会怎么样,你的师尊,师兄妹们会怎么样,你想过吗?他们能在雷劫下存活吗?”

“合欢宗将因你覆灭!”

清越的话语掷地有声,从畸形的腹腔中穿透而出,震耳欲聋。

詹乐人逃窜的动作微微一滞,绝望的悲鸣从四面八方回馈到容子倾的耳畔。

“我没有退路了,虞醉归没有退路!”

“我对不起他们……”

生死存亡之际,名为独活的砝码,终究压倒了天平另一端,属于师门恩同再造的情谊。

选择自保是真,痛苦也是真的。

詹乐人体内的脏器因为悲怆而抽搐不止,激烈地挤压着容子倾的身躯。

可詹乐人与虞醉归会有今日之难,全因他们心性不正,成了魔尊的下属;合欢宗门人何其无辜,周遭十城的百姓何其无辜!

容子倾冷冷听着詹乐人懦弱的狡辩,还想再加说几句戳心话动摇詹乐人的心防,他心头的道侣契约,却是忽然微微一悸,犹如蜻蜓点水,却鲜明得仿佛明月入怀!

暗红色的视野里忽然白光一闪,寒渊抓住了詹乐人这一瞬的动摇,一剑刺入圆润的腹中,剑锋自下而上,在血色洞xue上,划开一道晃亮的裂隙!

魔气弥散的外界映入容子倾的眼帘,随后便是雪松的幽幽清香扑鼻而来。

一只沾满血液的赤红手掌伸到他的面前,紧接着便是白发少年清亮如雪的目光,坠入他的眼底。

容子倾想也不想探出身去,抓握那只伸向他的手掌,唇边绽开乳燕投林般的笑颜。

蔚椋一手握剑,一手坚实地拽住道侣被污血浸染的手腕,音色发紧,却无比坚定:“来!”

他用力一拽,容子倾便像是破茧之蝴,从詹乐人裂开的肉.体中冲出血海,直直扑向蔚椋的胸怀。

两人只差毫厘便能相拥,詹乐人的蛛丝却再次喷涌!

他仿佛拼死一搏般,身上每一个新生的扭曲肢体,都疯狂地吐出蓬勃的灵力,不计消耗,不顾成本。

黑色丝线凝结成一把巨型的螺旋锥子,以最快的速度在蔚椋背后竖起尖锐的尾针,直直刺入蔚椋的胸口!

海碗粗的锥尖破体而出,蔚椋下意识后退闪避,以防尖头伤到前方的容子倾,紧握的手掌也微微一松,竟一时不知是带走容子倾好,还是挥剑反击更好。

此前百年,他从未在斗法时有过丝毫犹豫。

而怀抱软肋,一切行动却如同深陷泥潭一般进退两难。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如果容子倾能成为所有人的结契道侣,那么这世上是否就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的道侣?

但这自然是不现实,且无意义的想法,甚至他还因此在斗法时产生了恍惚!

大忌!

蔚椋再次紧握住容子倾的手腕,往边上一甩!

他自己哪怕肉身被毁,也可人剑合一,神魂投入寒渊体内继续作战。

容子倾不容有失!

可依然晚了些许,詹乐人的实力虽不如他,可在这到场之内却占尽地利,无处不在的雾丝凝成刀刃般的丝线,绕过蔚椋的双手,丝线一扯,这回溅血而落的,便是剑修用来挥剑的双手!

对詹乐人而言,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将自己和容子倾绑定。

若不是容子倾满身的高阶护盾,他动不得这人,他真会像之前所说那般,将容子倾采补之后,连骨头带筋全都吞吃入腹!

而追在他身后死缠烂打的蔚椋……碍事!

詹乐人此刻占据上风,当即乘胜追击,蝎尾般的粗壮黑雾一甩,巨大针尖激射而出,带着蔚椋直直穿过道场,将人钉入仙宫的高强之上,又以黑色烟藤荆棘一般固定、穿刺!

带着尖刺的黑蛇沿着剑修的身躯寸寸扎过,血液渗透素白衣袍,浸染常年挂在胸前的剑穗。

蔚椋眉眼紧闭,像是暂时失去了意识,沉静的面容很快被荆棘覆盖。

“嘭”得一声,剑穗失去灵力的固定,被黑烟挤开,落进下方茫茫迷雾之中。

“蔚椋!”

战况瞬间逆转,容子倾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便握着蔚椋断开的手掌,再次被蛛网拖回詹乐人体内。

肉.缝蛄蛹着再次闭合,器脏与血液鼓动的声音重新充斥容子倾的耳畔。

外界的一切都被詹乐人的血肉掩盖。

容子倾的手里还握着蔚椋的那只断手。

握得很紧很紧……

他呆愣着目光,看着自己的手中握着的残肢,简直无法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除了在上一世的回忆里,他从未亲眼见过蔚椋受到这么重的伤势……那可是蔚椋,他的天才小剑修,金丹天榜第一人……

拥有化神期的战斗意识和神识,剑气强到甚至能破碎虚空的蔚椋!

他一定会没事的!

容子倾用力握了下蔚椋血液流失后,已有些苍白的手掌。

属于道侣的俊秀手掌,脱落之后还在做着神经性的运动,五指用力挤压着他的手背,像是仍在延续离开身体前的行为,想要将他拉出这片血海肉山。

容子倾鼻头一酸,鼻翼像被莓果蹭过一般红了些许,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探出修士的第二双眼睛——神识,链接上远方的道侣契约,查看墙壁上为他受伤的心上人如今的情况。

蔚椋像是被献祭的神灵一般,浑身被黑雾裹挟,双手大开,胸口洞穿架于高墙之上。

双手的断口滴滴答答洒落血液,墙面已被他染红,淌下如同被拖曳过一般的血痕。

即便对金丹期修士来说,这也是极重的伤势,容子倾的神识穿过黑雾,描摹道侣重伤昏迷后,苍白紧闭的眉眼,心里又是沉甸甸地伤心与担忧。

然而这样的情绪只在道侣契约中涌出了一瞬,容子倾识海里那张被血染红的脸庞上便破开了一道明亮的雪光!

于素蔚椋的浅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平静又温和地透过迷雾与禁锢,沿着契约、沿着神魂、穿过一切隔阂与壁障,望向他的道侣。

“别伤心,容子倾。”

蔚椋没有开口,也没有传音,但道侣契约明明白白地撩动着容子倾的心弦,让他确切感受到蔚椋所要传达的安抚。

容子倾的心跳顿时平缓,甚至还缓缓地,遥遥地递出一个同样安抚的,带着些许泪光的笑容。

明亮的金色光辉似乎在蔚椋的眼中点燃,他静静地动下不断渗血的残肢,没有手指,便无法掐诀;

然而施术的方式向来不是唯一,素来甚少吐露话语的唇瓣代替指尖缓缓翕动。

他望着远方此生决心守护之人,默念出为了对方而学习的咒语,冰冷的灵力被治愈术转换,成了柔和的生机,滋养每一道伤口无声而快速地生长,双手重新长出,血肉深处漫上丝丝缕缕的痒意,与沸腾、冲动、澎湃的战意!

新生的指尖尚未长全,蔚椋已在用骨节与带血的肌理翻飞掐点法决。

那是一个容子倾从未见过的,也是蔚椋所使用过的,最复杂的术法。

随着救援决心一同沿着契约传递回到容子倾心头的,还有源源不断的缓和的,爱慕的,安抚的情绪。

他的蔚椋,他的男朋友,虽然笨笨的,时常不着调,随时随地都会压着他亲……却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人生中,唯一坚定不移向他奔赴而来的存在。

容子倾的心里又酸又软,他不知道蔚椋要做什么,又准备怎么对付詹乐人。

但他相信蔚椋一定会把他救出来,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而他……也不能什么事不做,干等着蔚椋来救。

他需要想些办法给蔚椋争取机会。

就像刚才那样,让詹乐人的心神受到震荡,露出更多的破绽!

俗称,嘴炮!

容子倾垂首看着他与蔚椋交握的“双”手,暗暗给自己鼓劲。

如果换到一年前,他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捏着男朋友的断手,来获取安全感。

这本土化的慰借方式,实在让人难绷。

但也确实,握着蔚椋,让他感到没那么害怕了。

哪怕头顶雷鸣阵阵,宗门大阵不断发出龟裂的声响,只要蔚椋与他同在,任何恐怖、艰难的环境,他都觉得……

还有希望!

容子倾震声开口:“詹乐人,你其实还有退路!现在雷劫尚未破开宗门大阵,你自行散去修为,回到元婴大圆满,合欢宗就不必受到天雷破坏,宗门弟子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颜掌门光风霁月,即便虞少主行为有失,他也未必会取人性命!你不必铤而走险,把自己的路走绝!”

他又道:“我功法特殊,曾让闻千寻的炉鼎暂时消失,或许我也有办法,让你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妨试试,既然你对宗门有情,那为什么要为了本体,伤害你的宗门?”

远方的蔚椋一时没有动静,詹乐人因没了威胁,倒也不再窜逃,而是躺在一片狼藉的蛛网之上,听着体内响起的声音,擡眼铺开神识看向护宗大阵外毁天灭地的惊雷,像是等待审判一般,情绪难得沉静。

他低声道:“不必花言巧语迷惑我,我本就是虞醉归的分身。”

他默数着天雷的数量,眼前一道又一道白色,漏雨的屋蓬将雨丝倾倒在他一片狼藉的身上。

他又一次道:“哪怕伤害所有人,我也要保证他活下去。”

“我就是虞醉归。”

雨水打在詹乐人的肚子上,也打在容子倾的耳畔。

他问道:“真的吗?詹乐人?”

容子倾没给詹乐人回答他的机会,又继续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将合欢宗门人保护在大殿内,为他们开启阵法,如果是虞醉归,他会这么做吗?”

“虞少主能拥有炉鼎,他有资格享受炉吗?”

“他会与旁人双修吗?”

“他曾自由自在地在世家外游历过吗?”

容子倾一声叠一声,极快地问道:“如果虞醉归回到你的身上,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詹乐人了,你知道吗?!”

他语声微微停顿,最后道:

“你甘心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惊雷劈落。

高空中的宗门大阵已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结界碎裂的声响散开,弥天漫地的白光刺入穹顶破洞,拉出一线光束,照亮詹乐人赤红的眼眸。

他伸手抚上自己鼓起的腹部,又发现自己的手早就不是“手”了。

——真是不堪入目的样子。

他淋着人生的最后一场雨,轻轻笑道:“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啊……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管能不能渡过这个雷劫,有关“詹乐人”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始终……不曾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就在此刻,容子倾忽然感到蔚椋分给他的神识,全部被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道侣契约连接着的对象……被一分为二!

弱小的那个在远方的墙上静静挂着,而更强的那个……

正不动声色地缓缓靠近!

是了!

蔚椋的神识足有化神强度,只要他想,就可以分出神识分身,出其不意地向詹乐人进攻!

容子倾的心跳顿时加速,不仅仅是因为突发的转机而新生喜悦,也是为了这一刻智勇无双的道侣,而怦然心动。

他目光莹亮,浑身血液都似被蔚椋的战术点燃,却也不敢暴露他的情绪,语气依然保持平稳,继续撬动詹乐人的心防,道:“詹乐人,实话告诉你,我真的无法躲避雷劫,我的灵识一直在示警,在叫嚣恐惧,雷劫落下,我们所有人都只有一死。”

詹乐人对此不以为意,淡淡道:“人人都恐惧雷劫,这是天道对逆天之人的考验,也是毁灭。”

“天道厌恶修士,可人人都想要逆天而为,寻求更强的力量,更高的自由,还有什么呢……”

他轻笑一声:“也许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他平静地道:“你若无法规避雷劫,就与我一同死在这里。”

容子倾见这个话题无法动摇詹乐人,一边通过道侣契约的感应蔚椋分身缓缓靠近的动向,一边换了个话题,道:“我还是觉得,你不是虞醉归,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的道侣蔚椋也是个分身,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

“你真的甘心吗?”

“……失去一切,只为跟虞醉归融合?”

詹乐人翻了个身,警觉地望着墙壁上虚弱昏迷的蔚椋,确认那处没有异动,又沉默了许久,才冷淡地道:“你的话有点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还是在怕死?”

他眼底浮现出一点清浅的温柔,像是往日里、容子倾笔下的合欢宗詹乐人那般,低语出今日第一句温和的话语。

“别怕,至少你从生到死,都是完整的人。”

天穹上又是一道天雷落下,这回容子倾隔着肚皮,也清晰地听到了宗门大阵碎裂的声音。

最后一道保护的屏障消失,容子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天道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他身上虽有不少法器,却也不知能挨过几下天雷。

蔚椋更是把所有防护法器都套在了他身上,而自己毫无遮蔽!

恐惧在这一刻成为了保护他人的勇气,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激昂,再次问道:“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你现在是谁?”

他感觉到蔚椋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剑气完全被遮蔽,行踪也全然隐藏,如果不是刻意感知道侣契约,就连他也无法察觉到蔚椋的踪迹。

蔚椋在等待。

等一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容子倾顶着詹乐人的身体艰难坐起,发顶几乎插.入这人的肋骨顶端,双手也掐住了体内的血肉。

他大吼道:“你的生命就要到头了,你还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吗?现在的你,到底是谁?”

“真的是虞醉归吗?”

“还是詹乐人?”

“你是谁?”

“你是谁?!!”

詹乐人的呼吸明显停滞住了,在这一叠声的质问下,他也猛得坐起身来,情绪几乎完全失控,一把撕开自己的肚子,掏出里面的容子倾。

“我是……我……”他睁着通红的双目,怔怔地看向眼前的青年修士。

他方才被问得心烦意乱,恨不得缝上容子倾的嘴巴,或是杀了他,打死他,掐死他!

可扬起手时,詹乐人才发现自己早已没有“手”了。

所以……他是谁,很重要吗?

他是谁,不是已经无所谓了吗?

可容子倾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就连现在从他的肚子里钻出来,也在不停地质问他。

“你是谁?”

“是詹乐人吗?”

“你真的甘心成为虞醉归?”

就好像是他的体内,又孕育出了一个灵魂,在代替他自己,质问他的来处、他的归处。

又好像他从来不是一个分身……而是其他的什么,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存在。

是因为容子倾有一个,和他一样,同为分身的道侣吗?

所以这个人,才那么在意一个分身的命运,一个分身的自我?

即便他已经丑陋成这般模样,即便虞醉归都可能不屑这具身体……

詹乐人忽然佝偻起身子,瘫软了下去,他想要用什么捂住自己的脸,却连自己的“手”都不想碰上。

他低声道:“我是……我想,我是……我,我或许……也可以是……”

那个名字,那个词语就回荡在嘴边,可他说不出口,也听不清自己内心的答案。

突然,他发现眼前的容子倾眼眸极其晃亮,透着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詹乐人顿时灵感大作,飞快地回头张望,却只见一道毁天灭地的剑光迎头而来!

这一剑极快,极强,极烈,比蔚椋之前出过的任何一剑,都惊艳绝伦!

从悄无声息地出鞘,到杀机毕露地斩下,连一个眨眼的速度都比它慢了太多。

詹乐人的神识尚且还在扫荡远处被钉在墙上的蔚椋,嘴里说着自我的认知,下一秒,一切已不复存在。

那张臃肿而翕动的嘴,膨胀的肉.体与动荡的神魂,都在剑芒下散做一缕烟雾。

道场被剑锋破开,远处的墙壁被剑锋的余韵击中,轰轰隆隆地倒塌,成了断壁残垣。

整栋建筑再次发出濒死一般的震动,灰尘砖瓦从穹顶上零散落下。

道场的烟雾与魔气随着詹乐人的死亡,烟消云散。

仙宫突然一片清明,又狼藉遍布,在所有的崩坏与涤荡中,唯有容子倾完好无损地站在剑锋之前,站在杀气腾腾、锋芒毕露的剑修身前。

他的护盾上虽然沾满血液,层层叠叠的法衣也早已凌乱,脸上满是急汗与鲜血,手上还拿着个已经失去温度的断手……

可他的眼眸那是般清亮,懒懒地,明媚地,欣喜地看着他一剑动九州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便拥了上去。

远处被钉在墙壁上的本体被分身那一剑从墙上打落,稳稳一个下蹲,捡起落在角落的剑穗,仔细术法,将自己的狼藉与伤势统统修复。

只是破了个大洞的法衣却无法已寻常术法修补,估计又要花去他和容子倾不少飞升本,才能恢复成原样。

蔚椋有些许肉疼,想着过会儿便将此处所有修士的储物法器全部收缴,应当也能减少亏损,甚至小赚一笔。

他神色稍缓,使用障眼法,以灵力将法衣暂时修补整齐。

稍稍打点自己后,他将容子倾送他的月白剑穗挂回胸口,远远望向已经被分身抱入怀中的容子倾,加快步伐向那两人走去。

詹乐人被蔚椋一剑湮灭神魂,消失得非常彻底。

修真界的斗法就是这样,缠斗时打上个几个月不足为奇,真到了出奇制胜的时候,也只须这么一瞬间,便胜负落定。

容子倾自来到云水界后,不是第一次见证死亡。

却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笔下角色的死亡。

更是他第一次,他在别人的肚子里,近距离感知生命的消亡。

容子倾窝进蔚椋的怀中,汲取那股淡淡的冰雪香气,来消弭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惆怅的些微情绪。

空气中零零碎碎得,还剩一点黑烟在四处飘飞。

容子倾的神识本就活跃,下意识地就捕捉到了它们。

然后有关于詹乐人的,尚且残存的些微回忆,便顺着神识,沁入了他的脑海。

有白衣飘飘的某位合欢宗的弟子,正抱着容颜姣好的粉发修士,巧笑夸道:“师弟,你叫乐人呀?这名字可真好听。”

也有幽昏的室内,缠绵的床榻,他被人抚摸脸庞,深情低语:“乐人,你身体好暖,真想死在你身上。”

还有他的师尊,轻抚他的长发,为他穿上合欢宗的服装,温声教诲:“乐人,入我合欢,只为合欢,不为合欢,享受这份欢愉吧,别为情爱所困。”她很轻,很柔地道,“为师总会护着你的。”

这些回忆散发着淡淡的暖光,容子倾看不清詹乐人的身影与样貌,仿佛这些记忆仅仅记录了那些萍水相逢,又真切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们。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回忆,是关于虞醉归的。

有詹乐人跪在本体的面前,被高大男人托着双手扶起,语调沉沉地告诉他:“不必事事过问我,往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你不是虞家人,我不会管束你。”

还有方才,詹乐人和虞醉归的最后一次对话。

“还是输了,我陨落了,你也不成了吗?真巧啊……”虞醉归苦笑一声,在神魂内问他,“你要回来吗,詹乐人?”

詹乐人似乎停顿了片刻,缥缈的声音才轻轻响起,道:“嗯,这就回了。”

一个分身消散,只剩下这么几个朦胧的片段,几句零星的话语。

拼凑不了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足以作为这个人全部的侧写。

就像是一阵微风,一个短暂的梦。

雷劫散去后,雨散云收,天光大亮,破碎的穹顶上,洒落的大片日光,把整座宫殿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到处都是尸体、灰尘、与战后的颓垣。

容子倾手臂搂着蔚椋的腰肢,脑袋靠在这人的肩上,背部洒了一片劫后余生的柔光。

他还陷在詹乐人的回忆里,想着本体和分身的关系,却突然注意到眼前洁白的脖颈空空荡荡,没有他之前绑上去的捆仙索!

他悚然一惊,再回头一看,脖子上挂着红绳的蔚椋,就在他的身后。

抱着他的这个,是蔚椋的分身!!!

……可神识更强大的,却又是抱着他的分身蔚椋。

容子倾这下恍恍惚惚了,有点分不清两个两两哪个才是他的,身体却直接后退了一步,从分身蔚椋的怀里离开。

不管怎么样,先避免自己出轨的可能性,总没错!

然而他退避之后,身后的本尊蔚椋立即贴了上来,双手搂住他的胸膛,而分身蔚椋也跟着迫近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腰肢,把他夹在两具大同小异的身体之间,动弹不得。

#艹艹艹,这是……分身盖饭???#

这过激的场面吓得容子倾一个激灵,彻底没了闲愁的雅兴,叫道:“两两,你快把分身收回去!这样我感觉自己像在出轨!”

一前一后两个蔚椋同时露出迷茫的表情,分身蔚椋之前被容子倾推开,更是有点受伤,他迫近上去,贴到容子倾的耳畔,固执地道:“容子倾,我就是蔚椋。”

温热的气流打在他的耳畔,容子倾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脑海里的弹幕在疯狂咆哮。

#不,你不是!!!#

#你不能是!!#

#除非天生多长了个什么,否则正常人容纳不了两个保温杯!#

#保温杯!#

#两个!!!

两个蔚椋又歪头,像是正在思考什么是保温杯,又需要多长些什么。

而本尊蔚椋看到分身与他如出一辙的动作,又仔细看了两秒那张嘴靠近他道侣的耳畔,“刷”一下就把分身收了回来!

他吃醋了。

蔚椋如今对吃醋的情感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判定,虽然他很清楚分身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并且刚才分身拥抱容子倾时,他的感知也可以链接上去,回收分手后,他依然觉得拥抱容子倾的人是他自己。

但就是……不太想看到。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容子倾扛了就跑。

他盯了容子倾方才被“自己”凑近过的耳朵,醋意再次漫上心头,酸溜溜得让他不舒服。

他便心随意动地凑上前去,将脑袋也挂在道侣的肩头,就和他的分身一个位置,还吻了一下道侣圆润精致的耳垂,道:“容子倾,奖励。”

清清冷冷地声音随着气流从耳道钻了进来,容子倾的耳朵两次受到攻击,瞬间变得又是酥麻,又是粉红,蔚椋又吻了上去,没忍住,还舔了一下:“想要亲亲……”

容子倾耳朵一麻,双腿一软,差点娇.喘出声。

很好……他就知道,该死的容悦,耳朵上不可能没有敏感点!

完了完了!蔚椋又开发了新的地方!!!以后的亲亲项目又要增加了!

容子倾心猿意马……啊,不是,喵喵咧咧!

但男朋友打了这么棒的一架,奖励一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哪怕这环境有点糟糕,这场合不太妥当,但人是对的就行了!

他擡头看着蔚椋俊美的脸庞,让他在意许久的喉结红绳组合近在眼前,将性感的喉结勒得格外鲜明,容子倾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勾起那段红绳,如同拉着领带一般,将男朋友挪到自己的唇边。

“来啊!”他笑道:“亲亲。”

蔚椋不论何时都抵抗不了容子倾的亲吻,更何况打赢了一架,这是他应得的奖励。

少年剑修清透的眸光瞬间幽深,粉色唇瓣凑了上去,洇湿道侣漂亮的薄唇,又深深探入,描摹香甜的内部。

小情侣们便在荒芜的战场里,接了一个庆贺胜利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