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转好
周六的郊外，阳光正好，空气里浮动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白色马自达刚停稳在烤肉营地旁，车门还没完全打开，一道粉色的旋风就裹挟着炭火和孜然的香气猛扑过来。
“小乐——！” 雾海岚顶着一张蹭了几道黑灰、像只花猫似的脸，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像只八爪鱼一样精准地缠上了刚下车的神乐，脸颊还用力在他肩头蹭了蹭。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没有你的实验室简直像冰窖，快让我补充一下挚友能量！！” 他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跳跃，蓝眼睛里全是夸张的想念。
神乐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身体瞬间僵硬。鼻尖萦绕着对方头发上沾染的烟火气和淡淡的、属于雾海岚特有的甜腻香水味，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这个过于热情的生物，眉头微蹙：“岚，放开。你脸上有灰，蹭我衣服上了。” 语气是惯常的清冷，但细听之下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抗拒。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这叫友情的印记！”雾海岚笑嘻嘻地松开他，却依旧黏在他身边，好奇地打量随后下车的降谷零，“哟，波本大人亲自护送？啧啧，这待遇~”
降谷零关上车门，紫灰色的眼睛淡淡扫过雾海岚蹭在神乐浅色外套上的黑印子，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对神乐说：“我去帮忙搬东西。” 说完便走向后备箱，把带来的食材和饮料搬下来。
这时，伊达航和娜塔莉也走了过来。娜塔莉脸上带着温柔又感激的笑容，直接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还有些不在状态的神乐：“神乐君，那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真挚的后怕和庆幸：“如果不是你反应那么快，及时撞开了航……”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底的余悸清晰可见。
神乐的身体在娜塔莉的拥抱下显得更加僵硬。他有些不习惯这种直白的、充满人情味的感谢。
撞开伊达航…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零会痛苦，零的“国家”会因此残缺一角。
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和此刻平静站在烤肉架旁、被烟火气包围的伊达航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举手之劳。”神乐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身，避开了娜塔莉过于热情的拥抱，声音平淡地回应，目光却下意识地飘向了正在和松田一起搬炭火的降谷零。
那时的心境，炽热、孤注一掷，只想守护那人所在意的一切。
而现在…他抿了抿唇，只觉得心口像被那天的冷风灌过，留下些微空洞的回响。
他刚想走向看起来比较清静的角落，一股浓烈到呛人的焦糊味混合着诡异的甜腥气猛地钻进鼻腔。
神乐脚步一顿，循着味道来源望去，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只见烤架旁，月见绯那抹清冷扎眼的红发格外醒目。
他正拿着一把刷子，面无表情地往几块已经黑得看不出原貌、正在滋滋冒烟的肉排上……刷着厚厚一层深红色的、疑似草莓酱的东西？！
旁边的萩原研二一脸生无可恋，想阻止又不敢上前的样子，而松田阵平则叼着烟，抱着手臂站在稍远处，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看戏表情。
“咳……”神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指着那片人间惨剧，“二哥…谁让他负责烤肉的？”
“噗嗤。”旁边传来月见礼人轻柔的笑声。他端着两杯冰镇红茶走过来，水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绯说他来负责‘特色风味’。”
礼人把一杯红茶递给神乐，然后径直走向烤架旁，温和但不容置疑地抽走了月见绯手里的刷子和那瓶恐怖的草莓酱。
“绯，去帮研二串蔬菜吧。”礼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长兄的权威，“这里交给我和阵平就好。” 他看了一眼萩原，后者立刻如蒙大赦，赶紧把月见绯拉离了烤架这个“凶案现场”。
月见绯被拉走时，红眸里还带着一丝不解，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创意”为何不受欢迎。
礼人接手了烤架，动作熟练地清理掉焦炭，重新铺上新鲜的肉片。
松田阵平立刻掐灭了烟，自然地站到了礼人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夹子：“我来，你看着火候就行。”
他动作间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目光不时落在礼人被衬衫遮住、但依稀能看出轮廓的腰背烧伤处。
礼人笑了笑，没有拒绝，只是低声指点着火候。
看着烤架上重新焕发生机的肉片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神乐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好奇。
他端着红茶，走到礼人身边：“大哥，这个…怎么烤？”
礼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眉眼弯弯：“小乐想试试？” 他递过一个夹子和两片看起来不错的五花肉，“放上去，别急着翻，等一面变色出油花了再翻，刷点这个基础酱汁就行。”
神乐接过工具，学着礼人的样子，将那两片肉小心翼翼地放在烤网上。他专注地盯着，粉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神情严肃得仿佛在进行什么精密实验。
然而，烤肉显然比实验室的滴定管难掌控得多。等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翻面时，那两片肉靠近炭火的一面，已经呈现出一种均匀而深沉的……焦黑色。
神乐：“……”
礼人忍着笑，松田阵平则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哈！不愧是兄弟！” 他指的是月见绯的“杰作”。
降谷零正好搬完东西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神乐夹子上那两块“炭”。
他紫灰色的眼眸里瞬间溢满了笑意，很自然地伸手拿过神乐手里的夹子，顺手把自己刚切好的一小碟解腻的梅渍番茄和一杯冰镇乌龙茶塞进他手里。
“这个给你。去那边坐着等吃就好。”降谷零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动作流畅地将那两块焦炭夹走丢掉，又迅速放上新的肉片，动作熟练而精准，“烤肉不适合你，别被烟熏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擡手，用指腹蹭掉了神乐刚才被雾海岚蹭到脸颊上、还没完全擦掉的一点黑灰。
神乐被塞了东西，又被自然地“清理”了一下，愣了一下，看着降谷零行云流水般接手烤肉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零食和饮料，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端着碟子和杯子，走向旁边树荫下的野餐垫。
只是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发烫。
诸伏景光也加入了烤肉大军，他负责的是比较精细的蔬菜和海鲜串，动作同样娴熟。三个风格迥异的男人站在烤架后，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松田负责掌控火候和翻动大块的肉排，表情专注，时不时低声询问礼人意见；
降谷零则专注于神乐可能爱吃的、比较嫩口的部位，眼神时不时瞟向树荫下安静坐着的人；
诸伏景光则带着温和的微笑，慢条斯理地烤着香菇和秋刀鱼，偶尔和旁边打下手的萩原聊两句。
“喂，零，你那块牛舌快老了。”松田叼着烟提醒。
“知道了。”降谷零迅速夹起那块粉嫩的牛舌，放进手边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又撒了点盐和黑胡椒。
“零，你腌的鸡翅味道真不错！”诸伏景光笑着夸赞。
“独家秘方。”降谷零嘴角微扬，目光又飘向神乐的方向，看到他正小口吃着梅渍番茄，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光顾着烤？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好吗？”萩原研二在旁边拿着盘子，眼巴巴地看着香气四溢的烤架。
“急什么，hagi。好东西值得等待。”松田头也不擡，又给一块滋滋冒油的肋排翻了个面。
树荫下，神乐小口啜饮着冰凉的乌龙茶，梅渍番茄的酸甜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口腔里若有似无的苦涩。
他看着烤架那边升腾的烟火气，看着那几个男人忙碌而默契的身影，看着雾海岚试图偷吃半生不熟的玉米被诸伏景光无奈地拍开手，看着月见绯被萩原哄着去洗水果而月见礼人温柔注视的目光……喧嚣的人声，食物的香气，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构成了一副鲜活而生动的画面。
口腔里残留的诊疗室冰冷器械感，似乎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彻底驱散了。他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茶杯壁。
根管的疼痛或许会反复，情感的溃脓也远未愈合，但此刻，这份嘈杂喧闹的、带着人间温度的真实，像一剂温和的良药，悄然无声地熨帖着那些冰冷的褶皱。
而烤架旁，那个金发男人又一次将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舌放入碟中，目光精准地再次投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