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烤肉
手机再度被抽走。
降谷零的手几乎是本能地要去夺回被神乐抽走的手机，指尖刚触及冰冷的手机壳边缘，神乐便侧过头，带着点未消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任性，柔软的唇瓣飞快地在他紧绷的脸颊上印了一下。
那触感温热而短暂，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瞬间让降谷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所有的警惕、被侵犯隐私的不悦，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吻里烟消云散，只剩下心口被羽毛搔过的悸动和一片空白。
神乐已经低头，指尖熟练地划开那个名为“警视厅明日之星”的群聊。
他粉色的眼眸快速扫过最新的刷屏消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爆处の明日之星（研二）：@金发の厨房杀手（零） 呼叫零！前线战报如何？小神乐从牙医魔窟出来了没？脸色怎么样？需要hagi老师传授哄人技巧吗？[狗狗探头.jpg]
墨镜酷哥（阵平）：hagi闭嘴。零，人接到没？小乐那倔脾气，没在诊疗室把你赶出来吧？[点烟沉思.jpg]
温柔の狙击手（景光）：零，冷静。诊疗后情绪会敏感，多包容。切记勿让恋人带着情绪过夜。[泡茶.jpg]
班长（航）：景光说得对。不过零，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这周六！娜塔莉刚又跟我确认了，野外烤肉大餐，地点定好了，食材清单也发群里了！@所有人 都记得带家属啊！不准放鸽子！[敲黑板.jpg]
爆处の明日之星（研二）：收到班长！保证带家属！[敬礼] 小绯虽然嫌弃我厨艺但烤肉应该不会拒绝…吧？[心虚]
墨镜酷哥（阵平）：+1。礼人说他带特调红茶。[酷]
温柔の狙击手（景光）：收到。岚会准备她拿手的…嗯…创意甜品？[微笑中带着一丝担忧]
金发の厨房杀手（零）：……知道了。人接到了，在车上。情况…复杂。
神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句“情况…复杂”，自己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是稻尾一久发来的简讯：
[稻尾一久]：神乐前辈，非常抱歉，刚刚接到紧急通知，入选了北美青年棒球交流赛的集训名单，明天一早就得飞过去封闭训练加比赛，至少一个月…[棒球少年鞠躬.jpg] 不能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去东大找你请教问题了…等我回来，一定带着胜利的消息！前辈请多保重身体！
简讯后面还附了一张他在训练场夕阳下奋力投球的抓拍，汗水折射着金光，眼神明亮又执着。
神乐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少年人纯粹的热忱和奔向梦想的姿态，像一束光，短暂地驱散了口腔里残留的冰冷器械感和方才车厢里紧绷的窒息。
他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带着祝福的欣慰。这样也好。
他刚放下自己的手机，就听到旁边降谷零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平稳却掩不住紧张的试探：
“这周六…班长组织的野外烤肉，在郊外。”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礼人哥、绯哥，还有景光他们都会带人过去。雾海岚…应该也会去。” 他小心翼翼地抛出雾海的名字，作为诱饵。
神乐沉默了片刻。周末空荡荡的实验室，冰凉的仪器，一个人对着试管打发时间…或者去郊外，有吵闹的朋友，有烟火气的烤肉，还有…旁边这个让他心情复杂、却又无法真正割舍的人。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想到雾海岚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压了下去。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视线依旧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声音没什么起伏：“嗯。知道了。”
这几乎等同于同意。
降谷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刷。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紫灰色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所有的阴霾和紧绷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他极力控制着想要立刻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只是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回应：“……好。”
那声音里蕴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满足，让神乐忍不住侧目瞥了他一眼。看到降谷零紧抿着唇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有那专注开车的侧脸上柔和下来的线条，神乐心里那点因为被强行拉去烤肉而产生的不情愿，莫名地消散了一些。他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只有自己知道，嘴角似乎也弯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晚餐选在了一家以清淡精致闻名的和食料亭，隐秘的包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神乐因为刚做完初步治疗，又打了强效麻醉，胃口并不好，只小口地喝着碗里温热的茶碗蒸。降谷零坐在他对面，点的也都是些软糯易消化的食物，心思却显然不在食物上。
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神乐身上移开。暖黄的灯光下，神乐低垂着眼睫，安静进食的样子，白发柔顺地垂落颊边，粉眸被蒸腾的热气氤氲得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顺的脆弱感。
这让降谷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在废弃医院里，安静地吃着他带来的、并不美味的食物的孩子。
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酸胀感充盈着他的胸腔，混合着浓烈的保护欲和依旧汹涌的独占欲。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只牡丹虾的壳，将晶莹剔透的虾肉蘸了点清淡的酱汁，自然地放到神乐面前的小碟子里。
神乐动作顿了顿，擡眼看他。
降谷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紫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专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趁热吃。
神乐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用筷子夹起了那块虾肉，送入口中。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却又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的温情。降谷零像一个最周到的侍者，无声地观察着神乐的需求，适时地添茶，递上温热的湿毛巾。
神乐没有拒绝这些无声的照顾，只是安静地接受着，偶尔擡眼，撞进降谷零那几乎要将他溺毙的专注目光里时，又飞快地垂下眼帘。
结账离开时，夜风带着凉意。降谷零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容分说地披在了神乐单薄的肩上，带着他体温和淡淡须后水味道的外套瞬间隔绝了冷风。
神乐身体微僵，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外套的边缘。
他想说不用，但外套上传来的暖意，以及口腔里隐隐开始复苏的、被麻醉暂时压制的细微钝痛，让他最终没有拒绝。
坐回车上，降谷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侧过身，深深地凝视着裹在自己宽大外套里、显得更加纤细的神乐。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还疼吗？”降谷零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碰触神乐苍白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克制地停住。
神乐微微摇头，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声音带着疲惫的微哑：“麻药还没完全过。”
“嗯。”降谷零应了一声，目光流连在他精致的侧脸上，贪婪地描摹着每一寸线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带着郑重的承诺，低声道：“下次复诊…我陪你一起去。全程。”
神乐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仿佛已经睡着。但降谷零看到，他抓着西装外套边缘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些。
引擎启动，白色马自达无声地滑入夜色。霓虹的光影再次流淌过车窗，在两人身上投下变幻的光斑。这一次，车厢内的沉默不再紧绷，而是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以及一种脆弱却真实存在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潘多拉魔盒的阴影仍在，稻尾的离开只是暂时的喘息，烤肉之约是新的试探场，但此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披在身上的外套传递着真实的暖意，和身旁人无声却沉重的守护。根管治疗清理了牙齿的病灶，而情感的溃脓与愈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