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甲子园
三个月的光阴,如同指尖流沙,无声无息。月见宅邸深处那间属于神乐的实验室,成了隔绝外界最坚固的堡垒。
所有属于“降谷零”的通讯痕迹被彻底抹除,干净得像从未存在。
当组织任务简报上再次出现“与波本搭档”的指令时,代号fe的回复只有冰冷且史无前例的两个字:拒接。
没有解释,不留余地。
琴酒的通讯频道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却意外地没有施压——月见财阀在东南亚新开辟的航线带来的巨额利益,足以让Boss容忍fe博士偶尔的“任性”。
“小乐——甲子园!棒球!青春!热血!你不能再泡在福尔马林味道里发霉了。” 雾海岚活力四射的嚎叫几乎掀翻实验室的屋顶。
粉色的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蓝眼睛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芒。
“月见集团新款高定和服发布会样品,我特意给你抢了一套,走走走!”
神乐试图用一份神经毒素受体分析报告挡住那张过于灿烂的笑脸:“岚,我……”
“无效,驳回!” 雾海岚像一阵粉色的旋风卷进来,不由分说地抽走报告,变魔术般抖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和服。
并非传统大红大紫,而是月见家标志性的水色渐变,从肩头清浅的月白,到衣摆深邃的靛蓝,如同夜色中的深海。
丝滑的缎面上,用同色系丝线绣着极其精细的藤花暗纹,行走间光华内敛,低调却透出无与伦比的贵气。腰带是稍深的绀色,缀着一枚小巧的铂金藤花带扣。“快换上,这可是‘校园之花’的排面,不能输给甲子园的阳光少年!”
抗拒无效。
神乐最终被雾海岚半推半就地塞进车里,裹上了那身价值不菲的“枷锁”。
寒风掠过甲子园巨大的弧形看台,卷起细碎的冰晶,带着刺骨的凛冽。
巨大的球场内,红土与绿茵在冬日阳光下形成鲜明对比,空气里弥漫着热狗、炒面与数万人沸腾期待的灼热气息。冬季甲子园决赛的硝烟,已然点燃。
神乐微微蹙着眉,被雾海岚半推半就地安置在视野极佳的vip区域。
过于精致的衣料和与周遭热烈氛围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让他甫一出现,便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的聚焦。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在周围的观众席蔓延开来。
“那是谁?模特吗?”
“月见集团的锦音神乐!东京大学的‘冰之华’!真人比照片更……”
“旁边那个粉色蝴蝶结的也好可爱!是雾海集团的岚少爷吧?”
“天啊,他们怎么会来看高中棒球……”
神乐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粉眸平静地扫视着座无虚席的看台。
确实没有空位了。
他索性停下脚步,站在过道稍高的平台边缘,目光投向球场。
大金高中与港南高中的球员正在热身,红白两色的队服在绿茵场上跃动,像燃烧的火焰。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掠过内野,停在了大金高中的投手丘附近。
一个身姿挺拔、穿着“0”号球衣的身影正侧对着看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活动着手腕。似乎是察觉到这片区域不同寻常的骚动,那个身影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隔着喧嚣的人群和遥远的距离,神乐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面容,五官深刻如同雕塑,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帽檐下那双眼睛,明亮、专注,如同猎鹰锁定目标,此刻正穿透层层叠叠的视线,精准地落在神乐身上。
“0”这个数字在神乐心头微妙地硌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转向别处。
然而,那个“0”号投手却动了。他放下手中的棒球,朝着神乐的方向大步走来,步履沉稳有力,带着球场核心特有的气场。所过之处,观众席的议论声更高了几分。
“稻尾君过来了!”
“是去找那个穿和服的美人吗?”
“哇哦!”
稻尾一久停在神乐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抱歉打扰。看台似乎没有空位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大金的选手席后方还有几个预留的座位,视野不错。”
他的目光坦荡地落在神乐脸上,带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神乐认出了他。
稻尾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大金高中的王牌投手,稻尾一久。
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稻尾君。感谢好意,不必麻烦。”
他无意占用选手资源。
“不麻烦。” 稻尾一久似乎料到他会拒绝,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少年人的执拗,“预留位本就是给相关人员准备的。月见集团是甲子园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锦音先生作为代表,自然有这个资格。请。”
他侧身,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姿态从容,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神乐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纯粹的坚持,沉默了一瞬,最终轻轻点头:“那就……叨扰了。”
“哈哈,一久,你这家伙,比赛还没开始,先跑去当起接待员了?”
一个爽朗又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声音从港南队的三垒方向传来。
长岛茂雄叉着腰,笑容灿烂地朝这边挥手,目光在神乐身上飞快地掠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了然。
“眼光不错嘛!不过小心分心哦,待会儿被我打出全垒打可别哭鼻子!”
稻尾一久头也没回,只是朝长岛的方向随意地挥了下手,算是回应。
他微微侧身,示意神乐和兴奋得眼睛发亮的雾海岚跟上:“别理他。请这边走。”
比赛在万众沸腾的呐喊声中拉开序幕。大金高中与港南高中,两支关西强豪的对决,每一次投打都牵动着数万人的心跳。
稻尾一久站在投手丘上,如同掌控风暴的中心,每一球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和精密的算计。神乐坐在选手席后方的预留位,靛青的和服在色彩斑斓的应援海洋中如同一方沉静的深海。
他的目光大多落在赛场上,偶尔会停留在那个“0”号投手身上,看他如何冷静地化解危机,如何用一记刁钻的指叉球让对手挥空,看他与三垒的长岛茂雄每一次眼神的无声交锋,都带着棋逢对手的激越火花。
二局下半,港南队进攻,轮到强棒长岛茂雄上场。投手丘上,稻尾一久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
全场屏息,空气仿佛凝固。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低着头匆匆从服部平次、远山和叶以及毛利兰等人的座位前快步走过。
“咦?” 小兰低呼一声,低头发现脚下多了一部陌生的翻盖手机。几乎是同时,那部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平次反应极快,一把抓起手机接通:“摩西摩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声音:“喂,江户川柯南?还有关西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游戏开始了。我在甲子园球场里安装了足够把所有人都送上天的‘礼物’。想要阻止?那就来玩个解谜游戏吧!三局、六局、九局比赛开始前,我会给出暗号。如果你们能在那之前解开,找到我留下的‘提示’,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当然,如果解不开,或者超时了……”
电话里的声音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那就让整个甲子园,为我的‘祭品’陪葬吧!第一个暗号是——‘96(7)1 3’。好好享受吧,侦探们!时间……可不等人!”
电话被猛地挂断。
死寂瞬间笼罩了服部平次等人所在的小片区域,随即是巨大的恐慌炸开,柯南和平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可恶!” 平次一拳砸在座椅扶手上,“甲子园的恶魔……是冲我们来的!他想把这里变成地狱!”
“96(7)1 3?” 柯南的大脑飞速运转,眼镜片反射着冷光,“96……甲子园有什么是96?” 他猛地擡头看向球场边缘的标志性建筑,“翼展!甲子园球场的翼展是96米!指的是从本垒到 foul pole的距离!”
“那‘(7)’呢?” 大泷警官急得满头大汗。
“棒球选手的背号!” 平次思路被打开,“背号7号通常是……左外野手!”
三人目光瞬间投向大金高中的左外野手位置。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观察着赛场的神乐,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沸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传入离他不远的柯南和平次耳中:“数字顺序,或许暗示寻找的路径。7号位,可能只是起点。”
柯南和平次猛地看向神乐,瞬间醍醐灌顶。
“没错!” 柯南跳下座位,“‘96’指距离,‘(7)’指位置!从本垒出发,沿96米距离线,寻找左外野手区域附近,第一个提示肯定在那里!” 三人再无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球场边缘的左外野方向。
在靠近左外野围栏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座位缝隙里,他们果然找到了一个用胶带粘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的、如同诅咒般的诗句:
“在诸行无常的世界中,旋转的命运之轮也不曾停下脚步,时间风化了一切,这是没有明天的命运,就向那无尽的黑暗中沉落吧,愚蠢的人们啊”
比赛仍在继续。
稻尾一久与长岛茂雄的对决以稻尾一记精妙的内角高球让长岛挥空三振告终,引发大金支持者的疯狂欢呼。
但柯南和平次已无暇关注。他们盯着屏幕上阴森的诗句,结合球场布局和棒球术语,再次投入疯狂的推理。
比分在你来我往中交替上升,紧张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
第二个暗号指向了球场中央巨大的计分屏幕。在屏幕后方复杂的钢架结构阴影里,他们找到了新的线索——一张被塞在缝隙里的、泛黄的棒球选手照片碎片,以及第三个晦涩的暗号。
“停车场?” 平次看着照片碎片上模糊的车辆背景,眉头紧锁。
“关键在‘沉落’和‘黑暗’。” 柯南盯着第三个暗号,“甲子园下方……是巨大的地下停车场!‘无尽的黑暗’很可能指那里!” 就在他们即将锁定方向时,神乐的目光扫过平次手中那张模糊的车辆照片碎片,以及暗号中某个特殊的符号组合。
他指尖在羽织的袖口上轻轻划过一个特定的轨迹,仿佛无意识地低语了一句:“……下行通道,监控盲区。”
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在柯南脑中炸响。
“地下二层,靠近紧急备用发电机房的区域,那里有独立的通风管道和监控死角,快!” 柯南瞬间明悟,拉起平次和大泷就冲向地下通道入口。
阴冷、潮湿、弥漫着机油和灰尘气味的地下二层停车场。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滋滋作响,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斑。柯南他们循着神乐隐晦的提示,果然在一个巨大通风管道的检修口附近,发现了被撬开的痕迹,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几段电线、可疑的化学试剂空瓶,还有一小块包裹着某种黑色物质的塑胶残留。
“是炸药,塑胶炸药C4!” 大泷警官经验丰富,脸色煞白,“还有雷管和遥控装置的残留,混蛋,他真的在这里组装了炸弹!”
通过对现场遗留物和那张泛黄照片的深入追查,结合警方的数据库,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逐渐浮出水面。
照片上那个笑容阳光的年轻投手,是几年前在一场备受瞩目的高中棒球选拔赛中意外身亡的球员。
调查显示,那并非纯粹的意外,而是球队内部恶性竞争、教练刻意忽视安全隐患甚至收受贿赂操纵名单导致的悲剧。
而那个自称“甲子园的恶魔”的男人,正是这位早逝投手的父亲。
他精心策划这一切,就是要用甲子园这座棒球圣地的毁灭,为他无辜枉死的儿子陪葬,向整个腐朽的棒球体制复仇。
“快,阻止他,他一定还在球场内,就在能看到这一切的地方!”
柯南和平次的心沉到谷底,疯狂地朝赛场方向冲回。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冲回看台,目光焦急地扫视全场时,看到的却是一幅让他们血液几乎冻结的景象。
比赛不知何时已被迫暂停。
刺耳的广播警报声回荡在巨大的球场内,数万观众惊疑不定地站起身,目光都聚焦在赛场中央。
红土之上,神乐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工作人员外套、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死死地箍住脖颈。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颈侧,男人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个闪烁着红光的遥控器,疯狂地嘶吼着,声音通过别在衣领上的微型扩音器传遍全场:
“都别动,放下手机,谁敢报警,我就立刻引爆炸弹,让所有人给我儿子陪葬!”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还有你们,月见集团!稻尾集团!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用金钱和权势堆砌的‘圣地’!今天,就用你们的继承人的血,来祭奠我儿!”
神乐的脸色因缺氧而有些发白,水色渐变的和服领口被扯得有些凌乱,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但他粉色的眼眸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
他看到了男人挽起袖口的手臂上,缠绕着层层叠叠、肮脏发黄的绷带——那是长期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中留下的痕迹,是自毁倾向的证明。以他的身手,挣脱甚至反制这个精神已近崩溃的男人并非难事。
然而,就在他指尖微动,准备发力的一刹那,那刺眼的绷带和男人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让他想起了礼人背上永不消退的烧伤疤痕,想起了雾海岚脖子上那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下狰狞的伤口…
他凝聚的力量,无声地散了。
反抗,很可能瞬间引爆对方身上的炸弹或者他手中的遥控器,波及周围惊慌的人群。他选择了静默,任由冰冷的刀锋贴紧皮肤。
“小乐!” 雾海岚在预留席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被赶来的球场安保死死拦住。
稻尾一久站在投手丘上,距离最近。
比赛暂停的哨声响起时,他正和队友围在一起。此刻,他死死地盯着球场中央那个被挟持的身影。他看到神乐微微偏过头,目光似乎越过挟持者的肩膀,平静地投向了自己。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求救,只有一种……近乎托付的平静?
还有一丝对挟持者那满身绷带的……不忍?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击中稻尾一久。他从未见过如此矛盾又震撼的眼神。
在绝对的危机下,这个人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凶手的失控和可能的波及?
他到底……
“放开他!” 稻尾一久的声音穿透了现场的混乱,带着少年投手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大步向前,试图靠近,“你要报复的是棒球界的黑暗,与月见家无关,放了他,有话冲我来!我是大金的投手,稻尾一久!”
“站住,再靠近一步,我立刻杀了他!” 男人如同惊弓之鸟,匕首猛地压紧,一丝鲜红的血线瞬间出现在神乐白皙的颈侧。
他拖着神乐踉跄后退,警惕地盯着稻尾一久和其他试图靠近的安保人员,手中的遥控器红光闪烁得更加急促。
“稻尾君,不要刺激他!” 大泷警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充满了焦急。
场面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僵持。数万人的目光聚焦,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神乐,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反剪在身后的手指,指尖在挟持者粗糙的工作服上,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划下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一个指向地面的箭头。
稻尾一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了。
神乐并非无力反抗,他在等待机会,那个箭头……是示意他注意挟持者的下盘?
几乎就在稻尾一久领悟的同一瞬间,神乐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完全不像一个被挟持的人。被反剪的手肘猛地向后一顶,精准地撞在身后男人的肋下软肋,同时头猛地向后一仰,避开锋刃,右脚闪电般向后撩起,狠狠踹在男人的小腿胫骨上。
“呃啊——!” 剧痛让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箍着神乐的手臂本能地一松,身体失去平衡向前踉跄,高举着遥控器的手也下意识地向下垂落。
机会,
千钧一发。
“就是现在!” 柯南和平次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枚小小的足球如同炮弹般从柯南的腰带中射出,平次更是如同猎豹般从侧面扑上。
然而,还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稻尾一久。
在神乐动作的刹那,他全身的肌肉仿佛早已蓄满力量,如同最优秀的捕手预判了投手的球路,他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投手丘的方向全速冲刺。
在男人吃痛踉跄、遥控器脱手下坠的零点几秒内,他已然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一个教科书般的滑垒动作,身体贴着红土向前滑行,修长的手臂如同最精准的机械臂,在遥控器即将砸落地面之前,稳稳地、牢牢地将其抓在了手中。
“砰!” 平次也同时赶到,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将还在剧痛中挣扎的男人死死按倒在地,柯南射出的足球则精准地撞飞了男人脱手的匕首
电光石火之间,危机解除。
全场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巨大欢呼!安保人员一拥而上,将彻底瘫软的男人铐走。
医护人员也迅速冲进场内。
稻尾一久喘着粗气,从红土上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要命的遥控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神乐。
神乐正微微喘息着,擡手抹去颈侧那道细微的血痕。
水色的和服在刚才的挣扎中沾染了些许尘土,领口被扯得更开了一些,露出了线条优美的颈项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他感受到稻尾一久灼灼的目光,擡起了眼。
四目再次相对。
这一次,距离如此之近。
稻尾一久看到了神乐粉色眼眸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凌厉,以及那凌厉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刚才那瞬间爆发所消耗的力气?
他忽然发现,神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清瘦一些,那件华贵的和服穿在他身上,竟有种易碎的脆弱感,与方才那雷霆般的反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 稻尾一久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没事吧?”
神乐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平静:“无碍。多谢。” 他的目光落在稻尾一久手中紧握的遥控器上。
“处理得当。”
稻尾一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凶器”,又擡头看向神乐。阳光下,神乐颈侧那道细细的血痕格外刺眼。
他刚才不顾一切冲过来的身影,他精准的判断和迅捷的滑垒……这一切似乎都源于眼前这个人一个无声的暗示和那奋不顾身的一搏。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混合着后怕、敬佩和一种强烈的、想要了解这个人的冲动。
“该说谢谢的是我。” 稻尾一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看着神乐平静无波的脸,忽然问道。
“刚才……为什么不一早就反抗?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更早制服他。”
他想起了神乐看向那男人手臂绷带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
神乐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被安保人员带走的、那个失魂落魄的父亲。
寒风卷起球场上的尘土,带着萧瑟的意味。
“伤痕……” 他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无论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都不该成为毁灭他人的借口。但……值得被看到。” 他没有再多解释。
稻尾一久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看着神乐清冷的侧脸,看着他颈侧那道代表“被看到”的细微伤痕,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想要拂去他眉宇间疲惫的冲动,前所未有地涌了上来。
“锦音先生,” 稻尾一久上前一步,脱下了自己那顶绣着“0”号的棒球帽,不由分说地、轻轻戴在了神乐被风吹乱的白色长发上,动作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和不容置疑的强势,挡住了冬日刺眼的阳光和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
“比赛还要继续。这里风大。” 他指了指看台预留席的方向。
“请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
神乐微微一怔,帽檐的阴影落在他脸上,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帽子上还带着少年投手温热的体温和汗水的气息,与棒球场特有的尘土和阳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陌生却并不令人讨厌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擡手扶了扶帽檐。
稻尾一久看着神乐被自己帽子罩住的样子,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笑意,如同冰雪初融的湖面。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指尖还沾着红土:“那么,正式认识一下。我是稻尾一久,大金高中棒球部的投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真诚和期待。
“比赛结束后,不知是否有荣幸,请锦音先生移步附近的击球馆?我对您刚才的身手……非常好奇。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关于‘反应速度’和‘精准判断’的心得?”
寒风依旧凛冽,甲子园巨大的球场内,劫后余生的喧嚣渐渐被重新点燃的比赛热情取代。
神乐站在红土之上,戴着那顶不属于自己的“0”号球帽,看着眼前少年投手伸出的、沾着泥土却无比诚挚的手,粉眸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却炽热的石子,漾开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在稻尾一久几乎以为会被拒绝的忐忑目光中,缓缓擡起自己同样沾染了些许尘土的、修长而干净的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带着球场温度的手掌。
“锦音神乐。” 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清冷依旧,却似乎少了些许疏离,“……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