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沉默
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月见绯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硝烟未散的味道——字面意义上的硝烟。
“出去，都出去！”
雾海岚挥舞着化妆刷，像只捍卫领地的炸毛粉毛猫，把一队拎着巨大化妆箱、穿着统一制服、表情专业中带着点委屈的化妆师团队强硬地“请”出了公寓大门，“我家小神乐才不要化成那种金光闪闪的圣诞树，我们自己来！”
“砰！” 门被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化妆师们欲言又止的眼神和留下的一堆印着锦音家徽章的精致礼盒——里面是锦音千代女士特意为儿子准备的、足以闪瞎人眼的昂贵宝石胸针和袖扣。
雾海岚长舒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穿着熨帖白色礼服衬衫和黑色西装马甲的神乐，蓝色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充满了艺术家即将创作的狂热：“perfect，神乐，交给我吧，保证让你美得惊天地泣鬼神，把那个四井大小姐的钻石王冠都比下去！”
神乐看着镜子里自己一丝不茍的白发，粉眸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岚，真的不用这么麻烦。就是去吃个饭，看个案子。” 他擡手想阻止雾海岚拿起卷发棒的动作。
“不行！”雾海岚态度坚决，灵活地躲开神乐的手，打开了卷发棒的开关，热浪扑面而来。
“这可是你第一次正式当零哥的‘舞伴’出席这种场合，虽然我知道柯南那个小死神肯定在，案子跑不了…但，排面，懂吗小神乐？排面不能输！”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地挑起神乐一缕雪白的发丝，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卷发棒。
神乐看着镜子里雾海岚专注又兴奋的侧脸，知道反抗无效，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摆布。温热的卷发棒贴近头皮，带着点烫意，一缕缕冰凉顺滑的白发在雾海岚的巧手下，逐渐变成蓬松、慵懒、带着华丽光泽的法式大波浪卷。
镜子里的人，原本清冷禁欲的气质被这精心打理的发型柔和了几分，添上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美感。
“好了！”雾海岚关掉卷发棒，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艳和得意，“神乐，你这样子出去，零哥眼珠子都得掉出来！宴会厅的灯都得黯然失色！”
神乐睁开粉眸，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卷曲的白发垂落肩头，衬得他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
他有些不习惯地擡手摸了摸微卷的发尾，指尖触感温热柔软。确实…和平时很不一样。
“太隆重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站起身。白色的礼服马甲勾勒出他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线，黑色的西裤笔挺。
他没有碰母亲送来的那些闪得吓人的宝石，只是从锦音千代送来的礼盒里，挑了一枚最小巧、设计最简洁的银色桑葚叶造型的胸针，别在了马甲左胸的口袋边缘。
温润的银光与他雪白的卷发相得益彰，低调却不容忽视。
“哪里隆重，刚刚好！”雾海岚围着他转了一圈，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得不得了，“走走走，零哥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公寓楼下的门禁通讯器响了起来。雾海岚跑过去接通，屏幕上出现了降谷零的脸。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三件套，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茍，紫灰色的眼眸隔着屏幕望过来，深邃平静。
“零哥，马上下来！”雾海岚欢快地应了一声，拉着神乐就往外走。
走出公寓楼，一辆低调却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降谷零已经下车，倚在车门旁。傍晚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侧脸。
当他的目光落在被雾海岚拉着走出来的神乐身上时，紫灰色的瞳孔，清晰地、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雪白的法式大波浪卷发在晚风中轻轻拂动，如同流淌的月光。
精致的礼服勾勒出少年清隽的身形，左胸那枚小巧的桑葚叶胸针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那张总是带着疏离冷静的脸上，此刻在精心打理的发型衬托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易碎的瑰丽感。
降谷零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定定地看着神乐，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此刻的景象烙印在灵魂深处。
那目光里翻涌着复杂的暗流——有毫不掩饰的惊艳，有深沉的占有欲，还有一丝…被那瑰丽外表下依旧存在的清冷疏离所刺痛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神乐粉眸微擡，平静地迎上降谷零的视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和温度，心头那根名为“恋人是国家”的刺似乎又隐隐作痛了一下。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直白的注视。
“哇哦，零哥，看呆了吧！”雾海岚打破沉默，笑嘻嘻地蹦过去，夸张地比划着，“我的手艺是不是绝了，小神乐今晚绝对sy全场！”
降谷零这才仿佛回过神。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收敛了眼中过于外露的情绪，重新挂上属于“安室透”的温和面具，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嗯，很漂亮。”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神乐身上，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绅士地拉开后座车门，看向雾海岚：“岚，上车吧。”
雾海岚欢呼一声，率先钻进了后座。
降谷零的目光转向神乐，带着无声的邀请。神乐粉眸低垂，没有去看他伸出的手，只是沉默地、动作流畅地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降谷零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紫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黯色。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关好后座车门，绕到驾驶座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内空间瞬间变得私密而安静，弥漫着降谷零身上淡淡的、冷冽的雪松须后水气息和神乐发间残留的定型水微香。
降谷零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傍晚的车流。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中显得格外冷硬。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后座的雾海岚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看看前面副驾上安静望着窗外的神乐，又看看驾驶座上面无表情、气压却低得吓人的降谷零，蓝色的眼珠转了转，聪明地选择了闭嘴，掏出手机开始假装刷社交软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神乐靠在椅背上，粉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
车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降谷零专注开车的侧影，也映出他自己卷曲的白发和没什么表情的脸。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墙，明明近在咫尺，气息却无法交融。
那份因波洛咖啡厅而起的沉重隔阂，并未因这精心准备的赴宴和同乘一车而消弭，反而在这狭小安静的空间里发酵得更加清晰。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桑葚叶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那颗名为“不合适”的种子，似乎在这片沉默的土壤里，又悄悄地、顽强地探出了头。
四川集团本宅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昂贵香水与精心烹制食物的混合气息。
神乐挽着降谷零的手臂步入会场，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雪白的法式卷发在璀璨灯光下如同流淌的月华，精致的礼服衬得他身形颀长，左胸那枚小巧的桑葚叶胸针流转着温润内敛的银光。
那份清冷疏离又带着惊心动魄美感的气质，与身旁金发紫眸、气场强大沉稳的降谷零形成奇异的和谐，却又各自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磁场。
神乐粉眸平静地扫过会场，不出所料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毛利小五郎正红光满面地接受着周围人的恭维，小兰穿着得体的浅色礼服裙，温柔地站在父亲身边。
而那个小小的身影，柯南，则穿着小西装，镜片后的蓝眼睛锐利地扫视着人群，显然职业病已经发作。
神乐远远地朝小兰和柯南微微颔首示意。柯南的镜片反了下光，显然认出了他，眼神里带着惯常的探究和警惕。
四井社长带着他精心打扮的女儿丽花迎了上来。丽花穿着华丽的礼服裙，头上戴着一个醒目的红色蝴蝶结头饰，笑容甜美却带着一丝被宠坏的骄纵。
“锦音少爷，安室先生，欢迎欢迎！”四井社长热情地握手，目光在神乐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锦音少爷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小女丽花，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他显然存了撮合的心思，毕竟锦音和月见集团的背景，远非他四井集团可比。
神乐礼貌而疏离地寒暄了几句，目光掠过丽花头上的红色蝴蝶结，随口道：“四井小姐的头饰很别致。”
这本是一句客套的称赞。
四井社长却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机会，立刻笑道：“锦音少爷好眼光，丽花可是为了今晚精心挑选的，你们年轻人审美一致，真是难得！” 他暗示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神乐粉眸微冷，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拉开了些许距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四井社长过誉了。令嫒青春靓丽，自然戴什么都好看。”
他巧妙地避开了私人话题。
丽花的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降谷零身上。这位金发紫眸、气质冷峻又带着成熟魅力的“安室先生”，显然比眼前这位过于漂亮却也过于冷淡的锦音少爷更合她胃口。
她红唇微勾，半开玩笑地对神乐说：“锦音少爷的这位‘舞伴’也很不错呢，不知道安室先生有没有兴趣跳支舞？”
神乐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降谷零挽着自己的手臂，示意离开。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扫过丽花，目光平静无波，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微微颔首致意，便随着神乐的脚步转身离开，留下丽花有些错愕和不满的表情。
晚宴进行中，柯南和小兰端着餐盘，特意坐到了神乐和降谷零这一桌。
小兰看着神乐精心打理过的卷曲白发和那枚精致的胸针，由衷地赞叹：“神乐哥哥，你今天…真好看。” 柯南则坐在一旁，一边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边用他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神乐和降谷零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神乐敏锐地察觉到柯南坐立不安，小脸微皱。
他放下刀叉：“想去洗手间？”
柯南立刻点头如捣蒜，跳下椅子。
神乐起身，对降谷零和小兰示意了一下，便带着柯南朝宴会厅侧翼的洗手间走去。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光线比主厅昏暗许多。
当推开洗手间的门时，一股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
灯，全坏了。里面一片漆黑。
“咦？灯坏了？”柯南的声音带着疑惑。
神乐粉眸在黑暗中微微眯起，一丝冰冷的锐利一闪而过。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刺破黑暗：“小心点。” 他心中了然——案件，要开始了。
这黑暗如同不祥的预兆。
晚宴结束，宾客陆续离场。
然而，当众人走到宅邸前广阔的停车坪时，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咒骂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的车胎！！”
“天哪！我的也是！”
“谁干的？！”
只见停放在停车坪上的十几辆豪车，无一例外，所有轮胎都被人用利器恶意地扎爆了。
瘪掉的轮胎如同泄气的皮球，瘫在地上，场面一片狼藉。
“可恶，哪个混蛋干的！”毛利小五郎气得跳脚。
“这下怎么办？叫拖车吗？这荒郊野岭的…”有人抱怨。
“手机信号好像也特别差…”有人尝试打电话，却只有忙音。
夜色中，神乐雪白的卷发和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眼，也格外突兀。
他微微蹙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四井家的司机显然无法一次性送走这么多人，只能一趟一趟地往返市区。
“真是倒霉！”丽花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地抱怨，“我才不要和这么多人挤一辆车，又闷又脏，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她看向身边几个殷勤的追求者，“你们几个，也留下陪我！还有毛利先生，兰小姐和小弟弟，你们也留下吧？房间有的是！”
小兰看向父亲，毛利小五郎显然也不想挤车折腾，立刻点头：“那就麻烦四井小姐了。”
神乐本想趁乱搭上某辆送人的车尽快离开这充满不祥预感的地方，脚步刚动，却被丽花叫住。
“锦音少爷！”丽花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脸上带着娇纵的笑容，目光在他精致的脸庞和雪白的卷发上流连，。
“您这么漂亮尊贵的财阀少爷，怎么能去和那些人挤一辆车呢？太失身份了，也留下吧？我们家客房的条件，可不比五星级酒店差哦。”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邀请。
神乐粉眸冷淡地看着她，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他本可以直接拒绝，但目光扫过被留下的柯南和小兰，想到那个在黑暗洗手间里一闪而过的预感…他改变了主意。
“也好。”神乐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他转向身旁一直沉默的降谷零，粉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冷。
“零，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 他指的是波洛咖啡厅的早班，以及…更深层、不便明说的组织任务。
语气平淡，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仿佛只是安排一个司机。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深深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推开的刺痛，有对眼前混乱局面潜藏危险的担忧，还有一丝因神乐留下而升腾起的、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低沉地应了一声：
“……嗯。自己小心。” 他深深地看了神乐一眼，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然后转身，大步走向自己那辆幸免于难的白色轿车，利落地发动引擎，白色的车身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迅速驶离了这片混乱之地。
神乐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晚风拂过他雪白的卷发，带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