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倒计时
保时捷356A最终停在了一处隐秘的私人停机坪。巨大的黑色直升机桨叶卷起的狂风几乎要将神乐身上单薄的米白色风衣撕裂，他微微眯起粉色的眼眸，白发在狂乱的气流中飞舞。
琴酒率先登上舷梯，伏特加紧随其后，神乐最后踏入冰冷的机舱。
引擎的轰鸣震耳欲聋，东京璀璨的夜景在脚下急速铺展、缩小，化为一片流动的光河。
目的地，是矗立于城市中心、灯火通明的西多摩市双子摩天大楼——常盘集团的新总部。
直升机最终悬停在B栋高耸入云的屋顶停机坪上方，缓缓降落。
强劲的气流卷起尘埃，吹得神乐衣袂翻飞。他跟在琴酒和伏特加身后踏上冰冷的屋顶，夜风带着高处特有的凛冽寒意，穿透衣物。
“基安蒂、科恩，确认周边。”琴酒对着通讯器简短下令，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黑暗中，远处其他摩天大楼的天台上，狙击镜的反光一闪即逝。
琴酒走向屋顶边缘的阴影，像一头融入夜色的黑豹，俯瞰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双子塔A栋——那里，即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开幕酒会。伏特加则在检查着带来的装备箱。
神乐走到一处远离风口、相对避光的设备箱旁坐下，夜风撩起他额前的白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看似随意地拿出手机，屏幕的光芒映亮了他冷静的粉色眼眸。
指尖轻点，一个加密通讯界面弹出。
【Aegis：环境确认？安全等级？】
几乎瞬间，那边就有了回应。
【sherry：安全。博士家。】
简洁，带着小哀特有的清冷。
神乐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打出的却并非文字，而是一串看似毫无关联的字符和数字组合：
[zns:Ag] / λax=450n / t=37°C Δt=0 / Ca2 fx ＞ 5um / inhibit: [C6h5h2] or [3o6]
发送。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结合前世法医知识和今生在组织实验室共同经历才能解读的密语。
它混合了荧光材料、生理参数、神经毒理和特定化学分子式。
`[zns:Ag] / λax=450n`：硫化锌银激活荧光粉，最大发射波长450纳米。暗指组织成员基安蒂和科恩的狙击枪瞄准镜已就位，他们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闪着幽蓝的冷光。
`t=37°C Δt=0`：体温37摄氏度，时间差为零。意为“实时监控，危险就在此刻
`Ca2 fx ＞ 5um`：钙离子内流超过5微摩尔。神经元过度兴奋乃至死亡的临界信号，喻指“极度危险，随时可能致命”。
最后的选择疑问句：`inhibit: [C6h5h2] or [3o6]` ——抑制手段：选择苯乙胺（[C6h5h2]，代表“情感联结”，即寻求信任伙伴的帮助）还是季戊四醇四硝酸酯（[3o6]，petn，烈性炸药成分，代表“强力破坏/混乱脱身”）？这是神乐留给小哀的考题和提示，也是对她判断力的信任与考验。
手机沉寂了片刻。
【sherry：…解析中。成分复杂。】
显然，这串高度浓缩专业信息的暗号超出了小哀此刻精神紧绷状态下的即时破译能力。神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但并无责备。
他能想象她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对着屏幕眉头紧锁的样子。
【Aegis：记录。重复：记录。静默待机。】
他发出指令，必须中断通讯以防被组织技术部门捕捉到异常信号流。
【sherry：received.】 回复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神乐收起手机，屏幕的光熄灭，他重新融入屋顶的黑暗，仿佛从未有过动作。远处，A栋顶层宴会厅的璀璨灯火，在夜色中如同一个诱人而危险的巨大水晶牢笼。
翌日，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光洁如镜的双子塔玻璃幕墙。
A栋内，开幕庆典正如火如荼。孩子们兴奋的喧闹声在开阔的中庭回响。
“喂，灰原！”步美担忧地看着身边脸色骤然苍白如纸的茶发女孩，“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哀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仿佛无法呼吸，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冰蓝色的瞳孔因巨大的惊惧而收缩。
那股气息…冰冷、粘腻、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她。
即使隔着巨大的空间距离，即使身处喧嚣的人群，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雷达依旧发出了尖锐到撕裂理智的警报。
“又、又来了…”她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这栋大楼里…有那些家伙的味道…非常强烈…在看着我们…” 冷汗顺着她小巧的额角滑落。
“什么？又是那些黑衣人？”光彦和元太立刻紧张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衣着光鲜的宾客和忙碌的工作人员。
柯南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高高的观景电梯、透明的玻璃穹顶、以及远处B栋那漆黑一片的顶层。灰原的感应绝不会错。组织的人，就在这里。
而且，位置很高！他瞬间想到了昨晚神乐那通突兀又中断的加密通讯。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乐和琴酒所在的B栋顶层临时据点内，伏特加粗声粗气地报告打断了短暂的沉寂：“大哥！刚收到的消息，负责常盘集团计算机系统招标审核的大木岩松议员，昨晚在他在西多摩市下榻的酒店房间里，被杀了！”
琴酒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哦？被杀了？在这种时候？” 他墨绿色的瞳孔转向一旁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的神乐，“fe，你怎么看？”
神乐头也没擡，粉眸专注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和监控画面，声音平淡无波：“巧合？或者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把水搅浑。对我们而言，麻烦制造者死了，省去一个可能的变数。不过，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力会被吸引过来。”
他心中却是一凛。
大木议员…时间点…地点…
《通往天国的倒计时》
那个充满烈焰与死亡的夜晚，所有的齿轮都在严丝合缝地转动起来。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变得清晰而灼热。
夜幕再次降临，双子塔被无数灯光点缀，如同两柄刺入夜空的巨大光剑。
A栋的宴会厅依旧灯火通明，而B栋顶层则弥漫着狩猎前的冰冷死寂。
神乐走到远离琴酒和伏特加视线的阴影角落。他必须再次联系小哀，第一个夜晚的暗号她未能解出，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迅速拿出特制的信号屏蔽器贴在手机上，再次启动加密通道。
【Aegis：状态？关键数据：t-临界点迫近。重复昨夜参数：λax=450n 恒定。 inhibitor选择？】
这一次，通讯刚刚连接，神乐敏锐的耳朵就捕捉到琴酒那边伏特加粗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大哥！程序有反应了！信号源锁定，就在A栋内部！正在尝试精确坐标！”
该死。
琴酒竟然启用了组织最新开发的电话逆追踪程序。
他们就在据点内，目标直指宫野明美生前租住的房间，那里，是诱捕雪莉最完美的陷阱。
神乐瞳孔骤缩，他看到琴酒已经大步走向那个连接着追踪设备的房间，伏特加正笨拙地操作着电脑，屏幕上代表信号源的红色光点疯狂闪烁，定位精度条正在快速推进。
他甚至可以想象，此刻在A栋某个角落，小哀正用公用电话颤抖地拨打那个尘封的号码，试图寻求最后一丝来自“姐姐”的指引和慰藉。
千钧一发。
神乐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个看似无关的“调试后台”图标上重重一点。
同时，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通道，以极限压缩的、只有小哀能听懂的特定频率和节奏，如同冰冷的子弹射入她的耳膜：
“——不要碰，毒蛇盘踞。”
几乎在神乐发出警告的同一毫秒，A栋宴会厅外走廊的公用电话亭里，小哀握着听筒的手猛地一颤。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冰冷的忙音，而是神乐那熟悉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严厉的警告。
每一个短促的音节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并非来自小哀手中的电话。只见柯南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镜片反着白光，他手中的蝴蝶结变声器接口处，延伸出的一根细线已被他干脆利落地用多功能腰带上的小刀割断。
电话线应声而断。
听筒里瞬间只剩下空洞的忙音。
小哀呆立在原地，听筒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悬在半空晃荡。巨大的恐惧、无助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唯一的求救渠道被物理切断，fe最后那严厉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小小的身体靠着冰冷的电话亭玻璃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微弱而凄凉。
柯南迅速扫视四周确认安全，然后蹲下身，看着蜷缩成一团、肩膀不住颤抖的小哀，心中五味杂陈。他捡起垂落的听筒放好，低声而快速地说：“灰原，别哭，听我说，他刚才的话，我听到了！”
小哀的呜咽声猛地一窒，擡起泪眼婆娑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柯南。
“他说：‘不要碰，毒蛇盘踞，荧光已锁定。’” 柯南清晰地复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小哀的心湖。
“‘毒蛇’指的是琴酒他们，‘荧光锁定’就是昨晚暗号里提到的蓝色瞄准镜，他们就在那里等着你自投罗网，他让你立刻切断通话，他甚至预料到你会崩溃哭泣。” 柯南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那个白发粉眸的少年，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到如此地步，连灰原在这种极端高压下的情绪崩溃都在他的预案之中，这是何等的了解与掌控。
B栋据点内。
“混账！怎么回事？！”伏特加暴躁地一拳砸在键盘上，屏幕上刚刚还疯狂闪烁、即将锁定精确楼层的红色光点，在信号中断的提示音响起的同时，彻底消失了。
追踪程序显示“目标已离线，信号源丢失”。“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他气得满脸通红。
琴酒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缓缓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房间里明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他冰冷的脸庞，墨绿色的瞳孔透过烟雾，锐利地刺向安静地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神乐。
“哼…反应倒是够快。”琴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看来，我们的小老鼠，被惊扰了。”
神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粉眸波澜不惊，只有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意料之中。雪莉要是这么容易落网，也不会逍遥至今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窗外灯火通明的A栋，“别忘了，重头戏在明天周六。常盘财团的开幕典礼，所有‘重要人物’，都会到场。尤其是…那个‘已死’的天才少女科学家，宫野志保可能存在的关联者…总会露出马脚。” 他刻意强调了“周六”和“关联者”。
琴酒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将烟蒂摁灭在窗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周六。”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血腥味的期待，“那就…再等一晚。”
夜幕，如期笼罩了西多摩市。
双子塔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如同天堂的阶梯。
B栋顶层，夜风更烈。
神乐再次踏上冰冷的屋顶，琴酒和伏特加已经架设好了高倍望远镜和监听设备，如同耐心的蜘蛛，守候着猎物落入网中。
巨大的探照灯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在A栋高耸的外立面上来回扫视。
突然，琴酒手中的望远镜微微一顿。镜头里，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A栋顶层宴会厅外的观景露台上。
金发在探照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深色的皮肤，穿着侍者的马甲，正端着托盘，姿态从容地穿梭于宾客之间，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属于“安室透”的温和微笑。
“波本？”琴酒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他放下望远镜，拿起通讯器，“波本，解释。这次‘清扫’任务，没有你的名字。” 命令直接而冰冷。
露台上，安室透——降谷零仿佛刚注意到那束来自B栋顶层的、充满审视意味的探照灯光。他停下脚步，对着光柱的方向，极其自然地擡手调整了一下耳后的微型通讯器，脸上笑容不变，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清晰而恭敬，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意外：
“琴酒？真是巧遇。我正在执行朗姆大人交代的另一项调查任务，目标人物今晚恰好出现在这里。看到‘烟火’信号，顺道过来确认一下环境。毕竟，”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确保‘清扫’工作顺利进行，避免不必要的干扰，也是我的职责范围，不是吗？朗姆大人也希望看到干净利落的结果。”
他巧妙地擡出了朗姆，既解释了合理在场，又隐晦地提醒琴酒不要越权干涉。
通讯器里沉默了几秒。
琴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仿佛能刺穿人心。
伏特加紧张地看着大哥。
“哼。”最终，琴酒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算是默认了这个解释
。然而，他的目光却缓缓转向了旁边沉默伫立、白发被夜风吹拂的神乐，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冰冷的弧度。
“fe，”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浓浓的讽刺。
“看来，你倒是养了一条…相当忠心的‘骑士’啊。真是…寸步不离？”
神乐粉眸微垂，长而密的白色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看琴酒，也没有看远处露台上那个金发的身影，只是望着脚下深渊般的城市灯火，左手下意识地抚过右手手腕。宽大的袖口下，那串桑葚银链紧贴着肌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母亲锦音千代用东南亚至关重要的航运线作为交换筹码，才在Boss那里为他和波本之间那不可言说的关系勉强换来一丝喘息的空间。
这份“默认”，脆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指尖在口袋里撚碎了一颗薄荷味的咖啡因片，强烈的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压下了心头翻涌的冷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
琴酒的警告如同毒蛇吐信。
他暗暗祈祷，第一个夜晚传递给小哀的那串复杂暗号，此刻，应该已经被解开了吧？希望…还来得及。
与此同时，A栋顶层宴会厅内。
灯火辉煌中，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常盘美绪的尸体被悬吊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姿势诡异，如同一个献给黑暗的祭品。
“可恶！”毛利小五郎粗暴地将试图靠近尸体的柯南一把拎起，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推出人群，“小孩子别在这里碍事！”
柯南踉跄着跌出宴会厅大门，摔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眼镜歪斜，他撑着地面的手，却意外地触碰到几颗散落的、圆润冰凉的东西。
珍珠？
他捡起一颗，是女士项链上常见的珍珠。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掌心躺着几颗同样的珍珠，还有一张被小心折叠起来的便签纸。小哀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昨日的恐惧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冷静。
她将便签纸展开，递到柯南眼前——正是神乐第一晚发给她的那串复杂密语：
[zns:Ag] / λax=450n / t=37°C Δt=0 / Ca2 fx ＞ 5um / inhibit: [C6h5h2] or [3o6]
柯南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每一个字符。
蓝色荧光、狙击、实时致命危险…之前的警告部分瞬间贯通。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最后的选择疑问句上。[C6h5h2] 苯乙胺…情感联结？
[3o6]` petn…炸药？破坏？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结合眼前散落的珍珠、常盘美绪诡异的死状、这栋大楼的结构…画面在脑中激烈碰撞突然。
他猛地擡头，看向大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看向窗外B栋那漆黑一片的顶层，再低头看看手中的珍珠…一道电光撕裂迷雾。
“我明白了！灰原！”柯南的声音带着发现终极答案的激动与震撼，“他的暗号…前半段是警告狙击手的位置和致命危险！最后这个…是留给我们的生路。”
“[3o6]`不是指炸药本身，是指‘爆炸性的混乱’，是时间，是利用爆炸制造的时间差！还有这个λax=450n，蓝色荧光…珍珠在特定光线下…是了，珍珠项链！美绪小姐脖子上的勒痕位置…还有这散落的珍珠，是机关！是定时装置！琴酒他们打算在某个精确时刻引爆A栋，制造混乱！而唯一能利用的逃生窗口…”
他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将神乐留下的复杂化学暗语，结合眼前的一切线索，拼凑出通往生存的唯一路径。
小哀静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瞳孔映着柯南因为激动而发亮的脸庞，也映着那张承载着fe无声守护与指引的便签纸。
原来，他早已将答案埋下，等待着他们在绝境中将它掘出。
B栋屋顶。
神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粉色的眼眸越过冰冷的夜空，望向A栋的方向。
夜风更疾，卷起他雪白的发丝，如同燃烧的银色火焰。下方，死亡倒计时的秒针，正在无声而疯狂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