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硝烟
实验室的金属门无声滑开，消毒水的气息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神乐刚脱下沾染着外界尘埃的米白色风衣挂好，指尖尚未触及恒温培养箱的按钮，内线通讯器便如催命符般尖锐响起。
“fe。”琴酒冰冷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车库，三分钟。”
神乐对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无声地叹了口气，粉眸里掠过一丝倦怠。
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触及操作台上几份关于神经突触再生的实验报告时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无机质般的平静。
他转身，重新拿起那件还带着室外寒气的风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出席一场晚宴，而非奔赴一场充满硝烟味的追猎。
黑色保时捷356A如同一块移动的墓碑，沉默地蛰伏在组织地下车库的阴影里。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
琴酒指间香烟的猩红光点在昏暗中明灭，像野兽窥伺的眼睛。
伏特加如同铁塔般伫立在车旁。
神拉开车门，后座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和未散的硝石气息，几乎令人窒息。他微微蹙眉，并未立刻上车，只是倚着车门，指尖随意地拂过自己一丝不茍的白发。
“琴酒，我刚刚结束fBi那边繁琐的‘咨询’。”他的声音清泠，带着点实验室里养出来的、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倦意。
“如果我没记错，我的职能范围是‘潘多拉’和那些需要精密操作的神经毒素样本，而不是……”他顿了顿，粉眸透过镜片扫过琴酒手中那柄擦得锃亮的伯莱塔。
“在东京街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追踪搜查目标，似乎是行动组的特长？”
“少废话。”琴酒的声音比车库的水泥地更冷硬，香烟被他摁灭在车窗外，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雪莉，还有那个工藤新一。”
神乐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将外界的寒意与喧嚣隔绝。
皮革座椅冰冷。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适些，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培养基的ph值。
“雪莉？她不是早就被Aptx-4869处理干净了吗？至于工藤新一……”他轻笑一声，带着点实验室人员特有的、对传闻的漫不经心。
“琴酒，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高中生侦探的都市传说了？Aptx的死亡名单上，他的名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清楚？”琴酒猛地转过头，墨绿色的瞳孔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狠狠剜向神乐。
那股浓烈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
“就在昨天，那个‘已死’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米花町的凶案现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Aptx的名单？哼！”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充满了对“科学结论”的轻蔑，“看来我们实验室的某些‘确认’，水分不小。”
伯莱塔黑洞洞的枪口，毫无征兆地擡起，隔着狭小的车厢空间，精准地指向神乐的眉心。
冰冷的金属光泽刺入粉色的瞳孔。
“是你动了手脚？fe。”琴酒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还是说……雪莉的‘死亡’，也和你脱不了干系？那个小叛徒，最后接触的可就是你。”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枪械扳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神乐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微微偏了下头，避开枪口直射眼睛的反光，粉眸深处不见慌乱，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漠然的冰湖。
他擡起手，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要去拂开一片并不存在的尘埃。
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了那同样冰冷的枪管上。
“琴酒，”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紧张的氛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对我客气点。” 那语气并非命令，更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一，”神乐的指尖沿着冰冷的枪管轻轻下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从容，“我讨厌枪口。尤其是，指向一个能决定你‘那位先生’最渴望之物——‘潘多拉’——最终形态的人。” 他刻意加重了“那位先生”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敲在琴酒最敏感的神经上。
“第二，”他粉色的眼眸迎上琴酒淬毒的目光，毫无惧色，反而漾开一丝近乎嘲弄的笑意，“质疑我的专业结论？可以。拿出证据。或者，你可以现在扣下扳机，然后自己去向先生解释，‘潘多拉’项目为何再次无限期延迟。毕竟，目前所有的核心模型和关键数据，都锁在我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线条优美的太阳xue，“物理摧毁我的大脑，似乎是最便捷的‘清除’方式？请便。”
伏特加在后视镜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
琴酒握着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墨绿的瞳孔死死盯着神乐，里面翻涌着暴戾的杀意和更深的忌惮。
时间仿佛凝固了。车厢里只剩下两人无声的对峙，以及那柄伯莱塔所散发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足足过了十几秒，那令人胆寒的枪口，才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向下偏移，最终垂落在琴酒的腿侧。
杀意并未消散，只是被更深的阴鸷所覆盖。
“开车。”琴酒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命令伏特加。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保时捷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车库，融入东京午后的车流。
神乐仿佛对刚才的生死一线毫不在意，他放松身体靠回椅背，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银色的精致烟盒——里面装的并非香烟，而是几颗包裹着彩色糖衣的咖啡因片。
他撚出一颗薄荷绿的，优雅地放入口中，闭上眼，任由那强烈的提神苦涩在舌尖化开，压下心头残留的一丝冷意。
‘工藤新一……’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无声划过。那个鲁莽又固执的高中生侦探，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吗？
看来给灰原的半成品解药，她研究得颇有进展。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唇边稍纵即逝。麻烦，但也并非全无价值。
至少，把琴酒这条疯狗的注意力，暂时从更深处吸引开了。
至于琴酒……神乐粉眸微睁，瞥了一眼身旁男人紧绷如岩石的侧脸和那依旧散发着寒气的伯莱塔。
‘潘多拉’是护身符，也是悬顶之剑。这微妙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保时捷在拥挤的街道上穿梭，目标直指米花町。神乐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左手腕。
宽大的实验服袖口下，一点温润的银光微微一闪——那是用桑葚形状的银珠串成的手链。
实验室冰冷的操作台上，一只残留着深褐色咖啡渍的白瓷杯静静立着。
杯沿，印着一个极淡的唇印。杯底压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新闻剪报，标题赫然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再度现身，破解米花町离奇密室杀人案！”。
而在车库监控的死角阴影里，一个穿着帝丹高中教师制服、戴着单框金丝眼镜的身影悄然隐去。
雪舟天音推了推镜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手机屏幕上，一条简短的信息刚刚发送成功：「琴酒动身，目标米花。fe随行。」收件人处，是一个加密的号码。
车内的神乐似有所感，指尖在口袋里的手机上轻轻一按，屏幕无声亮起又熄灭。
他重新闭上眼，浓密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