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改写

寒风凛冽，如同刀子般切割着皮肤。

废弃大楼的天台空旷得只剩下死亡的回音。碎裂的水泥地面，锈蚀的钢筋，以及…三个在命运齿轮下即将碰撞出毁灭火花的身影。

诸伏景光——苏格兰——背靠着冰冷的水塔，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手机被紧紧攥在手中，屏幕上是他刚刚输入的最后一条短信，尚未发出。那是他作为警察，作为卧底，作为…雾海岚的爱人，所能做的最后挣扎——删除所有可能暴露降谷零和家人的信息，然后…

枪口，冰冷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他自己的心脏。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然和对未竟之事的深深遗憾。

岚…零…对不起。

脚步声急促地响起，从楼梯口的方向。降谷零——波本——的身影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冲上天台，紫灰色的眼眸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景光！

那个黑洞洞对着自己的枪口。

还有……那个站在不远处，举着枪对准景光的男人——莱伊，赤井秀一。

“住手，苏格兰！”降谷零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撕裂。

他本能地拔出枪，枪口在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之间剧烈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阻止他——阻止景光！

赤井秀一的眼神冰冷如狙击镜，声音毫无波澜：“别动，波本。这是组织的命令。”他的枪口，依旧稳稳地锁定着苏格兰的心脏。

诸伏景光看着挚友零那惊恐欲绝的脸，看着莱伊那冰冷的枪口，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他不能连累零。

不能。

手指，缓缓扣向扳机…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在苏格兰的指尖即将压下扳机的毫秒之间！

“咻——！”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凝固的死亡空气。

一架漆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直升机如同幽灵般从城市璀璨的霓虹背景中俯冲而下，强大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审判之剑，精准地劈开黑暗，将整个天台照得亮如白昼。

螺旋桨卷起的狂暴气流瞬间掀起了所有人的衣摆和头发。

直升机并未降落，而是危险地悬停在天台边缘。

舱门洞开，首先出现的是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来自几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未代号精锐成员。

紧接着，是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笑容的贝尔摩德，以及一脸暴躁不耐烦、枪口下意识指向下方的基安蒂。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压迫感的介入，让天台上的三人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赤井秀一眉头紧锁，枪口依旧未移，但眼神警惕地扫向直升机。

降谷零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惊愕地看向那架象征组织高层意志的直升机。

这种规模的“护卫”……是谁？！

诸伏景光扣向扳机的手指僵住了，错愕地擡头。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疑惑、警惕的目光聚焦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口。

白色的长发在狂暴的气流中狂舞，如同月光下倾泻的银河。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研究服，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挺拔。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标志性的粉色眼眸在刺目的探照灯光下，折射出无机质般的冰冷光泽，仿佛俯瞰众生的神祇，又像是踏足地狱的使者。

fe博士！

降谷零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大脑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一片空白。

神乐…锦音神乐？！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出现在组织的直升机上，还被贝尔摩德和基安蒂“保护”着？

这不可能。

诸伏景光也认出了那张脸，那个在废弃花园里与零有着深刻羁绊的少年，那个岚最好的朋友。

他竟然是……组织里那个神秘莫测、权限极高的核心研究员fe博士——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岚……是岚，一定是岚求他来的。

只见神乐无视了下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无视了降谷零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充满了惊骇、震怒、不解和撕裂般痛楚的目光。

他微微擡起手，手中拿着一个特制的加密通讯器，按下了免提键。

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带着电子杂音、却充满无上威严的声音，清晰地通过通讯器，响彻在狂风呼啸的天台上：

[Boss:“fe。你最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打断一次最高优先级的清除行动。”]

神乐的声音响起，冰冷、平稳、毫无波澜，如同在实验室里汇报数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理由充分，Boss。”]

[“‘潘多拉’计划，取得突破性进展。第49号衍生体，神经重塑效率78.9%，细胞活性逆转临界点前移，已初步具备逆转特定基因崩溃进程的潜力。”]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即使是Boss，也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所震动，逆转基因崩溃…这几乎是触及神之领域的禁忌。

[“作为阶段性成果的证明，以及交换的诚意——”]

[“我愿意立刻交出两支第49号衍生体的初版原液。”]

[“交换条件：”]

[“第一，苏格兰清除指令即刻撤销。他必须活着，并且，从此刻起，彻底脱离组织，回归警视厅正常生活，组织不得以任何形式追究或干扰。”]

[“第二，组织承认轩尼诗与苏格兰的特殊关系存在，并永久性放弃对此关系的任何调查、干涉或利用。”]

他的条件清晰、直接、且大胆到近乎狂妄。

用组织梦寐以求的“潘多拉”突破性成果，换取一个叛徒的命和一个代号成员的感情自由。

天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莱伊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在fe和苏格兰之间快速扫视。

波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悬停在半空、白色长发狂舞的神乐，紫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巨浪。震惊、愤怒、被欺骗的剧痛、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在绝境中看到一线生机的狂喜和更深沉的恐惧。

他以为被自己护在光明中的小竹马，原来早就深陷在这片他拼死也要摧毁的黑暗泥沼之中？

fe？！

那个神秘的核心研究员？

这巨大的冲击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但他不能。他必须维持“波本”的冷酷，他来这里…是“处理叛徒后事”的。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伪装。

诸伏景光握着枪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他看着直升机上那个为了救他，不惜暴露身份、甚至交出足以颠覆世界的研究成果的少年，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感激涌上心头。

岚…谢谢你…神乐…

通讯器那头，Boss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评估和权衡后的平静：

[Boss:“……很诱人的筹码，fe。看来‘潘多拉’确实给了你足够的底气。”]

[Boss:“你的条件，我接受。”]

[Boss:“莱伊，任务终止。带人撤离。”]

[Boss:“波本，处理好‘现场’，确保stch的‘消失’符合警方逻辑。”]

[Boss:“至于你，fe…带着你的‘诚意’，回来见我。”]

命令下达，不容置疑。

莱伊深深地看了一眼悬停在空中的fe，又瞥了一眼如释重负却依旧警惕的苏格兰，以及浑身散发着冰冷低气压的波本，沉默地收起了枪，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消失在下楼的黑暗之中。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下方戏剧性的一幕，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基安蒂不爽地“切”了一声，但也收起了枪。

神乐听到Boss的回复，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他最后看了一眼天台。

目光扫过死里逃生、眼神复杂的诸伏景光。

扫过浑身僵硬、低着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来的降谷零——那紫灰色眼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被背叛的痛楚、以及死死压抑的关切，如同利刃般刺向他。

最后，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在降谷零身上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粉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眷恋，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在降谷零猛然擡起的、充满了惊愕、痛心和某种失控预兆的目光中

转身，

向后一步。

从天台边缘，朝着下方悬停的直升机敞开的舱门，纵身一跃。

白色的长发在探照灯光下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如同坠落的星辰，瞬间被直升机舱内的黑暗吞噬。

“神乐——！”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低吼，终于冲破了降谷零死死咬住的牙关。

他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却又被理智和“波本”的身份狠狠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舱门迅速关闭。

直升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毫不犹豫地拔升高度，如同来时一般迅疾，眨眼间便融入了东京璀璨而冰冷的夜空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天台上死一般的寂静，呼啸的寒风，以及…

一个被巨大的背叛感和失而复得的荒谬感冲击得摇摇欲坠的降谷零。

一个劫后余生、内心充满震撼与感激的诸伏景光。

还有那枚被降谷零在失控边缘、生生捏碎了外壳的通讯器零件，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鲜血淋漓。

锦音神乐，fe博士，以如此震撼而决绝的方式，介入了死局，完成了交易，也彻底消失在了黑暗的漩涡深处。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扭转了必死的命运，却也将自己更深地推向了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