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时来运转
松田阵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打着哈欠被降谷零一个紧急电话从被窝里薅了出来。他满肚子起床气,本想发作,但赶到约定的路灯下,看到诸伏景光那副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模样,刚到嘴边的抱怨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掏出烟点上,沉默地靠在灯柱上,吞云吐雾,用尼古丁驱散睡意和面对这种沉重气氛的不自在。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也陆续赶到。
看到诸伏景光苍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只有松田吐出的烟雾在昏黄的光晕里缓缓飘散。
降谷零站在诸伏景光面前,紫灰色的眼眸锐利地审视着幼驯染,声音低沉而直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景。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他没有安慰,没有迂回,直接撕开那层脆弱的伪装,逼他面对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诸伏景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擡起头,冰紫灰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平日的温和沉静,而是翻涌着痛苦、悔恨、挣扎,以及一种近乎自毁的清醒。
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松田的烟都快燃尽。最终,诸伏景光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沉重:
“我错了,零。”他承认,声音里没有波澜,却字字砸在人心上:“错得彻底。我自以为是的‘负责’和‘为他好’,不过是懦弱的借口,是害怕自己无法承担、害怕将他卷入黑暗的逃避。”
他看向远处无尽的黑暗,眼神空洞而遥远:“看到他亲吻别人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份感情,从来就不是什么‘感激’或‘依赖’。是嫉妒,是,想把他夺回来的疯狂。”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多讽刺?我亲手推开他,用‘为他好’的名义,却又在看到他属于别人时,品尝到地狱般的痛苦。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
他深吸一口气,冰紫灰色的眼眸重新聚焦,看向降谷零,那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沉重如山的决心:
“至于怎么做,我不知道。”他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无措,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现在,没有资格去打扰他。我的前路是深渊,是随时可能终结的黑暗。把他拉进来?那比推开他更残忍。可是,”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别人,和别人共度余生,我做不到。零,我真的,做不到。”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矛盾与痛苦,却无比真实。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却也被这迟来的觉悟和残酷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前路的黑暗与内心汹涌的爱意激烈碰撞,将他撕扯得体无完肤。
就在这沉重的氛围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时——
“嗡”
降谷零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皱着眉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神乐】的名字。点开信息,内容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神乐:零,雾海在我公寓。他告诉我,ktv里的事是假的。那个女生小早川明里,她的前男友带着刀在小巷等她复合,她害怕,悄悄告诉了雾海。雾海是为了帮她解围才假装答应交往。前男友一直在暗处看着,直到看到他们
神乐:……亲了才离开。女生事后道歉了,也感谢了雾海。雾海跟我道歉,说没提前告诉我。别告诉别人。
信息清晰地揭示了真相,那刺痛了所有人的“甜蜜恋情”,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解围戏码,雾海岚根本没有走出阴影,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别人,独自承受着被误解的压力,
降谷零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是立刻将手机屏幕转向诸伏景光,声音带着一丝急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景,你看。”
诸伏景光冰紫灰色的眼眸在看到信息的瞬间,猛地睁大,如同死水被投入巨石,所有的痛苦、悔恨、自嘲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心疼所取代,那个少年,那个被他狠狠拒绝、独自舔舐伤口的少年,竟然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别人?而他,他竟然因为自己的痛苦和嫉妒,差点。
巨大的冲击让诸伏景光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激动过后的潮红,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就要拿出手机联系雾海岚,
“等等,”降谷零猛地按住他的手,眼神锐利,“神乐特意警告‘别告诉别人’,他信任我才告诉我。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先…”
降谷零的话音未落——
“嗡,嗡,嗡,”
他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是神乐发来的紧急简讯,内容短促而惊心:
神乐:零,公寓,有人闯进来了,锁门了,快…
信息戛然而止。
降谷零的脸色瞬间剧变,紫灰色的眼眸爆发出骇人的寒光,所有关于雾海岚的思绪瞬间被抛到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神乐有危险,那个闯进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持刀的前男友,他因为计划落空,迁怒报复?!
“神乐的公寓,有人闯进去了,雾海也在。”降谷零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杀气。
“走,快!”
话音未落,他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自己的车,几人在短暂的震惊后,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同样凝重,诸伏景光瞳孔猛缩,刚才的心疼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毫不犹豫地紧跟而上。
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上疯狂疾驰。
神乐刚发完那条揭示真相的简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客厅里传来极其细微、却绝不属于雾海岚的异响——是撬锁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粗重的呼吸声。
“岚,快!”神乐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身边还在为刚才坦白而有些忐忑的雾海岚,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最近的卧室,“砰”地一声反锁了房门,
几乎就在门锁落下的瞬间,外面传来一声愤怒的、模糊不清的咆哮和更加剧烈的撞门声,
“砰,砰,砰,”
厚重的实木门板在猛烈的撞击下剧烈震动,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雾海岚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神乐的手臂,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神乐,是、是他吗?那个前男友?他,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怕,”神乐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身体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迅速将雾海岚护在自己身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粉眸死死盯着那扇随时可能被撞开的门,大脑飞速运转。
报警?来不及,零他们,收到信息了吗?能赶得及吗?
“操你妈的,开门,臭小子,敢坏老子的事,老子弄死你们!”门外传来男人疯狂而模糊的咒骂,伴随着更加疯狂的撞击。
“咔嚓,”一声脆响,门锁的锁舌似乎被撞得变形,门板被撞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布满血丝、充满疯狂的眼睛出现在缝隙中,死死盯着房间内的两人,
“啊——!”雾海岚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神乐猛地抄起手边书桌上的一个沉重的金属台灯,用尽全力朝着那道缝隙砸去,
“砰!
”台灯底座狠狠砸在门板上,也砸中了那只窥视的眼睛,门外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和更加暴怒的嘶吼。
“妈的,”门外的男人彻底疯狂了,他不再撞门,而是用什么东西开始疯狂地劈砍门锁和门板边缘,木屑飞溅,
“哗啦,”卧室门上方一块装饰性的磨砂玻璃被砸碎,一只握着锋利水果刀的手猛地从破洞中伸了进来,胡乱地挥舞着。
神乐瞳孔骤缩,他迅速将雾海岚往墙角更深处推去,自己则侧身躲避,然而,那疯狂挥舞的刀锋还是擦过了他格挡的左臂。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神乐闷哼一声,左臂的衣袖瞬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迅速洇湿了布料,顺着手臂蜿蜒流下,
“神乐,”雾海岚看到鲜血,吓得魂飞魄散,
神乐顾不得疼痛,脸色因为失血和紧张而变得苍白。
他咬紧牙关,再次举起台灯,对准那只握着刀的手狠狠砸下。
“砰,”这一次,台灯底座精准地砸中了对方的手腕,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水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卧室内的地板上。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降谷零的车几乎是漂移着停在了公寓楼下,车门被猛地推开。
降谷零第一个冲下车,紫灰色的眼眸扫了一眼楼上亮着灯、窗户却明显有破损痕迹的单元,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恐怖,他连电梯都等不及,如同猎豹般直接冲向楼梯,
几人紧随其后,诸伏景光冲在了最前面,冰紫灰色的眼眸里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神乐公寓虚掩的防盗门,
眼前一片狼藉,客厅里桌椅翻倒,门口有明显的撬锁痕迹,而最里面那间卧室的门板被砍得面目全非,上方玻璃碎裂,地上散落着木屑和碎玻璃,还有,点点刺目的血迹。
诸伏景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第一个冲向那扇破败的卧室门。
“砰,”门被降谷零一脚踹开。
房间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神乐背靠着墙壁,脸色苍白如纸,左臂衣袖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正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
雾海岚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呜咽声。地上掉落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和一个变形的金属台灯。
而那个疯狂的前男友,正捂着自己被砸伤的手腕,被随后冲进来的松田和伊达航死死按在地上,发出不甘的咆哮。
“神乐。”降谷零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单膝跪在神乐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扶住他下滑的身体。
看到那刺目的血色,降谷零的呼吸都窒住了,紫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狂暴的怒意和后怕,声音低沉紧绷得吓人:“伤得怎么样?别怕,救护车马上到。”
他迅速撕下自己衬衫下摆,动作熟练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按压在神乐手臂的伤口上止血。
“零,我没事,皮外伤。”神乐的声音虚弱,带着失血后的无力感,粉眸看向降谷零,里面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松懈和微不可察的依赖。
雾海岚在巨大的惊吓和情绪冲击下,看到警察冲进来,看到那个凶徒被制服,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一直压抑的恐惧、委屈、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彻底爆发。
他猛地擡起头,满脸泪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身体不受控制地、本能地扑向离他最近、看起来最有安全感的那个身影——正叼着烟、皱着眉检查现场的松田阵平。
“呜哇——!”
雾海岚一头扎进松田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哭得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喂,喂喂喂!”松田阵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他嘴里还叼着烟,双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整个人都石化了,感受着怀里少年温热的眼泪浸透自己胸前的t恤,那剧烈的颤抖和崩溃的哭声让他这个钢铁直男头皮发麻。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僵硬地保持着举着手的姿势,烟灰掉下来烫到手背都顾不上,对着旁边同样有点懵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低吼:“操,你们别光看着啊,这,这怎么办?!”
“松田警官,麻烦通知一下,我大哥。”神乐虚弱的声音传来,算是给了松田一个台阶。松田如蒙大赦,赶紧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号,声音还带着点惊魂未定:“喂?礼人,你家乐乐出事了,地址是…”
然而,就在雾海岚扑进松田怀里放声大哭的瞬间,刚刚制服凶徒、正焦急看向雾海岚的诸伏景光,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冰紫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紧紧抱着松田、在别人怀里寻求安慰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画面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智。
“松田,放开他。”诸伏景光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强硬,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大步上前,完全无视了松田的错愕,也忽略了雾海岚惊恐的挣扎,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将雾海岚从松田怀里拽了出来,
“不要,你放开我,”雾海岚哭喊着,情绪彻底崩溃,对诸伏景光又踢又打,充满了抗拒和委屈,“你走开,不要你管!”
诸伏景光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如刀锋,冰紫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心疼和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他不再像往日那样温和劝慰,而是直接用双臂将挣扎的雾海岚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不顾他的踢打和哭喊,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岚,看着我,没事了,看着我,是我!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少年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身体为他筑起一道隔绝所有恐惧的墙,哪怕这拥抱带着强制,哪怕怀里这拥抱带着强制,哪怕怀里的少年还在激烈地反抗。
降谷零紧紧抱着失血虚弱的神乐,看着眼前混乱又充满张力的一幕,紫灰色的眼眸深沉如渊。他感受到怀里神乐身体的微颤。
低下头,看到对方苍白的脸上那抹复杂的神色,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不再关注那边的拉扯,只是将神乐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守护。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混乱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