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萩原
东京羽田机场，国际到达口。阔别七年的空气带着熟悉的湿润和喧嚣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锦音神乐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坐在轮椅上，雪白的长发垂落肩头，脸色在长途飞行后更显苍白，但那双粉色眼眸却沉静如渊，锐利地扫过周遭的一切。
“神乐，感觉怎么样？累不累？”温和悦耳的嗓音在身边响起。
月见礼人微微弯下腰，水色的长发有几缕滑落肩头，那张被誉为“美人鱼的馈赠”的绝美容颜上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七年时光磨砺出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全局的从容。
他轻轻替弟弟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薄毯，动作自然流畅。
“还好，哥哥。”神乐的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质感，却异常平稳。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线条冷峻的侧脸——红色高马尾如同凝固的火焰，在阳光下异常醒目，红色的眼眸透过墨镜镜片扫视着出口方向，带着警界精英特有的锐利和一丝不易接近的清冷。
正是二哥，月见绯。
月见绯的目光在触及神乐时，冰冷的红瞳深处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七年的时光，兄弟之间依旧隔着生疏的鸿沟，但那份血脉相连的牵挂，无声地流淌在空气里。
月见礼人推着神乐走向轿车，脸上挂着春风化雨般的温和笑容，向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惊艳目光点头致意，滴水不漏。就在他们即将靠近轿车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猛地从城市中心方向传来，地面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机场外的平静。
数辆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风驰电掣般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巨大的扩音喇叭声在混乱中响起：
“紧急通报！米花中央大厦发生爆炸！请市民远离！重复！米花中央大厦发生爆炸！请市民远离！”
神乐的心脏猛地一缩。
米花中央大厦？那个坐标…那个时间点…
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瞬间调取了尘封的记忆——萩原研二
原著中殉职的摩天轮爆炸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擡头看向月见绯。
几乎在爆炸声传来的同时，月见绯已经推开车门，矫健地跃出。
他一把扯下墨镜，露出那双冰冷如红宝石的眼眸，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爆炸声传来的方位。
没有丝毫犹豫，他大步冲向机场外围拉起警戒线、试图疏导人群的警察，动作迅捷如猎豹。
“警察，特殊急袭部队，爆处组支援！”月见绯的声音清冽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同时迅速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件。
证件上“月见绯”的名字和特殊部队的徽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看守的警官看清证件，脸色一变，立刻敬礼并放行：“明白，长官请小心！”
“二哥，等等，不能去！”神乐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虚弱而变了调。
他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肺部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太清楚了，那个顶楼，此刻就是一个死亡陷阱，倒计时已经开始。
月见绯听到了弟弟的呼喊，脚步在警戒线前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双红色的眼眸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神乐苍白焦急的脸上。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决绝，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责任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神乐和月见礼人所在的方向，极快地点了下头，随即毅然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警车指引的方向，红色的马尾在奔跑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神乐！别动！”月见礼人一把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弟弟，水色的眼眸里瞬间褪去了所有温和，只剩下凝重和一丝冰冷的锐利。
他快速扫了一眼爆炸发生的方向——那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端，此刻正隐隐冒出黑烟。他立刻拿出手机，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声音沉稳得可怕：“目标米花中央大厦正下方，立刻铺设最大规格安全气垫，覆盖范围要广，高度落差计算精确。立刻，不惜一切代价，三分钟内我要看到气垫充气完毕！”
下达完指令，他刚想安抚神乐，却见弟弟猛地推开了他的手。
“不行…萩原…二哥…”神乐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般困难，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责任感压倒了对身体的担忧。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撑着轮椅扶手，踉跄着站了起来，朝着月见绯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
“神乐！”月见礼人心头一紧，但他没有立刻去追。
多年的历练让他明白，此刻分秒必争。
他一边迅速联系最近的月见集团安保人员跟上保护神乐，一边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爆炸大楼的方向，同时再次确认气垫布置的进度。他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双重准备。
米花中央大厦楼下，早已被警方封锁，混乱一片。
警灯闪烁，人群被疏散到远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和紧张到凝固的气氛。
神乐三步一喘，五步一歇，肺部火烧火燎，眼前金星乱冒。
他凭借着意志力，终于冲到了封锁线边缘，擡头望向那令人眩晕的高楼顶端。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带着巨大恐惧和绝望的呼喊声，穿透了嘈杂的噪音，狠狠砸进他的耳膜：
“hagi——！！！！回答我！hagi——！！！！”
是松田阵平！
只见松田正站在警车旁，对着对讲机疯狂地嘶吼着，那张英俊不羁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黑色卷发凌乱不堪，墨镜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对着对讲机咆哮，试图联系顶楼的萩原研二，声音因为绝望而变调。
周围的警察都面色惨白，束手无策。
神乐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时间到了。
他猛地擡头看向楼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如同天罚般降临，整个大厦似乎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顶楼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赤红的火焰和滚滚浓烟如同恶魔的巨口，猛地喷涌而出，吞噬了楼顶的一切。
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让人感到皮肤刺痛。
“不——！！！”松田阵平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绝望而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神乐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眼前一片血红，巨大的震惊、绝望和未能阻止悲剧的自责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火光和浓烟之中，在松田和神乐——以及所有目击者，被绝望淹没的瞬间——
一道如同浴火流星般的赤红身影，猛地从爆炸核心的侧后方冲了出来。
是月见绯。
他的动作快到极致，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爆发力和精准的计算。
就在爆炸冲击波扩散、烈焰吞噬萩原研二所在位置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如同鬼魅般切入。
没有一丝犹豫，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向前猛冲，在萩原研二被爆炸气浪掀飞、即将被火焰吞没的前一刹那，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撞在了萩原研二的腰侧。
“呃啊！”萩原研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撞得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手中的工具脱手飞出。
他惊骇万分地扭头，只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沾着烟灰却依旧冷峻无比的脸，以及那双在火光映照下、燃烧着决绝意志的赤红眼瞳！
“抱紧！”月见绯的声音在爆炸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指令。
在撞飞萩原的同时，月见绯的双臂如同铁箍般瞬间环抱住了萩原研二的腰。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彻底失去了立足点，纠缠在一起的身体被爆炸产生的狂暴气浪狠狠掀飞，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大楼之外、那令人绝望的百米高空急速坠落。
“月见？！你——！”萩原研二惊骇欲绝的疑问被下坠的狂风瞬间撕碎。
他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了月见绯，两人在疾速下坠中紧紧相拥，身影在众人的视野中迅速缩小，混杂着燃烧的碎片和浓烟，直直地坠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绯——！”月见礼人此刻刚刚赶到神乐身边，一把抱住了吐血昏迷的弟弟。当他擡头看到那两道纠缠下坠的身影时，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但他强压下瞬间的窒息感，眼神锐利如刀，猛地朝着不远处失魂落魄的松田阵平吼道：“松田阵平，看
松田被这一声怒吼惊醒，下意识地顺着月见礼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厦正下方，一片巨大的、明黄色的安全气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充气膨胀。
如同凭空出现的一片坚实陆地，月见集团的专业人员操作着大型设备，气垫在短短几秒内就达到了足以承接高空坠落的庞大规模和韧性。
下坠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松田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如同两颗沉重的陨石，狠狠地砸在了那刚刚完全充气、弹性十足的巨型安全气垫的正中央。
气垫被砸得剧烈凹陷下去，又猛地向上弹起，巨大的冲击力被层层缓冲吸收。
月见绯在下落的最后一刻，凭借着惊人的核心力量和本能，强行扭转身体，用自己的整个后背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他怀中的萩原研二被他死死护住。
即使有气垫缓冲，那恐怖的撞击力也绝非人体可以轻易承受。
月见绯在落地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萩原研二的肩头。
他后背的衣物在爆炸和撞击的双重作用下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一片焦黑和血肉模糊，严重的烧伤和剧烈的撞击伤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双臂却依旧如同焊死般紧紧箍着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虽然被护住，但也受到了强烈的震荡，内脏翻江倒海，头晕目眩，但他还保持着清醒。
他感受到月见绯喷在自己颈侧的滚烫液体和那瞬间松脱却依旧环在自己腰间的、失去力量的手臂，巨大的震惊和后怕让他浑身冰冷。
“月见！月见君！！”萩原挣扎着从月见绯的怀抱中脱出，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立刻查看月见绯的伤势。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后背时，饶是见惯了现场的他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迅速检查月见绯的脉搏和呼吸，确认还有生命体征，立刻朝着赶来的救援人员嘶声大喊：“担架，快！他需要急救，快啊！”
救援人员蜂拥而上。
另一边，月见礼人抱着昏迷不醒、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的神乐，脸色凝重如水。
他看了一眼气垫上正在被紧急救治的月见绯和惊魂未定的萩原研二，又看了一眼远处失魂落魄、正踉跄着跑向气垫的松田阵平。
七年未见，松田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凌厉和沧桑，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的恐慌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月见礼人看得分明。
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这里交给你们，务必救下所有人！”月见礼人对着赶来的月见集团医疗团队负责人沉声命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不再看其他人，抱着神乐，在严密的安保护送下，快步走向早已在附近空地待命的、印有月见家徽的专属医疗直升机。
螺旋桨的轰鸣声骤然响起，卷起巨大的气流。月见礼人抱着神乐登上直升机，舱门迅速关闭。
透过舷窗，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混乱的现场——被擡上担架、生死未卜的月见绯；
被救援人员搀扶着、脸色惨白望着月见绯方向的萩原研二；
还有刚刚冲到气垫边，看着月见绯的伤势，脸上交织着巨大震惊、后怕和复杂情绪的松田阵平。
水色的长发在气流中飞舞，月见礼人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深不见底的担忧。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面如金纸的弟弟，轻柔地抚开他脸颊上沾血的发丝。
“坚持住，神乐…哥哥带你去医院…”他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
直升机拔地而起，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东京最顶级的私立医院疾驰而去，留下地面一片狼藉和生死未卜的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