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6章 再确定一次

关于性取向这件事，原时从初中起就有所察觉。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因为体育课做游戏，相邻的同学要手拉着手，他旁边是个女生，手很软，但总出汗，抓着他的手一直在滑，就一直抓，指甲不停地抠他掌心。

那感觉很怪异，说不出来的难受，原时想抽手，碍于游戏没结束，只好忍着直到结束。

当时他并不明白这种怪异来源于什么，只单纯地觉得不舒服，于是开始尽量避免和女生发生肢体接触，无法避免的时候，也尽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

但他没想到，班主任调换座位会让他和女生当同桌，还是班里最受男生欢迎的那个。

旁人似乎都很羡慕他，而他只觉得麻烦。

因为这同桌总有各种各样的小事要他帮忙。

掉了笔盖要他帮忙捡，丢了耳机要他帮忙找，看不清黑板要他帮忙抄笔记，戴了新发卡要问他好不好看——

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有一次外面刮台风，大中午的天黑得像夜晚，学校还正巧停电，同桌估计很害怕，抓住他的手臂当救命稻草，一直紧紧抱在怀里。

很紧，甚至压到了柔软饱满的地方，陷入其间。

同桌若无所觉，他却忽然泛起恶心，忍无可忍地抽离手臂，说“别碰我”。

眼神大概很冷，或是太凶，吓得同桌一句话不敢说，第二天就申请了换座位。

再后来是青春期的初次梦遗，在梦里他的幻想对象没有具体面容，但身体特征明显是位男性。

“那时我觉得自己有问题。”原时说，“就像村里人认为的，是不正常。”

“直到遇见温老师？”喻阳问他。

“嗯。”原时说，“变熟以后，偶然听见他和恋人打电话，对方明显是男性，我才知道他也是同性恋。”

温世明的态度很坦然，大方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向原时介绍了林长清。

同为红果村出身，原时知道林长清这人，也对当年闹得全村皆知的所谓丑事略有耳闻，只没料到另一位当事人竟是温世明。

“他问我会不会因此讨厌他，我说不会，他就还像原来一样跟我相处。”原时说，“和小林哥通话也不避开我，闲聊提到同性恋的话题，他说了许多我从没听过的……观点。”

这些观点对十五岁的原时而言，犹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开始通过网络检索资料，接触到更多真实案例，慢慢印证了温世明的话。

村子老一辈人的传统观念编织成的网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原时循着光摸索了无数个日夜，终于从里面挣脱出来。

“然后你就接受了？”喻阳问，“怎么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呢。”

原时说：“那时不确定。”

他只知道同性恋不是鬼上身，也没有病，温世明说起自己和林长清的事，他也能够理解，并不觉得反感或恶心。

“那现在呢？”

“确定了。”原时说，“没确定的话我不会告诉你。”

就像那时候他没跟温世明交代，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要好。

喻阳抿了抿唇，有点心虚地问：“怎么确定的啊。”

说完就感觉屁股被掐了，他下意识夹紧腿，听见耳边原时低沉的嗓音：“你不知道么。再确定一次？”

“……不要不要。”喻阳拉开他的手，“睡觉啦，时哥。明天早起。”

再确定一次，他的腿就真的要磨破皮了。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监狱探望喻英华。

未经申请的非亲属人员不得入内，原时只送喻阳到门口，说在这里等他出来。

探视时间有限制，不到一小时喻阳就出来了，眼睛有点红，慢吞吞走到原时面前，把脸埋到他肩膀靠了一会。

原时摸了摸喻阳的背，等平复些，才揽着他离开监狱大门，回市区吃饭。

天气凉，飘着小雨，火锅店里人满为患。

周遭的热闹稍稍冲淡了喻阳的情绪，饭过半巡，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妈妈瘦了好多，”他说，“她还不知道舅舅家搬去北方了，让我过年跟他们过。”

“想去么。”原时把涮熟的肉捞到喻阳的盘子里，再倒生的进去。

喻阳摇摇头，往嘴里塞肉。

“想和你过，”他说，“还有爷爷奶奶。”

原时说：“他们昨天跟我念叨你。”

“念叨什么？”

“厕所灯坏了，机顶盒开不了，网络不好。”

平时喻阳在陶家，这些都是他帮忙弄的。

“你没帮忙吗？”喻阳说。

“帮了，”原时说，“老人家啰嗦点，不用理。”

其实还有说些别的，比如做饭总是放多了米，去市场看见烟花玩具就买了，回来想起家里爱玩的那个小孩不在，跟原时抱怨人走了电话也没打过一个，心里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

原时知道喻阳不打电话的原因，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伤心愧疚的人又多一个。

没必要。

想家的小孩眼泪已经快掉进碗里了。

“……”原时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按在喻阳脸上，“哭包，自己擦。”

喻阳捂住纸巾，很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火锅没能把哭包小猪哄好，原时没让喻阳回家，带他在穗城到处吃。

从前在穗城都是喻阳带路，去他熟悉的地方，规规矩矩按计划来。

这次换成原时，方向随意，路线随意，每走进一家店都像开盲盒，酸甜苦都有，辣的原时会直接带他撤退——俩广东小孩都吃不得辣。

经过一家专门做巧克力的店，不只是吃，还可以diy制作，喻阳站在宣传牌前看了一会，原时就拉着他的手进去。

“好像很贵的，时哥。”喻阳犹犹豫豫，捂着嘴小声说，“直接买吃的比较划算。”

原时没什么表情，捏了捏他手：“想玩就玩，别管钱。”

喻阳回握住他，心想自己怎么像在傍大款。

双人参与有团购优惠，服务员看他俩牵在一起的手，也没露出怪异神色，带他们去工作室领取材料和模具，叫来一个小姐姐负责指导。

小姐姐比较健谈，边教边跟他们聊天，问到两人是不是情侣的时候，喻阳一个手抖，把星星糖片全撒出了格子。

【作者有话说】

甜甜嘟小情侣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