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1章 礼物只能要一个
周六这天喻阳起得早，天气晴朗，一拉开窗帘就被阳光扑了满面，晒得人心情也明媚。
对面树下已经有人在忙活，举着一根头部套小网兜的长杆，把树枝上的熟柿子逐个薅下来，动作不紧不慢，但很利落。
喻阳半趴在书桌，托着下巴数原时摘到第几个，一二三四，数到困意消散才下楼。
早餐后他和陶奶奶说过就出门，陶家番茄地也进入收成季，陶奶奶给他装了一小篮带去，和原时一起吃。
小番茄个顶个的圆润饱满，几步路的功夫喻阳就吃掉了三颗，到原时家开不了口打招呼，于是轻手轻脚绕后偷袭，等原时回头就往他嘴里喂了一颗。
原时：“……”
喻阳笑眯了眼，问他甜不甜。
“嗯。”
“那再一个。”
原时看着喻阳递到嘴边的小番茄，心想再甜哪有小猫咪脸上的笑容甜。
分吃了半篮，两人才开始干正事。
第一步先选果，直接吃要软糯多汁，做柿饼可不行，得挑硬一点的。
原时把摘下来的两筐柿子搬到空地，喻阳去仓库搬来两张藤椅，坐在原时旁边。
选果不难，拿起来手一握就知道能不能用。
有些太软已经被压烂的，喻阳撚出来放到脚边，不一会就有麻雀飞过来，也不怕人，脑袋点点地啄柿子吃。
吃够还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烂柿子堆成小山，五六只麻雀围着开会，把喻阳的心思也分走了，忍不住拿手机录下来。
“偷懒。”原时的声音淡淡入镜。
“嘘，”喻阳吓跑麻雀，小小声说，“它们好可爱，这么小，好想摸。”
原时说：“当心禽流感。”
城里人喻阳看什么都新奇，乡下人原时见怪不怪，煞风景第一名。
“……那不摸嘛。”喻阳结束拍摄，“想也摸不到的，我就看看。”
原时挑完一筐，把他面前的换过来：“别偷吃就行。”
“我才不会偷吃！”
两筐多的柿子最后选出来只剩不到一筐，接下来要去皮，原时拿来两把小刀，坐下后看了喻阳一眼，问他会不会。
“……”这一眼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喻阳严肃强调，“我在家也做家务的，切菜削水果这些还是会的，你别瞧不起人呢时哥。”
原时才把刀递给他：“别削到手。”
“呸呸呸。”喻阳立刻道，“真系大吉利是咯！”
老人家忌讳多，什么伤呀死的一点不许提，小古板现在学起陶奶奶说话是有模有样，信手拈来，像是从小待在身边被带大的。
原时没了解过，削皮时闲聊起来，问喻阳家里是否也有这样的长辈。
“没有啊。”喻阳说，“外公外婆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我没有爸爸，是妈妈独自把我养大的。”
他削得很慢，保持匀速，指尖压在刀片上，握刀手势标准，每块削下来的皮都十分均匀，厚薄一致，像个效率低下，但安全指数很高的机器人。
原时收回视线，放了心。
“没想过找他？”
“找谁，爸爸吗？”喻阳削好一个，放进竹篮里，换下一个继续，“妈妈说他死了，不是好人，让我不要想他。”
年幼时喻阳信以为真，但家里没有牌位，也从不见喻英华去扫墓。长大后他便明白，大概是喻英华自己不喜欢那个给了他一半血脉，却没有抚养过他一日的生父。
原时看了他一眼，表情如常，没有不开心。
“你自己呢，喻阳。”原时问，“想么。”
小机器人被问得卡壳了，停住动作，愣愣地在心里重复他的话。
想吗，喻阳。
没有父亲在他出生起便是既定事实，喻英华不喜欢不许提，他就听话地不问不想。
从来没人问过他自己想不想，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有原时问了他，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时哥。”喻阳想了很久，才说，“可能，是有吧。”
在喻英华因为加班晚来，而他坐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别的小朋友骑在父亲肩膀上，高高兴兴被接走的时候，想过。
在老师布置命题作文写《我的爸爸》，而他拿着笔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时候，想过。
在左邻右舍偷偷议论他是没爸的野种，议论喻英华生活不检点，而他只能装作听不见快步走开的时候，也想过。
可这么多年过去，喻阳已经在喻英华的庇护下安然长大，一直缺席的那个人成了他日记本里模糊的陈年旧疤，找回与否，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其实不太想找他了，现在。”喻阳说，“只是有点好奇他是谁，长什么样，性格好不好。”
为什么能被他的妈妈喜欢，最后却又狠心抛下了他们，成为妈妈口中“死去的人”。
“现在你也不需要他了。”原时说。
“嗯。”喻阳点点头，继续慢吞吞地削柿子皮，“要不是你问起，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或许不知哪天会在路上碰见，可惜他们也无法认出彼此。
往事相隔十多年，那个人也该有了自己的家庭，互不打扰各自安好最妥当，见面反倒会徒增烦恼。
“我现在有妈妈，有你，还有爷爷奶奶……虽然他们不是亲的，但对我很好。”喻阳看向原时，阳光照进他棕色的瞳孔，像夜里点亮的灯。
“你们都是红果村送给我的礼物。”喻阳说，“如果能一直拥有就好了。”
等到陶思然结束高中生活，他就必须离开红果村，再没资格继续留在二老身边。
“礼物只能要一个，贪心的小朋友什么都得不到。”
原时冷酷无情，又说了煞风景的话。
幸好喻阳很善解人意，听懂了他的安慰。
“那我选你吧，时哥。”喻阳歪了歪身子，挨到原时的胳膊上，在他右耳边小声说，“我希望哥哥一直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柿子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