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狼来了
提及喻英华,喻阳的情绪难免稍显低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明明在讨论着开心的暑假计划。
脑袋垂到书桌上,被原时伸过来的手挠了挠头顶,喻阳好像就明白原因了。
小太阳偶尔也需要一点安慰。
每次他收敛光芒,在身旁的人总是原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了。
或许等到暑假回家以后,真正舍不得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喻阳偏过脑袋,在原时的手心里蹭了蹭,像小猫一样,安静地没再说话。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已经恢复了精神,元气满满地说要给原时考前恶补,争取这次再进步十名。
本想着还得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原时,不料原时很配合,甚至讲到十一点喻阳困得哈欠连连,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原时还多写了两道大题才走。
房间在二楼,爷奶就睡在楼下,离得不远。连续几天原时走得晚,估计是把爷奶吵醒了,饭桌上陶奶奶都忍不住关心,让他俩别学太晚,早点睡觉。
她能管得了孙子,管不了对门那小子。
被提醒过后,原时和喻阳就转移了阵地,每晚掐着差不多爷奶睡下的时间,一起去原时家继续补习。
喻阳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但进原时的房间是第一次。
小阁楼的尖顶,靠墙的深色实木矮柜,临窗的书桌和正对的床。
狭小的空间被各种书本杂物堆得有些难以落脚,但吊灯橘黄的亮光洒下来,为这一切铺了一层暖色,显得很温馨,比几乎被搬空的一楼多了些生活气息。
“进来。”
喻阳小心翼翼不敢迈腿,原时越过他先走,大刀阔斧踢开了挡路的障碍,书也搬到柜子上了,顺手拿过来两张折叠椅展开,让喻阳坐到书桌前。
没有陶奶奶特地新打的书桌宽敞,只勉强容得下两人并排的身位,一擡手就能碰到对方。
幸好空调凉快,喻阳挨在原时旁边像抱了个火炉,热度从接触的皮肤传过来,久了发烫,他便把手肘收到桌下,给原时讲那道没讲完的题。
他自己的题已经刷完了,十一点后脑子不太转得动,就拿着书起来走动,边走边默背。
原时的房间摆设不多,所有抽屉都安了锁,堆在地上的杂物都是些不值钱的旧东西,形状不规整,又占地方,所以没能收进柜子里。
彩色的积木房子,掉漆的四驱车,发条小飞机,干掉的橡皮泥,几罐结块的颜料。
喻阳捡起一盒水彩笔打开,在旁边那本图画本上试了试,已经干水了,没一只能写。
但应该是被用没的,因为厚厚一本活页图画本全部画满了,每一幅都涂着很厚重的颜色。
大海里成群结队的橘色小鱼、黄色小龟,张着嘴吐泡泡,底下有绿色水草和粉色大海星,画名叫《水族馆》。
橘红一片的柿子林,旁边有木房和秋千,太阳是黄的,天是蓝的,白棉花似的云朵挂在屋檐,
喻阳一页页往后翻,好像看着小原时慢慢长大,走过田地乡野,看过天晴雨落,牵着妈妈的手来到大城市,第一次碰到那个叫陶思然的小坏蛋——
鼻子长长,咧开嘴满口尖牙的大黄狗,旁边站着它的主人,穿白衬衣和背带西裤,脑袋大大表情很凶的小朋友,地上是被踩得东歪西倒的花草,还有一只被涂黑的脏鞋子。
这幅画名叫《魔王与恶犬》,大黄狗和小朋友都被打了个红色的大叉,可以想象当时受尽侮辱回到家的原时,心里是多么愤怒与不甘。
不过下一幅又好起来了,画了几个不同颜色的几何体。
黄色的是老婆饼,红色的是枣泥糕,绿色带红点的是钵仔糕,脏脏带花边的是葡挞,一层白一层棕的椰汁马蹄糕。
每个旁边都写了标注,字歪歪扭扭,有些还是拼音,画名为《好味》。
喻阳看得入迷了,忍不住笑起来,原时察觉,转头看他:“乱睇乜嘢?仲笑。”
脸是冷的,不过听起来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喻阳便大胆说了实话:“时哥,你小时候很可爱呀,画得很好看。”
除了林梅,大概只有喻阳会觉得这些画好看。
原时说:“不用硬夸。”
喻阳表情真挚:“没硬夸,真的。”
虽然笔触稚嫩了点,但颜色搭配丰富,画面和谐,也不显突兀。
原时起身,走过去把画本拿走,塞进书堆里,拉起喻阳回到书桌前。
“讲题吧,”他说,“别看和考试无关的。”
这种话平时都是喻阳在说,他睁大眼看着原时:“时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啦?”
原时嘴角微动,随即用两根手指捏住喻阳的脸转回桌面:“今晚不想睡?”
“想的想的,我马上讲。”喻阳连连求饶,眼里全是笑意。
喻英华家教很严,从小教他要懂礼貌守规矩,当然不会随便翻别人东西。
可原时又不是别人。
在意才会有好奇,原时的过去总是寥寥提起,他便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
也有不翻东西的时候,背后安静太久,原时回头看,就发现喻阳坐在床边地上,已经歪着脑袋靠床睡着了。
一次两次,后来原时懒得叫醒他了,干脆把人搬到床上,凑合睡一晚。
床还是他小时候那张,宽只有一米,长高后把床尾的木板打平了,加到两米长,铺上床垫接着用到了现在,一直没换过。
原时人高马大,自己睡刚好,多一个喻阳就有点挤了,只能侧躺。
所幸喻阳睡相很乖,原时怎么放他就怎么躺,双手交叠在肚子上,能保持一整晚姿势不变。
为数不多的时候,会因为噩梦乱动,不小心撞进原时怀里,声音很轻地喊“妈妈”。
第一次原时没碰他,第二次喻阳带了点哭腔,原时擡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喻阳就不动了,靠在原时身上继续熟睡。
怕黑,爱哭。
淤青上抹点药就红眼眶,做噩梦要摸要抱才安静。
明明很胆小,却敢独自来到全然陌生的村里,假扮成另一个人生活。
敢为了帮他出口气,故意被绊倒,摔一身惨不忍睹的伤。
也敢在他身边睡得像小猪,靠得这么近,毫无危险意识。
原时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咣当。”
楼下传来声响,原时陡然睁眼,几乎条件反射地坐起身。
随即想起今晚带喻阳过来时,他只关上了门,但没有锁。
家里又进贼了。
【作者有话说】
时哥小时候也是个可爱宝宝,如果在城里长大应该会和阳仔一起去少年宫上美术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