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失控
早读刚开始，黄茉莉就来班里叫走了原时和周家轩。
班长不在人心涣散，又是厌学情绪最高涨的周一，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议论两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喻阳前座的两个女生回得晚，没听见刚才周家轩和原时的对话，就都转过身问跟他俩关系好的喻阳知不知情。
喻阳知情但不好说，摇摇头：“等下可能黄老师会说吧。”
“我上楼经过办公室，看到隔壁4班的班主任在跟黄老师说话，旁边站着个男生在哭，满脸青紫，好像是被打了。”
“哎呀我也看到了！是肖宇豪吧，他追过我们班嘉欣，但人家不喜欢他，拒绝好几次了，最后没办法只能说，如果他考到全级第一就答应在一起。”
女生们说完看向喻阳，其中一个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思然，嘉欣好像给你递过情书？”
喻阳原本没印象，听她们这么说起，恍然记得他第一次在后街被混混堵那天，还回去的情书好像就有一封是周嘉欣的。
又是考年级第一，又是收情书——难怪肖宇豪要找他麻烦。
上次给他泼脏水不够，这次还波及到原时，甚至恶人先告状。
简直太可恶了。
喻阳又气又担心，怕肖宇豪耍小聪明，在删掉前存了备份或者先发了出去，难得有心烦看不进书的时候。
等到早读结束，要准备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原时和周家轩才回教室。
喻阳立马问他们怎么样。
“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一篇检讨。”周家轩大翻白眼，“肖宇豪太会恶心人，找他妈来跟老师说，卖惨装可怜。幸好时哥把他拍的都删了，老黄花也硬气了一回，说没证据不能证明是谁先动手，要罚两边一起罚。”
喻阳紧张追问：“记过会怎样，严重吗？几次要退学？”
好学生不懂这些，问题太傻，连一直逃避视线的原时也终于瞥了他一眼，周家轩直接哈哈大笑。
“不会退学，只是记小过而已，扫几天厕所就能抵消。”
说到这里，周家轩拍了拍原时，很讲义气道：“虽然我没被处分，但作为好兄弟，还是会陪你一起扫厕所的，对吧思然？”
原时皱眉：“扯他干什么，不用帮。”
周家轩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就算了，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好好扫啊时哥。”
喻阳：“……”
好兄弟周家轩临阵逃脱，好同桌喻阳没逃，接下来一周他放学都留下了，陪原时一起扫厕所。
学校有专门负责清洁的职工，其实并不算很脏，把厕所地都拖一遍就行——除了偶尔碰到上完不冲会比较噩梦之外。
喻阳能忍，他不是大少爷陶思然，没那么娇气，戴上口罩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原时说不用他，让他回教室等。
喻阳就说不敢落单，万一碰到肖宇豪，他可打不过。
“肖宇豪你都怕？”原时说，“他不会打架。”
喻阳说：“我也不会，我没打过架。”
原时看了他一会，没说话，提桶去换水的时候，没头没脑说了句“但我会”。
“什么？”喻阳转头看过来。
“我会打架。”原时拧开水龙头，“你不怕我么。”
水流哗啦冲下，砸到塑料桶里四处飞溅，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声响。
喻阳低着头继续拖地：“为什么怕。他是坏人，你又不是。”
“怎么知道。”原时说，“如果有天我打你呢。”
很奇怪的假设。
但喻阳没急着否认。
他问原时：“因为什么会打我？”
原时良久地沉默，关掉水龙头的时候，向来冷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罕见的茫然。
他说：“不知道。”
今天在办公室，看到肖宇豪鼻青脸肿、嘴角破皮的模样，原时没有任何痛快或内疚的感觉，只有一片空白的陌生。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肖宇豪打成这样的。
周家轩把人逮到他面前，他要手机，肖宇豪不肯给，还说了些挑衅辱骂的话，态度很嚣张。
原时被激怒，拳头挥出，毫不留情地一下接一下。直到肖宇豪那张嘴无法再口出恶言，周遭却没有变得安静。
反而更吵了。
嗡鸣声持续充斥着原时的耳畔，视野开始模糊、扭曲，像无形的牢笼将他围困，自保本能与难以压抑的发泄欲在胸腔沸腾着，驱策他不停地攻击所有危险对象。
除此之外，他感知不到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原时说完话，喻阳没出声。
拖把在水泥地上划拉的声音富有节奏，平滑和缓，在封闭的厕所里轻轻回响，让原时陷在回忆里短暂躁动的心绪，逐渐恢复了平静。
喻阳拖完一遍，走到原时身边，把拖把插进水桶里，搅了搅。
“时哥，”他说，“你打人的时候，是不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
“是不是，怕自己失控伤到我？”
原时垂着眼，对上喻阳坦荡直白的目光，迟疑片刻，但没有隐瞒：“嗯。”
“可是，每次我叫你的时候，你都停下来了。”
喻阳看着原时的眼睛，那漆黑深处有隐约挣扎的光，让他并不感到害怕。
“说明你不想伤害我啊，时哥。”喻阳摸摸原时的手臂，隔着他单薄的衣服。
本来是想拍肩的，但原时太高了，喻阳手一伸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别的地方。
全是硬梆梆的肌肉，结实粗壮，喻阳原意是想安慰原时，但摸了会，感觉好像不需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安慰到他。
原时“嗯”了一声，把洗好的拖把拧干，递给喻阳。
“万一失控，你就跑。”他说，“离我越远越好。”
喻阳摇头：“我跑了谁来拉住你？打出事可是要负责任的。”
原时说：“不需要。”
“哦，不需要。”喻阳也学他说，“不需要的话，以后是不是放学各自走，我也不用你保护我？”
原时皱眉：“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喻阳说，“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互相帮助互相需要的关系呀。你想保护我，我也一样想保护你，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原时说：“你会受伤。”
喻阳却坚持：“不会的。我相信你，时哥。”
他说：“你也要相信自己。”
莫名其妙的信心，凭一股热忱就作担保，不知该夸他勇敢还是说他傻。
原时不说话，喻阳又摸了摸他的手臂，这次力气大了点，被原时冷下脸质疑，是不是在拿他衣服擦手。
会开玩笑那就没事了，喻阳立刻收回手，冲原时歪一歪脑袋，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都帮你扫厕所啦，擦擦手不过分吧，时哥？”
原时面无表情抢回他手里的拖把：“去拿书包。”
这层厕所扫完就能走，楼梯口正对厕所外，拿过来省得多跑一趟。
“收到！”喻阳洗洗手，脚步轻快地跑出去。
明明很聪明，有时又傻里傻气的。
原时站在隔墙的阴影里，看着喻阳离开的背影，不自觉扯了下嘴角。
【作者有话说】
感觉阳仔是那种时哥发疯的时候会立马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好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