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将情君绣山河

第47章 北燕来访

第47章 北燕来访

盛康九年·三月

边关的春天来得又急又快。

昨日还覆着薄雪的荒原,今日已冒出嫩绿的草芽。玉门城外的农田里,士兵们卷着裤腿踩在泥水里,吆喝着耕牛犁地。

秦战赤着脚站在田埂上,玄色衣摆掖在腰间,裤腿挽到膝盖,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腿,上面还沾着泥点。

温亭羽提着食盒穿过田垄,远远就看见那人弯腰扶犁的背影。阳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没入衣领。

歇会儿吧。温亭羽走到田边,取出浸了井水的帕子。

秦战回头,脸上还沾着泥星子。他咧嘴一笑,大步走过来,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怎么来了?

阿青熬了绿豆汤。温亭羽打开食盒,取出陶罐,加了冰糖,解暑的。

秦战接过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温亭羽下意识伸手去擦,却被捉住手腕。

手怎么了?秦战皱眉,盯着他指尖的细小红痕。

摘药草划的。温亭羽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秦战低头,在他指尖轻轻一吻,粗糙的唇瓣蹭过那些细小的伤口,痒得他耳根发烫。

将军!周岩扛着锄头跑来,东边那块地翻好了,您去看看?

秦战点头,却仍握着温亭羽的手不放:一起去?

温亭羽笑着摇头:我还要去药圃。他指了指远处那片新开垦的田地,阿青等着我呢。

秦战这才松手,临走前却突然凑到他耳边:晚上给你熬药浴。

温亭羽耳尖一热,看着那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心跳竟比春日的风还快。

药圃里,阿青正蹲在地上除草。见温亭羽来了,他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师父,当归苗都活了!

温亭羽蹲下检查,嫩绿的幼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还挂着晨露。这是他们从山里移栽的野生当归,若能培育成功,边关将士们冬日里就不必再受风湿之苦。

赵都尉呢?温亭羽问,不是说好来帮忙?

阿青脸一红:他、他被将军派去巡边了...

温亭羽了然。自那日成亲后,赵都尉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阿青身边,秦战只好找各种借口把人支开。

师父......阿青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北边来人了?

温亭羽手上动作一顿。前日确实有北燕商队入城,带着药材和铁器,但领队那人眼神锐利,不似寻常商贾。

将军自有安排。他轻声道,专心干活。

阿青乖乖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往城门方向张望。

正午时分,温亭羽带着阿青回城。路过集市时,他特意买了条鲜鱼——秦战最近练兵辛苦,得补补。

温大人!卖豆腐的李婶叫住他,塞来一包还冒着热气的豆腐,新做的,嫩着呢。

温亭羽道谢,却被李婶拉住袖子:听说没?北燕要来人了,带着他们公主呢!

阿青手里的篮子咚地掉在地上。温亭羽面色不言变,弯腰捡起篮子:谣言罢了。

可不是谣!李婶压低声音,我家那口子在城门当值,亲耳听到北燕要来的消息了!

温亭羽笑笑,拉着阿青离开。走出集市,阿青急得直跺脚:师父!他们带公主来干什么?该不会......

别瞎想。温亭羽拍拍他的肩,将军不是那种人。

话虽如此,他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将军府静悄悄的,秦战还没回来。温亭羽把鱼交给厨娘,转身去了书房。案几上堆着公文,最上面那封盖着北燕的火漆印。

他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拆信刀——作为军医,他有权限查看这类文书。

信是北燕三王子写的,措辞客气,说要带妹妹来玉门城求医,顺便商讨互市事宜。

温亭羽松了口气,正要把信放回,突然发现 />

他指尖一颤。

看完了?

秦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温亭羽转身,那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信纸飘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温亭羽弯腰去捡,却被秦战抢先一步握住手腕。

那人掌心还带着田间劳作留下的薄茧,粗糙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颤。

慌什么?秦战低笑,另一只手拾起那封拒婚书,在他眼前晃了晃,又不是第一次拒婚。

温亭羽抿唇,目光落在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上。秦战的字向来凌厉,这封拒婚书却写得格外工整,连墨迹都比平常深三分——像是要透过纸背向谁宣告什么。

北燕王送来的不止书信。秦战突然松开他,转身从多宝阁取出一只檀木匣子,还有这个。

匣盖掀开的瞬间,温亭羽瞳孔微缩——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赤金臂钏,做工精巧,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这是北燕贵族嫁女时必备的聘礼。

三日前就到了。秦战啪地合上匣子,随手丢回架上,我让周岩原样退回去,那老东西不死心,又让慕容策亲自送来。

温亭羽喉头发紧。他想起集市上李婶的话,想起这几日城中突然多起来的北燕商人,想起那些若有若无打量他的目光......

我......

过来。秦战张开手臂。

温亭羽走过去,被他一把搂进怀里。秦战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那老东西想用联姻来拉拢我,做梦。

温亭羽失笑:你骂北燕王老东西?

老不正经。秦战哼道,自己后宫佳丽三千,还往别人榻上塞人。

温亭羽擡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秦战低头,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放心,我的婚书上只写了温亭羽三个字。

秦战的唇还带着晨间清茶的苦涩,碾在温亭羽唇上却烫得惊人。

温亭羽被他抵在书架上,后腰硌着竹简的棱角,却顾不上疼——秦战的手已经探进他衣襟,掌心粗粝的茧子磨得他浑身发颤。

唔...秦明渊...温亭羽偏头躲开,门没闩...

秦战充耳不闻,犬齿叼住他颈侧一块软肉细细研磨,另一只手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处陈年箭疤:看见没?他抓着温亭羽的手按上去,你缝的针脚还在。

温亭羽指尖发颤。那是三年前蛮族夜袭时留下的伤,当时箭头上淬了毒,他剜去腐肉时,秦战咬碎了两根木棍都没吭一声。

北燕王算什么东西......秦战抵着他额头喘息,也配往你我之间塞人?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温亭羽慌忙推开秦战,却被他揽着腰转了个身——这下变成他被秦战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对方胸膛。

隔着薄薄的春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温亭羽的耳尖烫得厉害,那脚步声已到廊下,随时可能推门而入——

将军?周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北燕的人明日就到,副将问您要不要提前部署?

温亭羽屏住呼吸,指尖不自觉地掐进秦战的手臂。那人却浑不在意,甚至得寸进尺地咬住他泛红的耳垂,含糊道:让他们等着。

啊?周岩似乎没听清,您说......

本将说——秦战突然提高声调,同时手指恶劣地划过温亭羽的腰线,我这就过去!

温亭羽浑身一颤,险些叫出声来,慌忙咬住自己的手背。门外周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到,脚步声匆匆远去。

你......温亭羽转身瞪他,却见秦战眼底燃着暗火,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沉稳。

怕什么?秦战拇指蹭过他湿润的唇角,全边关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这话说得霸道,却让温亭羽心头一热。他伸手替秦战整理被扯乱的衣领,指尖在锁骨处的伤疤上停留:北燕公主......

管她什么公主。秦战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只装得下温太医。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温亭羽指尖发麻。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拿着。

嗯?

北燕人善用毒。温亭羽将药瓶塞进他腰间暗袋,含在舌下,可解百毒。

秦战眸光一软,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你可真体贴。

待秦战离去,温亭羽才发现书房一片狼藉——公文散落满地,墨汁泼了半案,连他最珍视的《本草纲目》都掉在了茶渍里。

他弯腰去捡,忽然瞥见那封拒婚书上的内容:

本将已有妻室,温氏亭羽,乃本将三书六礼、天地为证所娶。北燕美意,恕难从命。

窗外,春风拂过新绿的柳枝,掀起一片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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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薄雾,秦战已在校场操练多时。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他手中长枪如游龙般舞动,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当秦战收枪而立,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校场四周早已围满了晨练的士兵,见他停下动作,纷纷鼓掌喝彩。

将军的枪法越发精进了!周岩递上汗巾,忍不住赞叹。

秦战接过汗巾擦了擦脸,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远处药房的方向:温大人起了吗?

起了起了。周岩笑道,方才还看见阿蛮端着早膳进去呢。

秦战点点头,随手将长枪抛给亲兵:今日北燕三皇子带公主到访,让厨房多备些茶点。

已经吩咐下去了。周岩跟上他的脚步,对了将军,赵都尉说在城东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北燕商人...

秦战脚步一顿:先盯着,别打草惊蛇。

回到将军府,秦战刚换好衣裳,就听见外面传来阿蛮清脆的声音:将军!师父让我来问您,午膳是在府里用,还是去宴客厅?

秦战推开门,见阿蛮抱着个食盒站在院中,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你师父呢?

在药房给赵都尉换药呢。阿蛮眨眨眼,赵大哥昨儿个练箭时不小心划伤了胳膊...

秦战挑眉——赵都尉的箭术在军中数一数二,怎会伤到自己?八成又是为了见阿青找的借口。他接过食盒:告诉你师父,午膳我过去找他。

食盒里是温亭羽亲手做的茯苓糕,还冒着热气。秦战尝了一块,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药香,就像那人一样。

药房里,温亭羽正在给赵都尉包扎伤口。阿青在一旁递纱布,眼睛却时不时往赵都尉脸上瞟。

伤口不深,三日别碰水。温亭羽系好绷带,突然道,阿青,去把晒好的当归收进来。

阿青啊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外走。赵都尉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出了门才回过神,正对上温亭羽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温、温大人...

箭伤?温亭羽收拾着药箱,语气平淡,这伤口分明是匕首划的。

赵都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时秦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怎么,我们的赵都尉也会撒谎了?

将军!赵都尉慌忙起身行礼。

秦战摆摆手,走到温亭羽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碾:这小子昨晚巡逻时发现几个北燕探子,交手时受了伤,怕阿青担心才说是箭伤。

温亭羽皱眉:北燕三皇子今日就到,他们还派探子?

所以才可疑。秦战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已经加派人手盯着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号角声——北燕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