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悦君兮
晨光熹微,温亭羽刚推开医馆的门,就看见周小姐站在院外的梨树下,一袭淡粉衣裙,手里绞着帕子,神色忐忑。
温亭羽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将军府的方向——秦战一早去军营巡防,应当不会突然回来。
周小姐。他客气地拱手,可是身体不适
周小姐咬了咬唇,突然上前两步,朝他深深一福:温太医,昨日之事……是我不懂事,连累您被将军责罚,特来赔罪。
温亭羽耳根一热。昨夜秦战确实罚得狠了些,但他总不能告诉这位姑娘,那责罚的内容是……
小姐言重了。他侧身避开礼,将军并未责罚我。
周小姐擡起水盈盈的眸子:您不必安慰我。城中都传遍了,说将军昨日在校场……她脸颊绯红,那分明是在警告我。
温亭羽一时语塞。秦战那醋劲儿上来,确实做得有些过火。
温太医。周小姐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我亲手绣的,里面装了安神的药材,就当赔礼…….
香囊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显然费了不少心思。温亭羽正要婉拒,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秦战不知何时站在了医馆门口,一身戎装未卸,腰间佩剑泛着寒光,脸色阴沉如水。
周小姐吓得后退半步,香囊掉在了地上。
将、将军……
秦战大步走来,靴底碾过那枚香囊,绣线崩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周小姐眼圈顿时红了。
温亭羽皱眉:明渊!
秦战冷冷扫了周小姐一眼:周姑娘,本将军昨日让侍卫跟你说得不够清楚
周小姐突然擡头,鼓起勇气道:将军!我今日来,只是想当面告诉温太医——
她深吸一口气,我心悦他!
院中霎时寂静。
温亭羽怔在原地,秦战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周小姐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可温太医这样好的人,值得被光明正大地喜欢。我不求回应,只求……只求他知晓我的心意。”
秦战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正要发作,却被温亭羽挡住,“秦战,信我,你先回避一下。”
最终,秦战无奈扭头走了。
周小姐。他弯腰拾起香囊,轻轻拍去尘土,多谢厚爱。但我的心,三年前就给了别人。
周小姐泪眼朦胧:是……将军吗
温亭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小姐可知,将军背上有一道疤,从左肩贯穿到右腰
周小姐茫然摇头。
那是蛮族偷袭,他为救我我挡下的刀伤。温亭羽目光柔和,当时军中医药物资紧缺,他高烧三天,却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说别怕。
还有这里。温亭羽指了指自己锁骨下方的一道浅疤,去年疫病横行,他带兵封锁疫区,自己却偷偷溜进去找我,结果染了病,差点没熬过来。
周小姐的眼泪止住了,呆呆听着。
小姐说喜欢我。温亭羽将香囊还给她,可喜欢一个人,不光是看他救死扶伤的风采,也要看他熬药时的黑眼圈,生气时的臭脾气,还有…….他瞥了眼秦战,嘴角微扬,吃醋时幼稚可笑的样子。
我爱的正是这样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温亭羽轻声道,所以,抱歉。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像一记惊雷炸在周小姐耳边。她踉跄后退半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温亭羽:可、可你们......
温亭羽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秦战送他的,背面刻着不学参商两相隔。
他轻声道,我们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在彼此身上留过印记。说到这里,他耳尖微红,周小姐年轻貌美,值得更好的良人,而非我这样………心有所属的人。
周小姐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可他对您那么凶…….
他不是凶。温亭羽忍不住笑了,是吃醋。他闹脾气的时候,像个三岁的孩童。
想到昨日秦战那副醋坛子打翻的模样,他眼中不自觉地漾起温柔。那人明明是个叱咤沙场的将军,却总为些小事闹脾气,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待我极好。温亭羽继续道,会记得我畏寒,半夜起来添炭;会因为我一句想吃蜜饯山楂,跑遍整个西市;会在每次出征前,把最锋利的匕首塞进我药箱......
一滴泪落在旧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周小姐这才发现,温亭羽抚过血衣的手指上,戴着一枚与秦战一模一样的玉戒。
可.…..可你们都是男子啊!周小姐不甘心地追问。
温亭羽忽然笑了:小姐可曾见过边关的胡杨他指向窗外,同根而生,相依相偎,风沙愈大缠得愈紧——这与男女何干
他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周小姐的表情从伤心变成了惊讶,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后。
温亭羽若有所觉,猛地回头--
葡萄架的阴影处,秦战不知何时又站在那里,他显然听到了对话,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小姐看了看温亭羽,又看了看秦战,
我明白了…….周小姐接过香囊,她郑重地向两人行了一礼,抹着眼泪起身,温太医,祝你们…..话到嘴边却哽住了,最终转身跑出院门。
待她离去,院中只剩两人。秦战仍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望着温亭羽。
看什么温亭羽故意道,我不是让将军先走?怎么又回来了?”
秦战略显尴尬:……回来取兵符。
温亭羽挑眉:兵符在书房,将军来医馆找
秦战被戳穿,索性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哪句
就是……秦战略显笨拙地比划,喜欢我吃醋的样子那句。
温亭羽忍笑:假的。你吃醋时蛮不讲理,烦得很。
秦战危险地眯起眼:嗯
不过……温亭羽突然环住他的脖子,在耳边轻声道,再烦也是我的。
秦战呼吸一滞,扣在他腰上的手猛然收紧。
温亭羽。他哑着嗓子道,再说一遍。
说什么
说你心悦我。未尽的话语被吞没在炽热的吻中。秦战将他抵在药柜上,吻得又凶又急,仿佛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一刻。
药罐被撞得叮当作响,惊飞了窗外偷看的阿蛮。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刚才说的….….
温亭羽耳根发烫,转身去捡药篓:没什么,只是打发她.….….
话未说完,就被一把拽进怀里。秦战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
再说一遍。他紧紧箍着温亭羽的腰,对我再说一遍。
温亭羽挣扎未果,索性擡头瞪他:说什么说某个人醋劲大得像三岁孩童还是说……唔…….
秦战低头封住了他的唇。这个吻又急又重,像是要把刚才听到的话都吞吃入腹。温亭羽被亲得腿软,不得不攀住他的肩膀。
我都不知道….分开时,秦战抵着他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你这么…...
现在知道了温亭羽红着脸推他,可以放开我了吧药材还没...….
不放。秦战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这辈子都不放。
温亭羽惊呼一声,药篓再次打翻在地。秦战却不管不顾,大步朝卧房走去。
秦明渊!”温亭羽红着脸推开他:青天白日的,胡闹什么……唔!
谁让你说那些话……秦战咬他耳朵,你得负责。
路过葡萄架时,惊飞了几只偷吃果子的麻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如他们纠缠的衣袂。
有些人,说一句喜欢,就是要用一辈子来证明的。
当夜,将军府寝殿。
红烛高燃,秦战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温亭羽的发梢。
其实……他突然开口,你今天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温亭羽困倦地嗯了一声:听见什么
秦战单手撑在榻边,俯身盯着温亭羽微微泛红的耳尖,眼中噙着促狭的笑意:你说三年前就心悦我。
他指尖轻轻拨弄他散在枕上的青丝,原来在边关初见时,你就对我图谋不轨
温亭羽原本昏昏欲睡,闻言顿时清醒了大半。他羞恼地擡脚踹他,却被秦战一把扣住脚踝。绣着缠枝纹的锦被滑落,露出他一截白皙的小腿。
胡说什么!他挣扎着抽回腿,指尖揪紧被角,那时你浑身是血,铠甲都碎了,谁会对个血人起心思
秦战低笑,指腹在他脚踝内侧轻轻摩挲,惹得他浑身一颤:那是何时
他俯身逼近,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他腰身游走,是我教你射箭的时候你当时盯着我拉弓的手,眼睛都不会转了。
我没有!
还是共守玉门关那夜他气息灼热,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你替我包扎伤口,手指抖得比沙漠里的铃铛草还厉害。
温亭羽耳尖烧得通红,猛地拉过锦被蒙住头:睡觉!
秦战笑着去扯被子,布料在两人拉扯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不说那我可要严刑逼供了......
秦明渊!你……唔…….
剩余的话被骤然封缄。秦战扣住他手腕按在枕边,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这三年的隐忍尽数讨回。温亭羽起初还扭动着挣扎,渐渐在他灼热的攻势下软了身子。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窗纸上。院外值夜的亲卫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到廊下。
将军今夜怕是不用我们守着了。年轻亲卫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突然笑道,三年前在玉门关,我就瞧出苗头——那会儿温大人给将军换药,将军疼得冷汗直流都不吭声,偏温大人手重一下,他就嚎得全营都能听见。
老兵往嘴里丢了颗炒豆:你小子懂什么那叫苦肉计。
夜风拂过庭前海棠,带落几片花瓣,轻轻粘在窗棂上。屋内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讨饶,很快又化作模糊的呜咽。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你爱的人,恰好也爱着你。
次日午后,医馆后院。
温亭羽正在整理药材,秦战赖在一旁的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帮他分拣草药。
其实那丫头眼光不错。秦战突然道,我家的太医大人确实好。
温亭羽头也不擡:比将军好
那不能。秦战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我这样的夫君,天上地下独一个。
温亭羽忍笑: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