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将情君绣山河

第37章: 花烛补礼

第37章: 花烛补礼

立春后的第七日,将军府内张灯结彩,檐下红绸在风中轻扬,与皑皑白雪相映成趣。

府中仆从来回穿梭,将新剪的喜字贴在窗棂上,廊下的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得整座府邸暖融融的。

温亭羽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袭正红喜服,衣襟袖口绣着暗纹灵芝,长发半束,以一根红绸带松松系着,衬得肤色如玉。

阿蛮正踮着脚往他发间簪一支白玉簪,嘴里还絮絮叨叨:师父真好看,比画上的仙人还俊!

胡说。温亭羽轻斥,耳尖却悄悄红了。他擡手碰了碰簪子,触手温润——这是秦战昨日送来的,说是从西域商人那儿得的羊脂玉,亲手磨了半月才成形。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温父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见了他这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欣慰:时辰快到了。

温亭羽起身行礼,被父亲按住肩膀。老人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鎏金酒杯,杯身缠绕着并蒂莲纹。

合卺酒器。温父将酒杯递给他,你母亲当年陪嫁的物件,如今......声音微哽,总算能用上了。

温亭羽指尖轻抚杯沿,喉头微紧。他记得小时候见过这对酒杯,一直被父亲珍藏在药房最上层的柜子里,从未示人。

爹......

去吧。温父拍拍他的手,别让将军等急了。

正厅内红烛高燃,秦战一身玄色喜服立于堂前。

不同于寻常婚服的宽袍大袖,他的喜服仍是利落的戎装样式,只是衣襟和袖口滚了暗红云纹,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枚永通万国钱。

见温亭羽进来,他眸色骤然亮起,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慢着。周岩突然横插进来,笑嘻嘻地挡在两人之间,还没拜堂呢,将军急什么?

秦战眯起眼,手按在剑柄上:周岩,你想明日去守马厩?

众人哄笑。温父轻咳一声,走到厅中主位坐下。老军师捋着胡子高唱:吉时已到——

厅内霎时安静下来。

一拜天地!

秦战握住温亭羽的手,二人并肩跪在红毡上。窗外雪光映着喜烛,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作一处。

二拜高堂!

温父端坐椅上,看着两个孩子郑重叩首,眼眶微热。他悄悄抹了把眼角,将早就备好的红封塞进他们手中。

夫夫对拜!

秦战与温亭羽相对而立。红衣映着玄袍,一个清雅如竹,一个挺拔如松。当两人额头相触的瞬间,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将士们等不及闹洞房,将早就备好的红枣桂圆抛了满堂。

礼成——

秦战直接打横抱起温亭羽,在一片起哄声中大步走向洞房。温亭羽揪着他的衣襟低斥:放我下来!却被搂得更紧。

不放。秦战咬着他耳朵低语,这辈子都不放。

走到榻边,秦战将人轻轻放在榻上,哑声说道:“等我回来,我先去给他们敬酒。”

温亭羽趁机打量四周——床榻上铺着崭新的锦被,枕边放着两套素白中衣,案几上摆着几碟点心,竟都是他爱吃的。

洞房内红烛摇曳,合欢帐上金线绣的鸳鸯栩栩如生。

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战端着两杯合卺酒走了进来。他也换了一身喜服,玄色腰封束出劲瘦的腰身,墨发用一根红绳松松系着,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慵懒。

久等了。秦战将酒杯放在案几上,在他身旁坐下。

温亭羽擡眸,烛光映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边。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初到边关时,也是这样望着烛光下的秦战,那时只觉得这人眉眼如刀,令人不敢直视。

想什么呢?秦战轻笑,伸手抚上他的脸。

温亭羽握住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想起第一次见你,在伤兵营。

那时候你可凶得很。秦战低笑,明明是个文弱太医,却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死活。

温亭羽耳尖微热:谁让你不肯好好治伤...

话未说完,秦战已倾身过来,将一个吻印在他唇上。这个吻很轻,却让温亭羽心跳漏了半拍。

合卺酒还没喝...他小声抗议。

秦战却已端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他:来,尝尝,西域的葡萄酒,我特意让人从敦煌带来的。

琉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液嫣红如血,映着两人交缠的视线。温亭羽浅抿一口,甜中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像极了他们这些年的情路。

好喝吗?秦战问,拇指蹭去他唇边酒渍。

温亭羽点头,忽然倾身吻住他。酒香在唇齿间交融,秦战扣住他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酒杯刚放下,秦战便将他打横抱起。温亭羽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做什么?

洞房花烛夜,你说做什么?秦战低笑,大步走向床榻。

温亭羽被轻轻放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上,秦战俯身,指尖解开他衣领的盘扣。动作很慢,像是在拆一份珍贵的礼物。

上次...温亭羽喉结滚动,在军帐里...

那次太匆忙。秦战吻了吻他的指尖,今夜慢慢来。

衣带渐宽,红烛摇曳。温亭羽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下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唯有几处旧伤泛着淡粉。

秦战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最后停在他心口那道细小的针痕上——那是当年为他试毒留下的。

还疼吗?秦战低声问。

温亭羽摇头,却见那人已俯身,唇瓣贴上那道伤痕。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手指不自觉地插入秦战的发间。

秦战顺势将他压进锦被中,十指相扣。红烛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二人身影在帐上交融。

这次不许咬我。秦战在他耳边低语,气息灼热,明日还要升帐...

温亭羽羞恼地瞪他,却被接下来的动作夺去了呼吸。

等等......他抵住秦战的胸膛,蜡烛......

秦战低笑,随手掷出一枚铜钱。劲风过处,最远的红烛应声而灭,只剩床前一盏琉璃灯幽幽亮着。

这样可好?

温亭羽耳尖通红,却主动环上他的脖颈。秦战眸色一暗,俯身吻住他颈侧那颗小痣。温亭羽轻颤,指甲不自觉陷入他后背。

疼......

忍着。秦战咬着他锁骨含糊道,当初你给我缝伤口时,可比这疼多了。

温亭羽想反驳,却被他的突然惹出一声呜咽。秦战吻去他眼角的湿意,十指与他紧紧相扣。床帐上的鸳鸯随着动作轻晃,在墙上投下交缠的影。

窗外风雪渐急,却掩不住屋内渐重的喘息,温亭羽瘫软在秦战怀里,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累了?秦战拨开他汗湿的发,吻了吻微红的眼角。

温亭羽摇头,却连眼皮都擡不起来。秦战轻笑,拉过锦被将两人裹住,顺手取来案上的点心:吃点东西再睡。

是桂花糕,松软香甜。温亭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外面......

周岩带着他们喝酒呢,没人敢来闹。秦战蹭了蹭他鼻尖,放心,今晚谁都别想打扰我们。

温亭羽抿唇笑了,主动凑上去吻他。唇齿间还带着桂花香,秦战眸色又深,翻身将人压住:看来温大人还不困?

将军不是说要补我洞房花烛?温亭羽勾住他脖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才......唔......

未尽的话语被吞没在缠绵的吻中。红烛静静燃烧,将这一室春色映得愈发旖旎。

夜渐深,温亭羽疲乏地靠在秦战怀中,任那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他的长发。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秦战低笑,拉过锦被将二人裹住:睡吧,明日还要去校场。

嗯...温亭羽迷迷糊糊应着,忽然想起什么,父亲说...明日要炖甲鱼...

秦战闷笑出声:岳父大人倒是想得周到。

温亭羽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却没什么力气,反倒像是抚摸。秦战捉住他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睡吧,我的太医大人。

窗外,玉门关的雪又悄悄下了起来。将军府的红烛彻夜未熄,映照着榻上相拥而眠的身影。

晨光透过窗纱,在床榻上洒下细碎的金斑。温亭羽睁开眼时,秦战已经醒了,正支着肘看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他的发尾。

醒了?秦战声音沙哑,带着晨起的慵懒。

温亭羽点头,突然发现两人手腕上不知何时系了根红绳——正是昨日拜堂时用的那条。

绑住了。秦战亲了亲他指尖,这辈子都别想跑。

什么时辰了?温亭羽嗓音微哑。

秦战低笑,伸手抚过他颈侧的红痕:巳时了。阿蛮来敲过三次门,都被我打发走了。

温亭羽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至腰间:这么晚了?今日还要去医馆——

话未说完,腰间一酸,又跌回那人怀里。秦战趁机将他搂紧,下巴抵在他发顶:新婚第一日,谁敢说我们怠职?

你今日不是要升帐?温亭羽轻声问。

秦战闭着眼,手指却精准地找到他腰间,轻轻揉按:让他们等着。

温亭羽失笑,伸手拨开他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秦战忽然睁开眼,捉住他的手腕,在掌心亲了一下:疼不疼?

......还好。温亭羽耳根发热,昨夜这人也是这般,每次都要问上好几遍。

秦战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他肩背上几道浅浅的红痕。温亭羽瞥见,顿时想起昨夜情动时的失控,羞得别过脸去。

我看看。秦战却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

秦明渊!温亭羽慌忙去拦,却被他握住脚踝。

白皙的肌肤上果然留着些痕迹,秦战眉头微蹙,指腹轻轻抚过:是我没轻重...

温亭羽踢他:知道就好。

这一动却又牵动酸软的腰,忍不住嘶了一声。秦战立刻松手,翻身下床:我去煮药浴。

温亭羽拥着被子坐起身,看着那人赤着上身翻箱倒柜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阳光落在那宽阔的肩背上,将几道旧伤照得清清楚楚——那是这些年为他挡下的刀箭。

秦战找出药材,回头见他发呆,挑眉道: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温亭羽抓起枕头砸他:快去煮水!

巳时三刻,将军府后院。

药浴的蒸汽氤氲上升,混着当归与艾草的香气。温亭羽泡在木桶中,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秦战坐在桶边,手里拿着木勺,正往他肩上淋热水。

烫不烫?

正好。温亭羽放松地靠在桶沿,药汤舒缓了身上的不适。他眯起眼,看着秦战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小臂——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看什么?秦战顺着他的视线,低笑道,小野猫挠的。

温亭羽撩起一捧水泼他:闭嘴。

秦战不躲不闪,任由水打湿前襟。他忽然俯身,在温亭羽耳边道:昨夜你哭着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哗啦一声,温亭羽整个人滑进水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秦战大笑,正要再逗他,院外突然传来阿蛮的声音:将军!周副将说将士们都到齐了!

秦战叹气,不情不愿地松开怀抱:来得真不是时候。

温亭羽从水里冒出来,推他:快去。

一起?秦战挑眉。

我还要泡会儿...

秦战点头,起身时却突然将他从水里捞出来,在惊呼声中给人裹上干爽的寝衣:别泡太久,当心头晕。

温亭羽被他打横抱着,羞恼道:放我下来!

昨晚怎么不说这话?秦战坏笑,却还是小心地把他放在软榻上,我让厨房熬了粥,你用完早膳再去医馆。

他说完,低头在温亭羽眉心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去换戎装。

温亭羽替他系好衣带,指尖在腰封处顿了顿:这里......

玄色腰封下露出一截红绳——正是昨夜绑在二人手腕上的同心结。秦战捉住他的手按在那处:戴着,辟邪。

待二人整理妥当推门而出时,阿蛮正蹲在廊下煎药,小泥炉上冒着腾腾热气。见他们出来,小徒弟眼睛一亮:师父!师公炖了当归甲鱼汤,说给您补......

阿蛮。温亭羽及时打断,去取我的银针来。

秦战闷笑着系好佩刀,临行前突然转身,当着小徒弟的面在温亭羽唇上偷了个香:等我回来喝汤。

阿蛮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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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话:

此后经年,玉门关的百姓常常见到这般景象:

晨曦微露时,秦将军在城楼练剑,温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走过,总要被拦下拭汗喂水;

正午骄阳下,温太医在医馆施针,秦将军抱着刀倚在门框,吓得病患不敢喊疼;

暮色四合际,二人并肩走在城墙上,红衣与白衣交叠,影子融在一处,长得能盖住整座边城。

偶有战事,秦战披甲出征,温亭羽便在城头点一盏长明灯。灯不灭,人不归的规矩,渐渐成了玉门关的传说。

又是一年冬至,新来的小兵好奇地问老兵:将军和太医大人为何总住一处?

老兵往炉膛里添了块炭,笑道:

这玉门关的风雪啊,一个人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