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烽火良宵
边关的积雪还未化尽,玉门城外的烽火台却突然狼烟冲天。
温亭羽正在药房教阿蛮辨认贝母。
忽听街上一阵骚乱。推开雕花窗,正见秦战一身戎装策马而过,玄铁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那把沉寂多时的战刀已然出鞘。
师父!阿蛮扯他袖子,周将军在门口!
周岩满头大汗地闯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蛮夷绕过黑水河,偷袭了我们的粮队!将军要即刻出兵探查!
将军府前院已乱作一团,亲兵们忙着装运箭矢,马厩里战马嘶鸣不已。秦战站在沙盘前,正与几位副将部署战术,见他来了,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给我半刻。秦战对将领们摆手,拉着温亭羽转入内室。
门刚合上,温亭羽便扯开他的胸甲:伤才好了多久?这次我随军......
不行。秦战抓住他手腕,蛮族这次来势不同以往。从案头取过一封密信,探子报他们用了新型投石机,射程比我们的强弩还远。
所以你必须留在城里。万一......他顿了顿,万一有变,你带着温伯父和阿蛮从密道走。
温亭羽还要争辩,外头已响起集结号角。秦战突然将他抵在门上,吻得凶狠又绝望。铁甲硌得人生疼,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也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舌尖。
我先去探探虚实,等我回来。秦战最后在他眉心印下一吻,转身大步离去。
酉时,玉门关的风卷着砂砾拍打窗棂,温亭羽盯着药炉里翻滚的深褐色药汁,手中的蒲扇早已停了动作。
安神汤的苦涩气息弥漫整个医帐,与边关特有的铁锈味、皮革味交织在一起。
大人,药快熬干了。阿蛮小声提醒,将他的思绪拽回。
温亭羽猛地低头,只见陶罐中药汁已凝成浓浆,正咕嘟咕嘟冒着焦糊的气泡。他急忙将药罐取下,却不慎碰倒一旁的药碾,铁轮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您今日心神不宁。阿蛮蹲下身收拾散落的药材,将军武功盖世,定能凯旋......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温亭羽掀帘望去,秦战正带着亲兵回营准备部署。
夕阳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玄铁铠甲下的红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战旗。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秦战微微颔首,拇指在剑柄上轻叩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今夜归来。
玉门城的城墙被月光镀上一层冷霜,秦战立于城楼之上,眺望远方蛮族营地的篝火,如星点般散落在漆黑的荒野中。他眉峰紧锁,指节在冰冷的城砖上叩击,一下,又一下。
将军。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温亭羽披着一件素色大氅,踏着石阶而上,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秦战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你该在医馆。
温亭羽走到他身侧,将灯笼轻轻搁在城垛上,火光映出他清瘦的面容。你既决定明早突袭,为何不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秦战终于侧首看他,眸色深沉如墨。此战凶险,蛮族有雷霆砲,若不成……
若不成,我便带兵接应你。温亭羽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秦战眉头一皱,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行,你不能有事......
“这也是我想跟将军说的。”温亭羽微笑着打断他的话。
戌时三刻,秦战终于卸甲归来。温亭羽正往炭盆里添最后一块银丝炭,听见脚步声回头,只见那人只着素白中衣立在帐口,发梢还滴着水珠——想是刚去河边擦洗过。
温亭羽转身取来青瓷碗,将安神汤滤得清澈见底。这方子是他改良过的,添了酸枣仁与合欢皮,能让人一夜无梦到天明。明日大军开拔,他想要那人至少睡个安稳觉。
喝了这个。温亭羽递上温在热水中的药碗,明日要......
话未说完,秦战突然擡手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在羊皮地图上,将西域三十六国的轮廓晕染成一片模糊。
明渊!温亭羽惊呼,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秦战身上还带着河水的凉意,胸膛却滚烫如火:最后一夜,我想清醒地记住你。他的唇贴在温亭羽耳畔,气息灼热,记住你眼角这颗小痣,记住你身上当归混着雪莲的气息......
温亭羽浑身一颤,药匙当啷落地。他们相识三载,同寝半载,却始终守着最后一道界限。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熬了三个时辰......他徒劳地挣扎,声音却软得不成样子。
秦战直接将他抱起,大步走向铺着地图的案几。羊皮纸在身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墨迹沾染了素白中衣。
温亭羽仰头望去,那人逆着烛光的轮廓如刀削斧凿,眼底跳动着比烽火更炽热的光。
看清楚了?秦战单膝跪在案边,指尖描摹他的眉骨,这里是昆仑山...手指滑向鼻梁,这是祁连山......最后停在唇畔,这里......是玉门关。
温亭羽突然拽住他的衣襟,将人拉向自己。双唇相贴的瞬间,他尝到那人唇上残留的烧刀子酒味,辛辣中带着边关特有的粗粝。
秦战反客为主地加深这个吻,直到二人都喘不过气来。
若此战......秦战喘息着分开,却被温亭羽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比任何汤药都苦涩。
温亭羽扯开他的衣襟,露出那道横贯胸膛的箭疤,这道伤我缝了十三针,你不准辜负。
秦战眸色骤深,温亭羽眼前是羊皮地图上蜿蜒的河流与山脉,背后却是比大漠烈日更灼热的体温。
中衣系带被利齿咬开,后颈传来细密的刺痛——那人正在用战场标记敌踪的方式,在他身上刻下印记。
疼......温亭羽下意识蜷缩,却被铁臂箍住腰身。
秦战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要你记住这疼。炽热的唇贴上脊椎,就像我记住你每一根银针入xue的滋味。
羊皮地图在挣扎中皱成一团,西域三十六国疆界扭曲交融,恰如帐中颠倒的天地。
当秦战抚腰往下,温亭羽突然绷紧:等......药膏......
早备下了。秦战从铠甲暗袋摸出个青瓷盒,岳父给的。
温亭羽耳尖瞬间烧红,“谁是你岳父......”
父亲竟连这个都......瓷盒开启,茉莉清香弥漫开来,混着边关特有的沙棘果气息。
放松......秦战吻着他绷紧的肩胛,比扎针容易多了。
温亭羽羞愤交加,反手去掐那人腰间软肉,却摸到一道新添的箭痕。指尖顿时失了力道,化作轻柔抚触:这是......
上月侦察时蹭的。秦战轻描淡写地带过。
温亭羽咬住地图一角,将呜咽闷在喉间。羊皮上的墨迹染花了唇角,像抹了胭脂。秦战眸光暗得吓人:看着我。
烛光下,温亭羽看清了那人眼中的自己——衣襟大敞,墨发铺陈,宛如献祭的羔羊。
秦战俯身时,铠甲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随即被滚烫的肌肤熨帖。
第一次......秦战额角沁出汗珠,悬在他上方,会疼。
温亭羽直接揽住他的脖颈向下压:比得过你中的那一箭?
疼痛使得温亭羽指甲深深陷入秦战后背,在旧伤上又添新痕。那人却像不知疼似的,只一遍遍吻他湿润的眼角:马上就好......马上......
案几的令箭筒轰然倒地。箭矢四散飞溅,有几支甚至扎透了帐布。温亭羽抓住案角,羊皮地图彻底皱成废纸。
地......地图......他断续地提醒。
早刻在这里了。手掌贴上他汗湿的小腹,祁连山......玉门关......都在这儿。
温亭羽仰头看见帐顶破洞中漏进的星光,恍惚间回到五年前那个雪夜——他蜷缩在帅帐外,也是这样望着漠北的星辰。
明渊......他哽咽着唤那人表字。
秦战突然发了狠,温亭羽眼前炸开白光,仿佛看见玉门关的朝阳刺破云层。
最后的意识里,是那人咬着他耳垂立誓:等我回来......补你洞房花烛......
子时更鼓响起时,温亭羽在榻上悠悠转醒。身上盖着秦战的战袍,那人正就着烛火擦拭佩剑。见他醒了,立刻端来温水:喝点。
温水里竟掺了蜂蜜。温亭羽小口啜饮,视线落在秦战肩头——那里有道新鲜的牙印,已经泛了青紫。
今夜......
不影响拉弓。秦战截住他的话头,手指梳过他汗湿的长发,睡吧,我守着你。
温亭羽却挣扎着坐起,从枕下取出个锦囊:带上。里面是七根金针,针尾铸成松枝状,危及时刻,刺百会、风池、膻中...
秦战郑重点头,将锦囊贴肉收好。温亭羽又取来药箱,为他腰间的抓伤涂药。药膏清凉,却止不住心头燥热。秦战突然按住他的手:再来一次?
你还要去......
所以才要尽兴。秦战已将他压回榻上,这次动作轻柔许多。温亭羽在绵长的浪潮中沉浮,恍惚听见帐外巡夜士兵的脚步声,羞得咬住那人肩膀。
嘘...秦战用战袍裹住二人,他们听不见。
确实听不见。所有呜咽都被吞入炽热的吻,所有悸动都藏在相贴的胸膛。
这一次比前次漫长得多,秦战像在巡视疆土般丈量他每一寸肌肤,从额角的淡疤到脚踝的旧伤,无一遗漏。
这里......唇瓣贴上心口,是你为我试毒留下的针眼。
早好了。温亭羽轻喘。
秦战却摇头:在我这儿永远好不了。
四更天时,二人终于力竭。秦战从背后拥着温亭羽,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那枚玉戒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戒面上的灵芝与长剑纹样早已被汗水浸透。
若我......秦战刚开口,就被温亭羽反手捂住嘴。
没有若。他转身与那人鼻尖相抵,我等你回来,补完洞房花烛。
秦战眸中似有星河倾落。他低头吻住温亭羽的刹那,营外突然传来号角声——卯时已至,大军该集结了。
温亭羽执意要为秦战披甲。玄铁铠甲冰冷沉重,他却穿得一丝不茍。当束紧最后一根皮带时,指尖触到那人怀中金针的轮廓,稍稍安心。
低头。他取出梳子,为秦战绾发。乌木簪插入发髻的瞬间,一滴温热落在手背。
秦战擡手抹去他眼角湿意:等我回来,你为我绾一辈子发。
晨光微熹时,十万大军已列阵关外。温亭羽站在城墙上,看秦战红袍玄甲的身影如利剑出鞘。
那人忽然回望,剑指苍穹,又点点心口——他们的暗号,意为你在我心上。
大军开拔的烟尘遮天蔽日。温亭羽在城头站到日影西斜,直到阿蛮来报:大人,将军府收拾好了。
府中一切如旧,只是案几上的羊皮地图不见了——昨夜秦战将它卷起收走,说要带着他们的痕迹上战场。
温亭羽摩挲着案面残留的药渍,忽然发现角落里刻着行小字:
不破楼兰终不还。
笔锋凌厉,显是那人的手笔。温亭羽取出银针,在旁补上一行娟秀小字:
君在玉门待郎归。
针尖在木纹间游走,恰似那夜指尖在肌肤上刻下的誓言。窗外,玉门关的烽火台次第亮起,如星辰坠地,照亮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