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争这天下
天色本就阴沉,此刻更添几分压抑。
祁连山沉静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在不远处,他此番强出头全是为了亲王胥东青。
“我的亲爹!老爹啊!”祁方拉了拉他的胳膊,“这回咱们就看热闹,千万别说话了。”
见胥东青正凝眉与关鸣低语,祁连山便按下了话头,静坐着默然不语。
人群中员外郎迟棉,双手早已紧攥成拳,心道:圣女,官本宁青你们如果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啊?
杨子江冷眼瞧着这混乱场面,嘴角悄然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天空中银龙怒卷身躯翻卷奔腾,愈发凶狠地吞噬着所剩无几的光亮。
浓重的乌云滚滚压来,沉甸甸地悬在头顶,转眼间便是成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刚从外围赶到的关羿伦与白沧兰,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凛冽寒气,竭力稳住心神。
“我让他救出老白,他可倒好……”白沧兰心头一震,“……直接反了!”
一切都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容不得人们细想。
关羿伦捏紧了手中的宣纸,目光扫过人群,又将它递给了白沧兰。
此刻,他才明白为何有人捧着宣纸,会失声痛哭。
每一个接触过宣纸的人,反应都如出一辙。他们仿佛亲眼目睹了那惨绝人寰的经历。
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缺心缺肝的孩童,正挣扎着从皇宫深处那面巨大的铜镜里爬出。
画面血腥变形,惨不忍睹。
还伴有刺鼻的腥臭,直接灼烧在观看者的眼底。
“这……”白沧兰将手中宣纸捏皱。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作孽者终将自食其果。”关羿伦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丝冰冷。
人群攒动,相隔甚远。
在那些攒动的人头间,一个熟悉的面孔,还是刺杀入了关羿伦的眼帘。
杨子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朝右长史颔首示意。杨子武则一直在远处凝视着杨子江,眼中怨气汹涌。
“秦卓潇这是要反了?!”
程北瞳孔骤缩一脸惊骇,猛地转向身旁的兄长程南,“未曾料到,竟会逼得他争这天下!哥,现今当如何是好?”
目光如鹰隼的程南扫过人群,掠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最终死死钉在亲王胥东青身上。
他们又何尝不是无法挣脱命运的羁绊。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声音斩钉截铁,“他反了,你慌什么?!再说……我们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
自打确定程行野是死于亲王之手,程南心中便燃起滔天恨意。他发誓那吞噬人命的权柄,绝不能让它落入亲王胥东青手中。
一阵急促如滚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撕裂了低迷人声,打破那被龙所禁锢住的所有人心神。
看清来者的一刹那,关羿伦与白沧兰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卓潇!你……”风尘仆仆的胥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
他是被亲王派去的人强行带回来的,脸上还带着惊喜交加的神色,“……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阴沉的天空狂风大作,冰冷的冬雨如同无数细小的刀锋,裹着刺骨寒意倾盆而下。
雨水触及地面的瞬间,竟发出唰唰的轻响。眨眼就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闪着寒光的冰壳,覆盖了大地。
慌乱之际郡王胥荣却只望着上空龙背上的男人,也冻僵了他的动作和呼吸。
“卓潇!!!”
银龙怒目看
郡王胥荣眼睁睁看着秦卓潇再次从眼前消失,气得他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人群顿时慌乱一团,议论纷纷。
亲王胥东青踉跄着冲到胥荣面前,目光如炬,死死盯在儿子脸上。
“你……”他环顾四周,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回去再跟你算这笔账!”接着又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他对秦府动手了?”胥荣脸色铁青,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不就是在逼他……”眼角瞥见祁连山和关鸣正朝这边走来,造反二字卡在喉咙没说出口。
“如今他得真龙相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反了!”胥东青压低了声音,字字如锤砸向胥荣,“你此刻的妇人之仁能改变什么?眼下还是想想我们的处境!若是他和你争这天下,这皇位……”
“他既敢将秦府满门投入大狱,就该料到今日的下场!有没有这真龙相助。他若要反那必反,何错之有?!”胥荣眼中怒火翻腾,“争这天下?!若他是天下霸主……”
亲王胥东青怒吼道:“你……你如何?”
“我愿臣服!”
“你愿臣服于他?!”胥东青气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混账东西……”
郡王胥荣猛地一扬马鞭,缰绳抖处马头已调转方向。马蹄踏碎青石冰面,朝着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大牢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秦卓潇冷笑一声,手持吞月长剑一挥,狱卒们纷纷倒地。
闻声,一脸茫然的姚渥丹看着出现在牢房的二人。
“潇儿!阿泫!你们……”她伸出手指向对面,“快,先去看看你爹!”
秦卓潇立刻朝着秦悦之的牢房奔去,裴赫泫则迅速打开了姚渥丹的牢门。
“伯母,我们来迟了。”
姚渥丹无力地摇了摇头,裴赫泫又打开其余的牢门,帮朱管家和朱婆他们解开镣铐。
将人都放出来后,裴赫泫这又快步上前,拂去姚渥丹囚衣上沾着的稻草和污物。
她声音低沉急促:“我们费劲心思派人传信,你们为何不听?!如今……”她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与裴赫泫一同向老爷的位置走去。
姚渥丹看着秦卓潇,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声音哽咽:“我儿,你……你们这是劫天牢啊!让你们去南境寻胡李,看时间你们定是没去,反倒折回来救我们……”
“爹?”秦卓潇小心地将虚弱的秦悦之扶搀扶起来,看到那被刀刺穿的双手,双目赤红,“孩儿岂能抛下爹娘,独自茍活于世。”
秦悦之靠在儿子臂弯,“我和你娘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何必……”目光在他们年轻又坚毅的脸上缓缓扫过,满是悲怆与自责,“是我们……拖累了你们啊,眼下……”他又望着牢门外,声音沙哑,“要想踏出这死牢大门,只怕……难如登天。”
姚渥丹的手指深深陷进裴赫泫的手臂,声音颤抖:“这分明就是个死局,你们这是进来白白送死!”
“一家人,何苦说这些。”秦卓潇却撩起长袍,扑通一声朝着双亲重重跪地,额头深深叩了下去,“爹娘在上!今日孩儿有话不得不说!”
“潇儿,你这是做什么……”秦悦之看着跪伏在地之人,“我儿,快起来说话!”
姚渥丹也躬身下来,“潇儿,快起来,不可……”
秦卓潇擡起头,目光扫过眼前三人,又望向他们身后的那些被下大狱的秦府其余众人。
只听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心悦裴赫泫,此生非他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