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谋逆之罪
大牢里的一切动向，夜月都了然于心。只是这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明显存了报复秦府的心思。
五更梆子响时。
“继续去盯着。”夜月道。
回来禀告的属下应了一声“是”告退。
“今日，戍楼那边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夜月将兵符紧攥在掌心，声音透着忧虑，“主子千万要在胡李那里才好，否则……”
裴主子纵横苍穹，信鸽定然难以与他们取得联系。
“主子们若不在驻地，那便是已经动身回来了。”目羊撕下一口烧鸡，嚼着说道，“更何况……裴主子可是龙！不出一日便会赶到京都！我用信鸽也给九天传了信，让他们速速快马加鞭赶回。”
话音刚落，营帐外骤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朔风凛冽的冬日，京都城内因这份通缉令早已是议论纷纷，满城风雨。
议论者大抵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秦国公一家的，另一派则多是支持陛下的。而这后者的言论，大多是从钰镗花楼里传出来的。
“人嘴两张皮，说秦小爷勾结南蛮余孽？怕是他去议和这事本身就是陷阱！我听说啊，他已经被那位派去的人给…杀了。”一位路人指着通缉令上的画像低声说。
有人愤然道：“又是割地又是送女子求和，我看这天合朝早就该易主了！”
“死了？那岂不是死无对证坐实了此事。”旁边的人惊疑不定，“秦府几百人下了大狱，秦小爷若是不回来，那岂不是……”
“嘿，这么说来勾结外敌岂不是倒打一耙？！”先前那人压低了声音。
“大胆！休得胡言！”立刻有人厉声反驳，“他秦家是天合的叛徒，勾结外邦。逾期不归，按律就该满门抄斩！”
“我看杀得好！”有人附和道：“听说丰通的皇后秘密前往北荒求见秦卓潇，你们可知这皇后是姓官本？”
“姓官本又如何？六年前国公爷携子出征讨伐，为国血战！如今竟污蔑他勾结外敌？我看你们是黑白颠倒！是非曲直，大家心中自有明镜！”
另一人声音里满是悲愤：“看看这民不聊生的世道，下县更是饿殍遍野……靠牺牲女人换来的和平，早就寒了民心。”
又一人冷冷插话，“民心散不散且不论，诸位且睁眼看看眼下！天合的收成如何？粮价如何？莫说下县，便是这京都城里，多少人家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秦府一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不出两日便会传遍他国……”马车上的人擡手放下厚重的青布轿帘，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去，拿着银子买些干粮发给这些乞丐。”
“老爷已经不在朝为官，何必操心……”侍从躬身接过递出来的碎银，入手微沉。
白君霄靠回铺着软垫的椅背，又问道：“往年京都没见这么多乞讨的，今年怎么会这样？”
侍从小心地将银子递给属下，吩咐他去买干粮布施。
隔着轿帘低声回道：“往年其实也多，只是他们不敢进京都。今年是实在没法子了，天灾人祸逼得人活不下去，都豁出命往京都跑。”车身轻微摇晃了一下，“小的听说去别的县城，也是一样要不到饭，粮库都空了。”
秦家被下入大牢第二日。
姚渥丹扑到牢门前时，正撞见衙役将老爷捆上那辆钉满狰狞铁刺的刑车。
“你们要带他去哪？！”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牢门栅栏，“老爷别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定随你去阴间路……”
一旁的朱管家也目眦欲裂，嘶声喊道：“冲我来！要杀要剐冲我们来！为何只为难老爷一人？！”
此时，刚刚救济完乞丐的白君霄，恰好前来大牢探望秦悦之。
他示意侍从上前打点。
起初，把守的衙役态度强硬，任凭侍从如何询问都紧咬牙关，死活不肯透露半句。
侍从不动声色地又将沉甸甸的白银塞入其手中，那衙役再次掂量了一下分量。眼神闪烁，这才勉强松了口风：“等着！”
衙役转身匆匆进了内牢通报。
片刻后衙役折返，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这才侧身让开，低声道：“快，走侧门！”
“秦老哥，你可还好？”白君霄看着牢中人，声音带着急切，“没想到他们对你也敢用私刑。”
秦悦之刚被从钉满铁刺的刑车上解下，押回牢房此刻浑身是伤，血迹与污渍混杂。
第二日他的双手又各被刺了一刀，此刻，那双手肿的像两个血馒头。
姚渥丹望着白君霄道，眼中含泪，“患难见真情，白大人的恩秦府上下铭记于心，感激不尽！”说着，她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白君霄急忙上前一步，“夫人快快请起，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他示意侍从，侍从会意，引开了附近的衙役。
见左右无人，白君霄才压低声音道：“此地人多嘴杂。今日一早，我儿和小关已去了秦家校场找夜月。夫人方才欲言又止，可是担心秦公子回来后会冒险行事？”
姚渥丹含泪点头，哽咽道：“正是…还望白大人到时能设法拦着他些，别中了圈套。”
两日滴水未尽的秦悦之，艰难地咽下几口水，喉咙如同砂纸在摩擦。
他攒了攒力气，开口道：“我儿…最是孝顺…他回来京都定会去寻你家小白，”他喘息着，眼神恳切地看向白君霄，“帮我带句话……”
白君霄连忙俯身靠近牢门，沉声道：“尽管说就是，只要贤侄来见我儿，此话白某定当一字不差地带到。”
秦悦之缓了口气，眼神带着看透生死的清醒：“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老骨头……可他年纪尚小…”一字一顿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承光帝…容不得我秦家，我儿归来也必是背负谋逆之罪，不如留在南境……”
“这……”白君霄一听顿时脸色煞白，“此话我定带到。”
嗤啦一声撕开密函最后的封漆，胡李将军抽出信笺。
目光扫过，那是京都传来的急报，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正如裴公子所言。
“来人！”他猛地擡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立刻派精骑，兵分四路，给我追！沿官道、山路、水路岔口，全力搜寻秦小爷踪迹！追出五百里若还不见人影，速速回来禀报！”
“遵命！”
亲兵领命，转身疾步而出。
胡李迅速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间一封密函已然写成。他仔细卷好，塞入小巧的信筒。
走到窗边，将信鸽用力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