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心神不宁

第160章 心神不宁

夜月正被这童声弄得摸不着头脑,第二日便被主子召来伺候裴主子。

初冬的寒意渐浓。

他裹紧了身上靛青色的夹棉长袍,领口一圈银狐毛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秦卓潇披着一件墨色长袍,金线绣的云纹在直射的光下隐约流转,他一眼就瞧出夜月的不对劲。

蹙眉问道:“你可有不适?”

前院石径旁立着棵不大且枯叶零落的箭毒木,夜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的暗纹。

颔首回道:“许是主子归来高兴,还没反回神儿……”

寝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裴赫泫慢悠悠踱步而出。

他未束发,银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长袍上。里头只松松套了件绛红锦袍,小腹隆起衣带也未系紧,露出一截苍白的锁骨。

秦卓潇转身朝他走来,“天越发冷冽,”他擡头又看了看天空,“一会派人把冬日大氅备上。”

“我不冷,暂时不用。”

裴赫泫见夜月低眉顺目的模样,他唇角一勾,“莫不是不情愿来当值?换作是我……怕也不乐意!”

夜月慌忙俯首,靛青袍袖垂落,露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腕:“属下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裴主子与小主子也是夜月的主子。”

秦卓潇轻笑,帮裴赫泫拢了拢身上的长袍的毛领。

“昨日还说我逗他,今儿乖宝怎么也戏弄起人来了?”

裴赫泫眼波流转,指尖绕着长袍上的一缕丝绦,懒洋洋道:“只因昨夜……横竖本君心里高兴嘛!”

正打情骂俏的二人忽听扑通一声,夜月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裴赫泫和秦卓潇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夜月自己也懵了,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未见异样,他怎么会突然就跪下了?

裴赫泫挑眉:“借秦爹的威风,我随口一句玩笑话,就能把这孩子吓成这样?”

“自他随我以来,下跪不过三次而已。对你行此大礼也并无不妥,只是……”

这时,那稚嫩的童声再度响起,似乎只有夜月能听见。

「让你跪下是表忠心,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呢!」

夜月猛地擡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那声音……竟像是从裴主子腹中传来的!

“起来吧!”裴赫泫走下台阶,“你整日待在军营和本君接触最少,待齐箴他们回来便放你回去。何必行此大礼?”

哐哐哐——

夜月额头重重砸向地面,连磕三个响头,闷声道:“是。”

裴赫泫:“……?”他转头看向秦卓潇,困惑道:“这又是什么操作?”

夜月磕头磕得两眼金星乱迸,泪花直在眶里打转。

偏生腰杆怎么也使不上劲,只得垂着脖颈应声:“是,全听主子的。”

「我美爹貌若天仙且心地善良!我亲爹英勇神武且霸气十足!他们还很恩爱,昨夜双修折腾一夜不睡。灵力波动剧烈,害得我在隔壁打转心神不宁。」

夜月额头还贴着地,脑子里嗡嗡响着全是那童音过于显摆的抱怨。

……折腾一夜?

这……是我该知道的吗?

忽然夜月感觉衣领一紧,裴赫泫竟揪着他后领把人提溜了起来。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本君倒要看看……”裴赫泫眯着眼打量着他苍白的脸,“你额头上是不是装了机关?怎么磕得跟敲木鱼似的?”

秦卓潇走上前,突然伸手捏住夜月的肩膀晃了晃,“你怎么回事?”

夜月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刚刚膝盖一软就跪下了。自从主子们回来,我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秦卓潇收回手,双臂环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噢?”裴赫泫好奇地问:“都听到些什么?”

“他笑话我是老光棍,说我什么都不懂。还说……”夜月欲言又止。

裴赫泫忍不住笑出声,“好家伙,你是故意来逗我开心的吧!”

「啊啊啊——」

童声在夜月脑中疯狂尖叫。

「他笑起来是不是很美!」

夜月一咬牙,硬着头皮继续道:“他还说你们昨夜在府里折腾一宿……”说完立刻别过脸,不敢瞧两位主子,“我一个老光棍什么都不懂,何苦还和我说这些?!”

裴赫泫头上的龙角不自觉地冒了出来,他偏头轻咳一声目光躲闪。

“秦爹……”他刚开口,却见夜月突然瞪大眼睛,喉结剧烈滚动着,活像只被掐住后颈的猫。

“夜月你怎么了?”秦卓潇连忙上前查看。

噗——

夜月喉间忽然绽出一团绒白,数百枚蒲公英伞絮在夜风中划出道莹白弧线,最终聚成爱心状悬在半空。

周遭空气骤然凝固。

那团白绒颤动两下,顺着气流滑向裴赫泫肩膀依靠,竟在咫尺间幻化成拇指粗细的小白蛇。

红绸肚兜裹着玉雪身子,尾尖缀着金铃,此刻正盘踞在裴赫泫肩膀上吐信。

秦卓潇指尖悬在裴赫泫肩膀上方寸许:“这是……”话音未落,小白蛇突然仰首,金瞳倒映着秦卓潇如星空的瞳孔。

就在他即将触到蛇身的刹那,整条小蛇躯轰然溃散,化作万千绒絮四散飘零。

裴赫泫颈侧龙鳞纹蓦然发烫,灵力如决堤洪流奔涌而出。

夜月眼睁睁看着裴公子头上的犄角在变长,躯体寸寸龟裂。颀长身形裹着白袍诡异地扭曲膨胀,细密鳞片随动作簌簌作响,清越如碎玉相击。

待鳞片声渐歇,盘踞在内院的已是条水缸粗细的银龙。正午烈阳为龙角镀上霜色光晕,尖端凝着星点寒芒。

最令人心惊的是其下腹处,银白鳞片包裹的弧度隐约可见某种弧形轮廓。

是龙!

裴主子竟是龙身!

“这正是要你来的缘由,内宅不容外人踏足的原因……”秦卓潇话音未落,龙尾已卷上他腰间,将人凌空拽至龙首旁。

夜月唇瓣微启欲言,龙腹鳞甲间忽传清音。

“这样在肚里才舒服嘛!也不闷了!”

秦卓潇指尖轻颤着抚过龙躯银鳞,大手掌心贴住那片发光处,“魆幻说要三日,未料你已能……”尾音化作一声哽咽,却见龙腹某处鳞片泛起金色柔光,似在应和。

“我也没想到。”

龙尾在青金石地砖上划出蜿蜒,秦卓潇能听见他胸口里回响的心跳。

怔立院中一身靛青色长袍的夜月,一头青丝被龙息掠得纷飞。脸色白得骇人,唇色却比面庞更淡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