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返回京都
玄甲军卸了枪头的长戈,倒插在重车上宛如一片移动的密林。
赤脚灵猫踏进凭空涌现的溪流,脚尖激起的水花惊碎了倒影。
“爽快!”
这是他们离开北荒五百里后,遇到的第一道活水。河水仍带着地脉余温,身后的黄土已不能窥见北荒黄段。
“俊杰,前头可就要到山寨了!”蹲在上游的齐箴掬水抹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滴在锦袍上。他歪头打量岸边沉默的男人:“你这脸色不像是回土匪窝,倒像是要进阎罗殿?”
“操他姥姥的鬼地方,这辈子老子都不想来第二次。”俊杰啐了口唾沫,护腕磕在石头上当啷作响,“北荒皇宫也不过如此,我的狗窝可比那舒坦。”他突然支起半身,“奶奶和秦大人的马车……怎的连帘子都不掀?”
“主子的事轮得着你操心?”目羊将水囊按进溪中,羊皮囊突然呛出串气泡。他甩着湿漉漉的袖子冷笑:“奶奶交代你的事情可记得?以后要是敢生二心,小心奶奶抽了你的皮!”
“俊杰你别管他就是!”齐箴直起腰看着目羊,“他没吃到烧鸡正闹脾气呢!”
“我是怕她,更怕……”俊杰看着对岸越过去在行几里就要和他们各奔东西,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那个武功高强的丫鬟……”
四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不知谁先嗤了声,顿时笑浪掀翻了整条溪涧。
哈哈哈——
俊杰涨红着脸问道:“我怕那个丫鬟也很欣赏她,你们至于这么笑话我吗?”
裴赫泫的龙尾扫过第八团积雨云时,天合山脉的山脉已清晰可辨。
秦卓潇望着最后一缕霞光正从龙鳞上褪去,暗金纹路在暮色中泛起微芒。
龙影掠过林梢的刹那,清越龙吟穿云裂空而来。秦卓潇收紧手臂,银鳞在掌心烙出深痕。
他们于盛夏时节动身前往北荒黄段,归来之际已至阴历十月初,身上已加添了御寒的厚袍。
校场骤然卷起霜风,银龙破云而现引得士卒哗然:“龙,是龙!”待铁甲碰撞声渐歇,那抹游龙残影早没入铅灰云层。
夜月披着湿发掀帘而出时,士卒们的喧闹恰似被刀斩断都噤了声。
他驻足朝士卒们凝望过来,怒吼道:“都不累是不是?”
士卒闻声一哄而散。
他擡头望向天际片刻,只见夜空繁星点点转身走向营帐。
帐内烛火未燃,临近营帐时脚步却忽地止住,大手刚推开门便觉有些异样。
秦卓潇压着嗓子低笑一声:“威风不减啊!瞧把他们吓的!”
话音未落,夜月已循声出拳。
噼噼啪啪中木器碎裂声骤然炸响,案几翻倒木椅横飞。漆黑中虽不见物,却能想象满地狼藉之态。
喀啦——
暗处忽有木屑碾碎声传来,夜月心头骤紧,这屋里竟还藏着第二人?!
“秦爹,一路回来你也不累啊!倒有闲心逗孩子玩?”慵懒男声裹着几分戏谑。
秦卓潇踢开脚边碎木,笑吟吟拨亮声音:“试试这小子功夫……可曾荒废。”
夜月劈出的掌风僵在半空,对面男子声音不是主子又是谁?
只见他右掌纹间龙鳞暗纹流转,夜月慌忙收势单膝点地:“属下莽撞!给主子们请安!”
“起来吧!”秦卓潇面色凝重,轻弹身上灰尘,将太师椅缓缓扶起置于裴赫泫面前。
夜月拨亮烛芯时,青铜烛台在帐幔上投下摇晃的光晕。他举着烛火转身,骤然撞见裴赫泫的面容,手中铜盏控制不住轻晃。
银瀑般的长发垂落腰际,在烛火里泛着妖异的冷光。原本劲瘦的腰身此刻隆起惊人弧度,白色锦袍下仿佛蛰伏着某种活物。
最骇人的是他额前那对银色犄角,在火光中流转着诡谲纹路。
“主...裴主子?”夜月喉头发紧,膝盖不自觉发软。
眼前人分明还是裴赫泫的轮廓,周身却萦绕着山岳般的威压,令他止不住的浑身战栗。
太师椅上的秦卓潇屈指敲了敲鎏金扶手:“京都最近可有异常情况?”
夜月慌忙收回视线,喉结滚动着禀报:“新提上来的工部官员前日夜,三更时分被仆役发现身中十七刀。库房三万两官银不翼而飞,圣上震怒,着令都门直隶司三日破案。”
“十七刀……”屈膝落坐在太师椅上的裴赫泫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隆起的小腹。帐外北风卷着沙子拍打军帐,衬得他嗓音愈发森冷:“看来又有人等不及要清理门户了。”
夜月盯着裴主子的手,那处隆起的腹部衣料随着动作显出几道凸起,恍若鳞甲纹路。
想到此路途遥远,断无可能来回仅用单程时间。这时间实难对上,夜月正沉凝听着。
就听到有人问他:「我娘亲的手好看吗?」
夜月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秦卓潇看着他问道。
夜月从沉思中回神,晃了晃脑袋,转过头颔首道:“左长史的案子已破,相关消息都用密函发出,如今应该已在送往北荒的路上。”
“破案了?”裴赫泫转向秦卓潇,“这倒是……”
秦卓潇指节轻叩案几:“杨子武?”
“是他大哥杨子威。”夜月摇头,“处斩立决,尸身都下葬了。还有那个杨子江的妹妹杨子辛,找了个替身代她去的北荒,两位主子绝对猜不到顶替之人……”
“别啰里吧嗦的卖关子!”秦卓潇屈指弹飞案上的松子,“说完我好回府歇息!”
“是元美公主的贴身宫女应心。”夜月压低嗓音,“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侍从,都被程北暗中处置了。”
“还有白君霄大人遭革职禁足。这俩月郡王魆胥荣像疯狗似的,四处追查裴主子家当的下落。幸亏裴主子英明,当初没把财物全记在主子一人的名下……”
裴赫泫放手下手中的花色水盏,“如今祁方贵为祁都督,这两个月境况如何?”
夜月躬身答道:“这数月来他屡破奇案,深得圣心。听闻其父祁连山连佝偻多年的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临行前秦卓潇有叮嘱他是悄悄返回京都不可声张,其余部众都在后面最快也要两个月后能到京都。
裴赫泫沉吟道:“若有变故,我亦可独往接应他们……
“主子要亲自去接?”侍立下首的夜月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贸然询问。
“不可。”秦卓潇断然否决,“回京都沿途驿站众多,若无亲卫随行必会引起注意。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隆起的腹部,“你如今快七月身孕,腹围过显行动已然诸多不便。”
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再次出现:「你觉得,我爹对我娘如何?!」
夜月闻言一怔:“……”
「哎呀!你是个老光棍!我问你干嘛!」
夜月眸色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