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护心逆鳞
雷云深处迸裂出千万道电光，他的锦袍在蛟龙背上狂乱翻飞。
秦卓潇大手死死扣住银蛟的龙角，右掌鲜血正不断渗出，在风中弥散开腥甜气息。
银蛟鳞甲间流转着细密幽光，喉间滚出一声低吼：“秦爹，你受伤了？”
“乖乖？！”他伏低身子紧贴在裴赫泫蛟背上，轻吻龙角沁凉的纹路，“皮外伤无碍。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我不知道。”蛟龙尾一摆撕开云层，“许是刚化真身的缘故，总觉得……这蛟龙之躯才是真正的我。”
鳞片摩擦发出清越铮鸣，裴赫泫亢奋地翻了个身，“这般自在，根本不想变回人身！”
秦卓潇在疾风中扬声问道：“方才见一金一白两道光，也是两条蛇同时窜入你腹中，胎儿可觉不适？”
“不曾，从未这般畅快过！”银蛟长啸着冲入雷暴中心，在空中自由翻腾。
龙吟嘶吼着。
电弧顺着鳞片游走成璀璨星河，他又道：“倒像是吞了两颗灵丹妙药，浑身妖力都沸腾起来……畅快！”
地面黄沙骤然沸腾如汤，圣女与官本宁青刚踏出北荒王的书房。
便听得孛日巴彦振臂高呼：“若降甘霖，必是天佑北荒！天佑北荒……”
圣女擡臂指着天空，“那个……是不是龙？！”
官本宁青往乌云深处寻去，“那边云后好像真有个东西在动，太远看不真切。”
哈哈哈——
白发苍苍的孛日巴彦笑道：“看来我才是真命天子！真龙降临北荒，真龙降临……”
桑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桑叶落了满地。
斯兰也在院中注视着北荒上空，“莫非……那是龙？”
银蛟腹下猝然金光大盛。
秦卓潇被气浪掀得身形不稳，仰倒瞬间却见云涡翻涌，蛟龙飘飞将人稳稳托起。
戏谑低吼声裹着雷鸣传来：“这小家伙倒是个皮实的，偶尔还挺淘！”
“你说的是……”秦卓潇扶着龙角回首向后看去，就见隆起的小腹鳞甲处正一闪一闪冒着金光。
“秦爹，就是他在闹我……”
话音未落，天际电闪之际，他们再度坠入魆幻的灵识空间，茫茫白雾如浪扑面而来。
熟悉的雀跃声便穿透迷障：“主人！秦小爷！可算见到你们了！”
两道问询声同时响起：
“魆幻，上次未说完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阿泫方才可是完全化蛟了！”
裴赫泫指尖轻抚隆起的小腹，蹙眉时睫羽染着碎金流光：“双修既能维系人身又可安抚灵胎，这些日子确能感知胎动，可这肚腹……”
他忽地抓住秦卓潇手腕按在绷紧的弧度上，“这般冷硬嶙峋，形状也很奇怪，全然不似寻常孕育之态。还有上次你没说完的若勤加修炼…？灵胎原是…？都是什么啊你快说。”
“乖乖莫急！你这身体本就不同。”秦卓潇反手扣住他颤抖的指尖，白蛇挣脱时在掌心留下的伤口仍在渗血作痛，“且容魆幻一一回答。”
“我怕它突然消失。”裴赫泫猛地攥住对方手腕翻开掌心，“秦爹的菊花纹与白蛇图腾本该在此……”话音突兀哽在喉间，“为何如今右掌心空空如也？”
虚空传来缥缈回响：“勤修双修之法可续秦小爷命数，你既采补阳气，他自然也可取用你体内阴元。”
裴赫泫瞳仁骤缩：“你是说……秦爹也能得长生？”
“嗯…还需一物助力才可。”
裴赫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何物？！”
魆幻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把你的护心逆鳞给他！”
裴赫泫晃了晃腕间玲珑剔透的蛇镯，白光下泛起涟漪：“拿去。你不是说它便是我的护心逆鳞？”
“是。”魆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护心逆鳞给了秦小爷，从此主生他生，主灭他灭。”声线突然凝成冰棱：“这次我可没掺半点谎。”
秦卓潇猛然攥住裴赫泫手腕：“既是护心命门之物……”大手在苍白皮肤上压出红痕：“可会对你不利？对阿泫有没有影响？”
“不过是个鳞片。”裴赫泫屈指弹了弹镯身，绿色蛇瞳应声闪烁：“能有什么影响……”
“救鬼一命也是胜造七级浮屠，渡魂积德方得此灵胎。”魆幻截断话音，雾状身形突然笼罩裴赫泫腹部，“如今看来主子肚子里的应该是蛇嗣卵，不是婴儿形状。”
两道声线在震荡的妖气中重叠：“蛇卵？！”
“或许是蛟卵也未可知！”魆幻将尾音拖得绵长，见裴赫泫神色微动，方继续道：“如今主子既已蜕尽凡骨化作蛟龙，自然不用再如从前那般倚仗阳气。不过……”它刻意顿住话音，眼尾浮起几分促狭，“若说双修之道，于情可固道侣之契，于理能养本源之气，多承些雨露终究有益无害。”
秦卓潇：“……”
裴赫泫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蛇镯，“你…懂得还挺多！”
魆幻继续往下说：“主人切莫着急，秦小爷身上的阴阳造化，至阳金蛇自菊花掌纹破茧，至阴白蛇由冰髓凝形，如今皆在主子腹中结成太极阵眼。蛟卵得此先天灵韵滋养，三日后必开神识。”
裴赫泫闻言指尖微颤，腕间蛇镯应声落于掌心。
逆鳞在虚空中流转着幽绿光晕，“那这个护心逆鳞……”
“主子将其置于秦小爷右手掌心即可。”
裴赫泫将鳞片轻轻放在那溃烂的掌心。
“只要主子是真心相赠，逆鳞自会与溃烂的皮肉相融。”魆幻顿了顿，嗓音泛起涟漪，“还有…往后我何时再现，能否现世，皆成未定之数了。”
秦卓潇指尖轻颤，逆鳞已泛起微光：“莫非是……你主子将护心逆鳞赠与我的缘故？”
“非也。”魆幻的声音开始虚化，似晨雾遇阳，“是我命数已尽，与主子缘分已尽。”
秦卓潇衣袂间飘散出点点萤火，护心逆鳞融入了逐渐愈合的伤口之中。
二人遭魆幻的灵识震出。
秦卓潇目光顺势下掠时骤然凝滞，脚下竟匍匐着整个北荒疆域。
四只龙爪刺破云霭，他道：“原以为能吞天的北荒，不过掌中芥子。”
此刻书房门訇然刮开。
圣女与官本宁青踏着龟裂的青玉阶尚未站定，便见孛日巴彦振臂向天，虬髯间迸出雷霆之音：“天佑北荒城！天佑……”
刺啦——
雷电如开天巨斧劈落，堪堪炸裂在圣女曳地的裙绡与孛日巴彦玄护腕之间。
霎时龙吟虎啸撕裂层云，震碎九霄玉磬的龙吟声竟与苍穹谶语共鸣：“北荒与丰通的生门和死门……”
云涡突然被银鳞利爪撕开豁口，漫天雷纹凝成竖瞳状裂痕，“皆悬于尔等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