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百思不解
北辰府大婚那日,大房带着杨子威、杨子武在程南那得了百两白银,方才稍敛气焰消停几天。
程南能给他们银子完全是不想在他弟大婚之日大开杀戒,见血兆头不好就忍了过去。
拿着银子要走时,杨子武竟瞥见廊下那道人群中颀长身影。
正是当日在钰堂花楼当众羞辱他的裴赫泫,此刻正与都门直缉司秦都督谈笑风生。
望着远处得裴赫泫,杨子武瞳孔微颤,“哥,又是他?我问过了就是他将杨子江安排进都门直隶司当差的。”
“裴赫泫?”杨子威顺着弟弟目光望去,又看到杨子江也在台阶之上,喉间滚出冷笑,“看那个贱种想翻身,我也是不痛快。”
杨子威擡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莫急。他这才风光几日?走,喝酒去。”
耳尖的大房就听兄弟俩还想拿着用命换来的银子去嫖去耍。
回头骂道:“两个孽子,拿着银子先去给你爹去挑口棺材,尸首……”喉间的话语顿了顿看着他们,想想尸首还在都门直隶司,又泄了口气,“哎,那也得把棺材擡回来。眼下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哪有银子给你们喝酒?”
大房不比二房尚有娘家可以倚仗,她那些亲眷早在数年前便相继凋零。
这些年仗着在杨府独掌大权,她何曾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光景?
杨子武向兄长点点头,伸手探入靛青长袍的袖袋内侧摩擦着。
他喉头滚动着吐出几个字:“娘,这就走。”
杨庭刚刚咽气,大房便冷着脸将三房和五房的身契文书抛在地上,“今儿便还你们自由,往后是去胭脂巷重操旧业,还是去街边与乞丐为伍都与我无关……”
偏那二子杨子武色性不改,暗中尾随三房多日。
先前分得的银钱还剩些,他便在城郊赁了处僻静院落,竟将父亲的三房直接悄悄幽禁起来。
哗啦——
三房脚上的铁链一响,却挪不出方寸之地。
女人发狠得瞪着他,“杨子武,你这个畜牲是不是疯了?”
“他死了。你跟我不是正好?”杨子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另只手伸向她的胸口,“这回也不用背着人,以后我养着你!”
杨子武喜欢她?似乎并非如此,自钰堂花楼遭裴赫泫当众羞辱后,他便对此事耿耿于怀有了执念。
“你……”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脚,在看看四壁的屋子,“像狗一样养我?”
“养狗也是养,”杨子武的大手越伸越往里摸着她,“跟着我不比那个老家伙舒服?!”
“你放开我……”
挣脱间她一口咬在杨子武的虎口处,差点咬下半块肉来。
杨子武挥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下来啪一声脆响,半张脸肿了起来顺着嘴角淌血。
“敢咬我?让你咬我,让你敢咬我!”接着嘴巴就被杨子武用破布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呜——
“这回你咬啊?怎么不咬了?你这个贱货,就赖你勾引我,让我当众丢人现眼……”
暗处脚腕间铁链开始晃荡,喉咙里的声音被铁链拖地的闷响截断。
一炷香后。
杨子武整理好身上的袍子,人模人样的拍拍屁股走人。
再说二房那位姑娘杨子心,自打知晓三哥杨子江非但未受牵连,反在都门直隶司谋了实缺,便隔三差五往都门直隶司跑。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觉得害臊,也不知避嫌。
仗着二房素日参禅茹素,她便从佛堂供案上拣选几样杏仁佛手酥、蜜煎雕花脆,偷偷装进拿来食盒里充作由头。
充当来都门直隶找三哥的借口,就为了能见一面那个飞骑营大门朝北开的白沧兰。
站在南门都门直隶司的杨子心总是仰着脖子辩解,“不过是顺路过来,探望三哥。”
杨子江官靴碾过石阶青苔,将食盒推回妹妹怀中:“直隶司岂容女眷叨扰?你日后切不可再来此处,以免惹人非议。”
偏她还是逢着申时三刻必至,朱漆门廊下守门吏都识她那张面孔。
来了这么多次只有一次她远远的看见过白沧兰的一个背影,好像还在和那天一起抄家的男人在吵架。
“又是他?还在给我家的白沧兰摆脸色,他以为他是谁?”提着手中的食盒正打算追上去,就看见那个男的让白沧兰抱着上了马车。
看情景气的杨子心冷哼道:“你没脚吗?白沧兰就是勇武心善不和你计较罢了,这人还真难伺候,我爹活着的时候都没他这么多事!”
她将手中的食盒一丢,愤愤而回。
钰堂花楼二层的白字间自圣爷上次毒发后便再未亮灯,那盏白色蛇头的红色灯笼就许久未见。
老鸨茶姐手捏着长黑烟袋吞云吐雾:“圣爷行踪岂是奴家能窥探的?”
翡翠镯子叩在檀木案上,又端起酒杯喝点残酒,“叫你家主子耐心等着就是。”
期间亲王胥东青三次遣人暗访,皆无功而返。
张强在床榻上静卧一日之后,茶姐便遣人取来店小二的衣裳。
老鸨茶姐道:“装什么死,有口气就得起来给老娘干活,我钰堂花楼可不养闲人。”命他在钰堂花楼后面做些不露脸的杂务。
亲王府。
“父王,圣爷莫不是见势不妙…跑了?”郡王胥荣将来往密函一件一件掷入铜盆,火舌倏地窜起。
“没理由。圣爷为何跑?”胥东青摩挲着腰间螭纹玉珏,“昨夜胥卓又呕出三次黑血,且容他再多活两年。只是程侍郎和杨庭那公案……”话音陡转,目光如刀淬毒,“为何她要命我杀人,又将尸身偷去?若是尸首不是她所为会是谁?不管谁偷的为什么要送给裴赫泫?他不过是个区区左长史,在京都无权无势为何?”
“儿臣还百思不解一事,杨庭那莽夫究竟是自己嗅到腥味,还是有人暗示他李景一事。他自作主张杀李景也没与我商议,他的死……”郡王胥荣猛然收声,丹凤眼瞥见父王唇角讥诮。
“杨庭杀得好。不管是圣爷让他杀的李景,还是你命人将杀杨庭。”亲王指节叩在青瓷冰裂纹盏上,发出清越脆响,“程北那一百七十二道刑具,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杀了他安稳。”
亲王胥东青眼底寒光未敛,“不止圣爷的密函,杨庭、李景的也要一并料理。他们府中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铜盆中的火舌骤然蹿高,火光映亮了胥荣的面庞,丹凤眼微微吊梢眉峰斜飞,此刻整张脸都浸在跃动的火色里。
“父王放心!”胥荣将怀中密函尽数投入火盆,用铁钳拨动信纸蜷曲成灰,“李景与杨庭往来的信函全在此处,儿臣特意留了几封未焚。杨庭府中所有密函早在抄家前便已盗了出来,主要是我和他的来往信笺。”
亲王胥东青负手踱至案前,暗红烛泪沿着烛台蜿蜒。
他指尖划过鎏金封皮,冷笑溅落在御印上:“这空出来的位置,总要有人填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