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怖婴灵
早膳过后,明媚的阳光从东方斜打过来,透过窗纸把梅花纹投在青石地砖上。
平日无事,姚渥丹就喜欢待在这间茶室,在此品茶、看雪、赏梅。
秦悦之为了夫人能避凉,除敞轩外,就这间茶室有烧地龙,温度很暖。
此时,秦卓潇和秦悦之端坐在棋桌两边,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正在下棋,显然,秦卓潇稍落下风。
姚渥丹手中把玩着西域进贡的十八子手串,看着父子二人对弈。
丫鬟正在拂袖添茶,案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干果,坚果等,还有一样是昨日陛下赏赐的“荆桃”。
仲夏之月,天子乃以尝黍,羞含以桃,先荐寝庙1。
荆桃在冬天是皇室独享之物,很是稀少。
丫鬟端着盥盆鱼贯而入,姚渥丹放下手中佛珠,在盥盆内净手。
末尾是朱婆端着馔盘,上面呈着造型精致的银挑和一个鸳鸯莲瓣纹瓷碟。
姚渥丹看着从抱夏过来的朱婆,手上用白帕子擦着,“我让红果打水,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莫非要成精了?!”
红果用浅绿色的帕子掩唇,打趣道:“可不,老了老了,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朱婆走到案桌前,把馔盘置于案上,“是老了,昨日赏赐一到,那金银珠宝我知夫人倒是不胜在意,单单这玲珑如玛瑙,色泽红艳的水果,最称夫人的心。”
姚渥丹含笑,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朱婆帮着拂背顺气,过了一阵才道:“是了是了,就这个顶好!潇儿打小就喜爱吃。”
秦卓潇和父亲的第一盘棋局,秦悦之胜三子赢,秦卓潇听着娘亲的咳疾,手指在棋篓里翻搅着玉石棋子,联想到那个来路不明之人。
秦悦之看着儿子愣神,便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莫要沉潜于失利之中。”
夫人把用银挑剔好的荆桃装在鸳鸯莲瓣纹瓷碟内,一个一个摆好,声音透着慈爱,“青果,给少爷送去。”
秦卓潇瞧着近在咫尺的父亲,秦悦之看着那盘已经剔好核的荆桃。能看出那是羡慕的眼神儿,却不掺合任何嫉妒。
秦卓潇把装着荆桃的果盏推到父亲身前,“爹,你先尝尝。”
虽然棋局赢了,但在家中地位上,明显略逊一筹。秦悦之用果叉挑起一个,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言简意赅道:“甜!”
日上三竿裴赫泫还不起身,齐箴也去叫过几次,奈何此人不听,不闻,不动,任你如何他都拒不回应。
齐箴腹诽:还真当自己是个爷了。
魆幻:「深夜大热,怎么不叫人拿酒温身,何苦现在找罪受。」
裴赫泫:“这也挺过来了。”
四更时裴赫泫就开始发热,平旦时分才渐渐退热,这一晚身体处于一阵火山爆发,一阵冰窟下坠。
他梦到了去世的父亲,却看不清脸。
一张黑脸,一张白脸,黑脸的人从衣着说话可以看出来是个女人,在向他招手“儿子来啊”。
后来的白脸是他父亲,一直在用力推着前面的女人,他想走过来,黑脸之人纹丝不动。
裴赫泫想走过去看看父亲,可是脚完全擡不起来,低头一看他的下方都是绿色的蛇,正密密麻麻的缠着他的脚,他的腿,有成百上千的蛇。
蛇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得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一点一点把他包围,真的好凉。
裴赫泫只能任由它们的行径,对面的一黑一白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
最大的一条蛇已经来到裴赫泫的眼前,吐着鲜红的信子,分叉的红舌在裴赫泫的脸上剐蹭,吐纳的信子发出吱吱的声音:主人,好久不见。
他不再看眼前的场景,紧紧的闭上眼睛,内心拼命呼喊着走开,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
一个两个的梦接踵而来,场景不同,不过都有一黑一白的人,成群结队的蛇群,多到数不胜数,他就躺在它们的上面,
在2049年的今天是周日,明天星期一是他的工作日。
也不知道这个朝代如今是几月几号,病中裴赫泫竟生出一些希望,若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现实,那多好。
可是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木榻的穹顶,转身就瞧见红丝罗幔。
魆幻:「还有我。」
裴赫泫咽了咽口水,嗓子眼发干,浑身上下酸痛,顶着沙哑的嗓子,“我们还在渡劫,没时间矫情,今天是几月几号?”
魆幻:「农历十一月三十日,这个时代只有农历,年关在即,官员是十天一休,今日秦国公在府。」
裴赫泫起身坐了起来,把床幔掀开,“他在?你说秦卓潇迷信吗?对了,你这个是真是假?还是说表面糊弄他的?”
魆幻:「当然是真的,婴灵就在他娘亲的背上,而且他比秦卓潇还大,十几年未能转世投胎。看着自己的母亲对这个孩子疼爱有加,如果是你,会作何感想?」
裴赫泫道:“气。”
魆幻:「气可生怖,怨气自然会越来越重。」
听魆幻说完,裴赫泫掀开自己的衣袖,上面覆满了一层鸡皮疙瘩,“我靠。”
魆幻:「有人。」
秦卓潇用果叉吃着荆桃,打量着茶室里的下人,红果刚刚采摘回几枝寒梅,娘亲正在指挥她修剪枝叉,“
青果在给她揉肩,捶腿。
朱婆已经离开茶室,去瞧瞧做活的女工,年关将至她要去盯着工时。
秦卓潇把手中的果盘放下,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不传不得入内。”
丫鬟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姚渥丹屏去左右,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秦悦之独坐在棋盘之前,擡起一枚黑子,指腹在摩挲圆润的棋面,稳稳落于棋盘一角。
接着,又取白子,手臂悬而未落。
室内静怡,秦卓潇没有立即开口,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会信什么鬼神之说。
须臾,见儿子不语姚渥丹启唇道:“潇儿,何事?”
秦卓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娘亲还有一个孩子吗?”
秦悦之手中白子,最后落于棋篓,粗糙的大手覆盖于棋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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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礼记·月令》荆桃—樱桃/车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