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难受么?后悔么?
苏亦安虽是清瘦,但并没有女子那种弱柳扶风的姿态。似竹影挺拔,自有风骨傲然。
他只是站在床边背对着叶瑾瑜穿衣服,叶瑾瑜就一股燥火从小腹往下窜。
长臂一捞又将他拖回到床上,叶瑾瑜狎昵的轻咬着他的珍珠一样莹润的耳垂,“上什么课啊,苏先生若实在想教书就教我吧。我从小在书本上就不用功夫,你若教我我一定用心学。”
“放开。”苏亦安紧锁眉头用力推着他。
“不,我不放。”叶瑾瑜嬉皮笑脸的把手从衣摆的边缘探进去。
苏亦安急忙一把抓住,因为怒急脸上染了一层薄红,“你昨天答应的都忘了么?松手。”
趁着叶瑾瑜怔神,苏亦安推开他急忙快步走出房间。
还是不让碰,还是摆脸子,还是劲儿劲儿的。
所以呢?除了自己答应他的那三条,其它什么都没变。
“艹”叶瑾瑜撒气似的抓起苏亦安的枕头用力的扔在了地上。
在厨房里简单的洗漱过后,苏亦安就出了院子。
清晨时分外面极冷,平日里苏亦安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才能出门,不然身子熬不住。但此刻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屋子里去,又害怕被叶瑾瑜堵在里面出不来,所以只能忍着刺骨的寒意出了门。
“咳咳。”掩唇咳了几声后,苏亦安进了附近的一家烧饼铺子。
铺子门面不大,里面有五六张桌子,来来往往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过来用餐。
若搁在从前,这些熟悉的街坊四邻肯定是要笑呵呵的和苏亦安打招呼,说声苏先生早啊。
如今,却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他不是给季耀光当九姨太去了吗?”
“季耀光都死了,狗屁的九姨太啊。”
“真是有损文人风骨,为了富贵连脸都不要了。”
“富贵不也没得到嘛,听说被季家赶出来了。”
“活该,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靠身体取悦权贵,连梨春园的戏子都不如。”
“就是,真够恶心的。”
那些窃窃私语很清晰的落入耳中,像是故意给苏亦安难堪。
苏亦安看着一派清冷与世无争的,但并没有达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境界。他内心是脆弱敏感的,也是为了保护这份脆弱敏感才矗立起一道冷漠疏离的屏障。
所有伤人的话都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刀子,一下下的划在苏亦安的心口上,疼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平日里见了他最爱笑的店小二,如今都是冷着脸的把烧饼和油茶潦草的往桌子上一推,像躲瘟神一样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询问:难受么?
难受。后悔么?
不。
忍受着周围的白眼和风言风语,苏亦安食之无味的把早餐吃了。他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是细嚼慢咽,那份优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从前别人常拿这个夸他,如今倒成了别人嘴里的做作。
这个时间私塾的学生还没来,苏亦安之所以来的早些,是为了到林家给林曼姐报个平安,然后……和老师认错道歉。
林家在这一片还是有些声望的,毕竟林檀林老先生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且从不为钱财,日子过得清贫,就更给人一种心系苍生的侠义。
已经到了院子门口,苏亦安却踌躇不安的不敢进去。想起自己说要给季耀光做九姨太的时候,老师被气的呕出了一口血,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滚!失了根骨的东西,以后都不许再踏我林家的门。
正在院子口徘徊着呢,里面的房门被打开了,发出“吱”的一声。
“安安?”师娘秦素端着一盆水,有些惊讶的看着院子外头的苏亦安。
秦素是江南女子,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还习惯在名字上叠字。林曼她就叫曼曼,林琛她就叫琛琛,对苏亦安她也当作自家孩子一样温柔的叫安安。
苏亦安走进去,难得像孩子一样露出几分委屈,“师娘。”
“唉!”秦素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又弱受不得凉,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进屋吧。”
见苏亦安有些迟疑胆怯,秦素说道,“到底是你的老师,你还能一辈子不见啊?进去说几句软话,他心里还是在乎你的。”
苏亦安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林檀老先生这辈子除了教书育人没啥别的爱好,唯一就是离不开他的烟袋锅子。
大清早的,坐在床边就把烟袋锅子给点上了,刚抽了两口就看见苏亦安进来了。
“你来做什么?”林檀老先生瞬间立起眼珠子,“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踏林家的门?你给我滚出去。”
正在里屋照顾孩子的林曼和林琛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爹。”林曼微蹙眉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林琛也附和道,“对啊,亦安哥不是贪图富贵的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的。”
说罢,林琛像个皮猴子似的窜到苏亦安眼前,“亦安哥,你有啥苦衷你说出来,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
苏亦安微微垂眸,声音轻颤的,“我,我没有什么苦衷。”
一句话,气的林檀老先生把自己最宝贝的烟袋锅子丢出来砸他。
烟袋锅子砸在胸口后“当啷”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苏亦安也紧跟着双膝跪下。
“老师,对不起。”苏亦安垂着头,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林檀老先生怒吼着,“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秦素上前柔声细语的劝说着,“好了好了,一把年纪了气性倒是越来越大。如今那季耀光死了,咱们安安也从季家离开了,日子还像从前一样过的。”
“你个妇人懂什么?这清誉一旦毁了就是一辈子,哪怕他以后加官晋爵荣耀满身,这个污点也是永远洗不掉,随时会被人拿出来诟病。”
被训斥的秦素也恼了,“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要逼死安安不成?他无父无母的,打十二岁就在咱们身边长大,你也狠的下心?”
夫妻二人吵了几句后,林檀老先生挥着手,“你走,别在我这跪着。你若愿意跪,就去私塾门口跪着,跪上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