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177
洛笙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脖颈处传来僵硬的钝痛，他正想擡手揉按，忽然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正黏在自己脸上。
“阿笙，你醒了。”沙哑的嗓音裹着三分笑意在耳畔炸开，惊得洛笙一个激灵。视野里骤然压下一片阴影，黑瞎子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几乎要扫到他鼻尖。
“我睡了多久？”他揉着发麻的胳膊苦笑，“浑身像被十匹马碾过似的。”
黑瞎子笑着说：“都中午了，你说呢？”
洛笙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就你自己？”话音未落，黑瞎子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扑到床榻边沿。
他抓着洛笙的腕子往心口按：“有瞎子还不够吗？阿笙～”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走。
“别闹。”洛笙抽回手，“我问正事。”黑瞎子立刻垮下脸：“他们哪在乎你死活？花爷抱着账本算到大半夜，哑巴在练他的破刀法......”越说声音越黏糊，手指悄悄去勾洛笙的发梢。
“小洛，别听他鬼扯。”谢雨辰几人走过来，黎蔟探头说道：“洛哥你可算醒了！”
洛笙被七嘴八舌吵得太阳xue突突直跳。“停。”他打断众人，“有话等会说，我先去洗洗。”
谢雨辰安排道：“我们去院子里等你。”洛笙点头时，余光瞥见黑瞎子正用口型对谢雨辰比“多管闲事”，被张麒麟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洛笙从浴室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他随意地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痕。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黑瞎子见状，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迎上前去。他接过洛笙手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着头发，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耳廓，惹得洛笙微微缩了缩脖子。“头发要擦干，不然容易着凉。”黑瞎子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雨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从厨房走出来，白瓷碗里盛着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上面点缀着几颗枸杞和红枣。“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将粥递到洛笙面前，眼神里满是关切。
洛笙接过碗，感受到碗壁传来的温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他轻声说道，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一旁的黎蔟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洛哥，他们真的是你的......”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暧昧的手势，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洛笙咽下嘴里的粥，无奈地笑了笑：“是啊，不信？”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带着几分坦然和宠溺。
“没，就是......”黎蔟挠了挠头，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你真厉害，能同时搞定三个。”
洛笙被他的话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他顿了顿，问道：“你不回家吗？”
“回啊，一会儿就走了。”黎蔟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这不是跟你告个别嘛。”
“行，路上小心。”洛笙点点头，目送黎蔟蹦蹦跳跳地往院门口走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吴斜突然开口：“洛洛，我们能单独聊聊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黑瞎子手上的动作一顿，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不行。”
吴斜苦笑着解释：“黑爷，我不会做什么的。就是想说说话，有些事......”谢雨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揶揄：“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他环抱着双臂，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吴斜低下头，沉默不语。洛笙看了看三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叹了口气：“行吧，等我把粥吃完。”
他低头继续喝粥，却明显感觉到身边三个人的气场都变得紧绷起来。
洛笙喝完最后一口粥，将瓷碗轻轻搁在桌上，擡眼望向坐在对面的吴斜。光洒在木桌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吴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走吧，去后院？”洛笙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
吴斜点点头，两人穿过雕花门廊，后院的老槐树正簌簌落下几片黄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
洛笙倚着朱漆栏杆，目光扫过不远处假山后若隐若现的三道身影——张起灵正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黑瞎子半个身子藏在月洞门后，解雨臣则假装在修剪盆栽。他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家伙的偷听技巧实在是……。
“你想说什么？”洛笙收回视线，发现吴斜正望着他出神。他眼底映着秋日的阳光，却像是盛着另一个世界的星河。
吴斜深吸一口气：“其实这些年，我陆陆续续梦到很多...”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叶触地，“都跟你有关。”
“我？”洛笙挑眉。
“嗯。”吴斜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凌乱，“但不像这个世界...应该就是你说的，你的那个世界。”
洛笙心头微震。这吴斜是真邪门啊！
“看到了，所以呢？”他故意让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却看见吴斜的眼睫颤了颤。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吴斜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冬日里将熄的炭火，“而且我...”
“我说了，过去了，不提了。”洛笙打断他。
吴斜点点头，望向远处起伏的屋脊：“我也要走了，打算回杭州。”
“嗯，挺好的。你家里人也放心些。”
“他们不是冲着你...”吴斜急忙解释，却在触及他目光时住了口。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知道。”洛笙轻笑。
吴斜声音忽然轻快起来：“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就像你跟胖子那种？”他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
洛笙望着这个人，“可以。”他听见自己说。
吴斜的眼睛倏然亮起来，像是有人往西湖里撒了把星星。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好。”
远处传来黑瞎子刻意夸张的咳嗽声，张起灵无奈地叹了口气，而解雨臣的剪子“咔嚓”一声，把好好的一株山茶剪秃了半边。
洛笙摇摇头，转身时唇角却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