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凌天道心常自静

第60章 题诗,立碑

魏墨凌转头看向那九块石碑,目光在林晨的“风雪碑”上停留许久,忽然道:“先生,立碑的规矩,是只要诗好,无论身份吧?”

农鹏愣了愣:“自然,琅琊书院向来以文取人,便是贩夫走卒,若有惊世之作,也能立碑。只是……”

他看着魏墨凌,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试试?”

这话刚出口,旁边就传来嗤笑声。

一个锦袍文士摇着玉骨折扇,语气轻慢:“农先生怕是忘了,令徒可是青涯书院出来的,这里的石碑,可不是乡野小调能碰瓷的。”

魏墨凌没理会他,只是走到石碑林旁的空白石案前。

案上摆着笔墨砚台,是供文人即兴题诗用的,他拿起狼毫,在砚台里蘸了蘸墨,略一沉吟,便在铺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笔走龙蛇间,一行行字跃然纸上。

“朔风卷地雪连天,狼烟直上接云巅。”

“黎庶离乱弃家园,青乌镇头铁甲寒。”

“死守孤城志愈坚,白骨沙场堆作岭。”

“热血曾浇护城河,莫道英雄多寂寞。”

墨迹未干,已有文士凑过来看。

起初还带着几分戏谑,可越看越是心惊,到最后,连那锦袍文士都收了折扇,脸上的轻慢换成了凝重。

“这诗……”

农鹏看着纸上的字,山羊胡都在颤抖:“这气势,比林院长的‘风雪碑’,竟也不遑多让!”

魏墨凌放下狼毫,将宣纸递给闻讯赶来的外院执事,淡淡道:“烦请先生呈给院长以及各位先生一观。”

执事看着纸上的诗,又看了看眼前这月白儒服的少年,双手接过宣纸,快步往内院走去。

石碑林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魏墨凌身上。

那锦袍文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拱了拱手:“魏兄好笔力。”

魏墨凌笑了笑,没说话。

那执事快步返回时,身后跟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为首者身着藏青锦袍,腰间悬着枚双鱼玉佩,正是外院院长刘恒春。

他目光如炬,落在魏墨凌身上时带着审视,手里紧紧攥着那页墨迹未干的宣纸。

“此诗,是小友所写?”

刘恒春走到近前,拱手作揖。

魏墨凌颔首:“正是在下。”

刘恒春指尖在诗稿上轻轻点着,沉吟片刻又问:“不知小友可否为此诗起名?”

“就叫...《青乌吟》吧。”

魏墨凌望着远处云雾中的山峦,那里曾是青乌镇的方向,青乌镇的血与火,该有首诗记着。

“好!好一个《青乌吟》!”

刘恒春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突然扬声道:“来人!取一块青石,给这位小友的这首《青乌吟》...立碑!”

“什么?!”

石碑林里瞬间炸开了锅,先前那几位嘲讽魏墨凌的文士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有人手里的书卷“啪”地掉在地上,有人指着魏墨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立碑?这可是连青州来的解元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

此时,刘恒春又将这首《青乌吟》念了一遍,而后长叹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或震惊或不服的面孔,沉声说道:“老夫执掌外院三十年,见过的才子多如牛毛,却从未见谁能把刀光剑影写得这般入木三分,把家国大义藏得这般风雅!”

农鹏站在人群后,看着被众人围住的魏墨凌,突然红了眼眶。

他想起当年这混小子把《论语》撕了叠纸鸢,想起他爹每次来送束脩时总说“这孩子心野,却重情义”。

原来那些藏在顽劣里的筋骨,终究是在烽火里长成了参天树。

几个石匠已扛着工具赶来,青石被稳稳架在第九块石碑旁,刘恒春亲自握着錾子,在魏墨凌的注视下,将“青乌吟”三个大字刻在碑首。

石屑纷飞间,他忽然抬头笑道:“小友可知,自林院长之后,你是百年里第二个在外院立碑的人?”

魏墨凌望着那些围拢过来、眼神已全然不同的文士,又看了看农鹏眼中的欣慰,忽然觉得这石碑上的字,比斩下斡岩首级时的战刀更沉。

他拱手道:“此诗能立碑,不是因在下写得好,是因青乌镇的弟兄们...打得好。”

魏墨凌望着新立的石碑,忽然想起此行的初衷,连忙转向刘恒春,拱手作揖:“刘院长,晚辈有一事相询。”

“小友请讲。”

刘恒春正端详着碑上的字迹,闻言转过身来,目光温和了许多。

“两个月前,家父魏宪曾与贵院的曲凤沅先生一同前来,不知您可知家父如今身在何处?”

闻言,刘恒春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显然对“魏宪”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就在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之时,身旁一位灰袍老者忽然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哦?原来如此!”

刘恒春恍然大悟,连忙拱手致歉:“倒是老夫眼拙了,不知是魏公子驾临,失敬失敬!”

他抬手示意魏墨凌随他往石亭走,边走边道:“令尊确实在书院,只是外院多是文弱学子,护院也只懂些粗浅功夫,前些日子听闻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山脚徘徊,曲先生怕令尊在此有失,便将他接到内院暂住了。”

魏墨凌心中一松,悬了两个月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望着山腰那片隐在松柏间的飞檐,低声道:“多谢刘院长告知。”

“魏公子不必客气。”

刘恒春指着石亭里的石凳,说道:“今日腊八书会,内院的先生们傍晚都会来外院赴宴,不如您在此稍候,老夫让人即刻去内院通报,届时让令尊与您在此相见,如何?”

魏墨凌笑着点头,对着刘恒春拱手:“如此,便有劳刘院长了。”

刘恒春当即唤来一个机灵的青衣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弟子应声而去,脚步轻快地往内院方向奔去。

石亭外,文士们还在围着《青乌吟》的石碑议论,时不时有人朝石亭投来好奇的目光。

农鹏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老相识吹嘘“这是我学生”,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魏墨凌坐在石凳上,指尖轻敲折扇,目光掠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内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