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求亲!

第108章求亲!

窗前霜映月,案头墨照瞳。

岁除前夜,江晚璃收到一封安芷从西蜀边陲传回的密信,拆开读过后,半宿无眠。

信件送达时,为采买年货忙活整日的林烟湄累丢了魂,便先歇息了。

如是,江晚璃行事反倒方便许多。她蹑手蹑脚推开门,踏着月色去厢房找乐华。怎奈,叩门半晌,漆黑的房中毫无回应。

三更夜半,猫儿都睡了,遑论大活人。

刮脸的晚风吹几下就冻得江晚璃瑟缩不止,可她又担忧闹大动静会吵醒小鬼,愁到原地跺脚。

“谁在那!”

抖如筛糠的江晚璃后背,突兀抵上刺骨的冰凉,耳畔质问声虽熟悉,其中夹杂的警觉却不然。

她调整好冷脸,回眸时抛出一记幽怨的眼刀。

“姑娘?!”

起夜归来的乐华始料未及,慌里慌张收回长剑,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适才,她朝这边盯了半晌:一身披月白长袍、披发过臀的女人,保持着不变的节奏在她窗前蹦啊蹦的,瞧着行为煞是诡谲,可把她吓得不轻呢!

“开门!”

快冻成冰棍的江晚璃急切吩咐。

话音落,乐华侧身一推,门就开了:“您怎不进来等?”

见状,江晚璃偷摸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过于在意礼节,居然没想到推门试试?

难堪…

好在,她善解人意的下属也沉溺于尴尬,无暇理会她的别扭,只闷头斟一杯热水奉上,毕恭毕敬中潜藏三分如临大敌的担忧,讷讷开口:

“深更半夜,您有何要事?”

说话间,乐华的余光时不时瞄向药箱。

留意到此等小动作,江晚璃不轻不重拍了下桌:“想哪去了!”

“啊?”

小心思露馅太仓促,乐华表面装傻,而心下窃喜。

小祖宗非是因身子虚脱熬不住来寻她的,真真是最好不过。

江晚璃拿她没辙,旧日叮嘱莫名重现脑海,反复回荡…羞得她如坐针毡,忙递出密信,挑明来意:

“你即刻收拾行囊,赶赴西蜀。安芷查出那里有人私采暗矿,进出疑有宸王府要员。此事要紧,你去配合她查,我记得你妹妹在王府,可令其协助。”

“私采铁矿?”

乐华飞扫过信件,心底咯噔一声:“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保不齐与私造兵器相干。”

“不错,”江晚璃凤眸微觑:“行刺我的那波人,箭镞做的精巧,又非官匠手艺。我早疑他们有私铸坊,私铸武器要想隐蔽,私矿不可或缺。此矿的发现,兴许是线索。”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可她眸中光晕,仍在持续黯淡。

乐华打量着她的神色,心知太女的思量未休,只是后话不方便讲给她听了。

即便江晚璃不说,她不傻,也看得穿其中关窍——

若真如安芷所言,私矿牵涉宸王府臣随,也就表明,宸王默许并知晓此事。堂堂亲王违逆国朝律法,所求为何?这件事,身为宸王亲女的陛下,又会否知情?

“您要属下如何配合安将军?”思及此,乐华审慎询问。

“尽全力。若力所不及,随时修书给我,我帮你斡旋寻朝中帮手。”

江晚璃不假思索道:“兹事体大,安芷敢传信我,是我之幸。她肯将宝压我身上,我自当回以真心,是也不是?”

“遵令,”乐华拱手一礼:“姑娘,楚岚未涉朝堂,能力斐然,既有心为您效力,与我配合也默契,又因强迫联姻事与宸王府有芥蒂,可否允她同去?查案能事半功倍。”

江晚璃愣了刹那。

只因那一连串不要钱似的夸赞,居然是从甚少夸人的乐华嘴里脱口的,实在让人意外。

须臾后,她消化过这番露骨的偏爱,勾唇哂笑:“不准,你自己去。”

“我…”满目期待的乐华噎了个猝不及防:“我能否…”

“你什么?服从命令。”

江晚璃沉下脸色,幽幽叮嘱:“快些动身,到了那边,记得心无杂念。”

说罢,她出门的脚步飘然,轻快极了。

只剩乐华呆望着她的背影,失落低喃:“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给?”

她甚至怀疑,江晚璃或许给不出得体理由,而是要公报私仇,为强行分居那事报复她呢。

转天。

大伙闻鸡而起,清早就开始布置小院的春联、灯笼,增添岁除喜气。

人人喜气洋洋忙碌的当口,可怜的楚岚却像无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找,逢人就问:

“见到乐华没?”

问到谁,不是摆手就是摇头。

直到,她直愣愣问上出门疏松筋骨的江晚璃:“姑娘可知乐华去哪了?”

“出远门,寻幼妹过团圆年去了。”江晚璃波澜不惊地调侃。

“出远门?陪妹妹过年?她也没跟我说啊…不是,她团圆了,那我呢!”

楚岚登时气血翻涌,眼前星星乱冒,眼瞅着就要抓狂。

她素来直爽,相中谁就大胆示爱。哪怕面对江晚璃,也从无意隐匿她中意乐华的事实。

江晚璃凝眸审视她过激的反应,悄然抿了下唇。

刚才那玩笑似的回应,大抵有点过火。

“你,若羡慕她…也可回家陪你娘几日,我准假。”

她略尴尬地,给自己的惭愧铺台阶。

“姑娘开哪门子玩笑,这儿离朔方千八百里,等我回去,年都过完啦!”

心神不宁的楚岚满脑子只装得下对乐华不告而别的埋怨,无暇陪上司闲扯,敷衍两句就跺脚跑了。

“云清想回朔方?”

半途出屋的林烟湄没听清交谈始末,给江晚璃裹披风时,好奇寒暄。

“不是,”江晚璃抚了抚七上八下的心口,眸光紧追楚岚的背影:“我寻思年节将至,久不回家不妥帖,想让云清代我回去看看。她不太愿意,便算了吧。”

林烟湄把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误解成了:“阿姊想家了?”

“没…”

江晚璃无措垂眸:“哪有的事,你莫多想。”

“我是觉得,你想家,咱就回去呗,在哪过年不是过呀。”林烟湄反而分外大度:“只要你娘不嫌弃我,怎么着都成。”

“胡言乱语。”江晚璃反手刮了刮林烟湄冻红的鼻尖:“湄儿聪颖伶俐,谁会不喜欢你?只是朔方比此处离京城更远,不去了罢。年后我们就得动身入京,安顿下来备考了。”

“又提春闱!”

“备考”俩字最近频频出现,林烟湄听的够够的。

她顿感扫兴,懒得再聊,索性瘪瘪嘴一溜烟钻回屋:“一个两个,远的近的,天天把这事挂嘴边,好烦呐。”

牢骚入耳,江晚璃习以为常地笑了下。

她清楚小鬼是被寸瑶她们逼狠了,压力大都这样。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并非安抚林烟湄。

她快步追着消失于院墙根的背影而去。正经严肃地给楚岚做好情绪疏导,才是当务之急。

“啪!”

是时,西边灶台后,一捆干柴突然被撇到地上。

柴堆前探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四下环视过小院,确信俩主家都不在后,出溜出溜顺墙根翻至院外,学了两声麻雀叫。

不多时,巷口老树旁闪出道人影:“求助?被赶出来了?”

“哪能呢?”

思卿颇为得意地摆手否决,凑至来人身侧,与人附耳:

“速传口信给家主‘少主年后进京,然厌考之意激增,另生登楚门求亲之念’。务必带到,请家主早日定夺对策。”

“求亲?是她登使君府的门,不是楚姑娘主动张罗吗?那家主得花出去多少钱啊…”

“你操心这干嘛?反正我偷听到的都在这了,你早点传话回去。”

“诶,别走,你没听错听反罢?”

“姑奶奶耳朵灵光着呢,是这意思!”

思卿拍着胸脯打包票,急不可耐地原路折返回灶台。

草率的动静惊飞了一窝老鸦。

“啊—啊—”的叫声格外聒噪。

难听的啼鸣吵得林烟湄头疼,她推开窗,挥舞着毛笔轰它们:“走开,一边闹去!”

“今儿过年,湄儿气性忒大了。”

可巧,江晚璃宽慰好楚岚,慢悠悠溜达回来时,正撞上小鬼板着脸跟鸟儿们怄气,一时好奇,便随口打趣儿:

“谁又惹我家小河豚啦?”

话音落,廊前面含薄怒的姑娘循声乜来,旋即,仓促落窗隐匿了身形。

林烟湄一屁股坐回圈椅,不由腹诽,江晚璃怎能当着大伙的面儿,拿诨号调笑她呢?她如今好歹也算半个小主人,要脸面的!

“吱呀。”

下一瞬,屋门有了响动,紧跟着,窸窣脚步缓缓靠近案头。林烟湄感知到动静,忙把脑袋埋入袖间,趴桌上不动了。

“藏起来是害羞么?”

江晚璃绕至桌后,笑盈盈端详她半晌,见人不言语,手悄然捏住狐裘一角,蹭上了林烟湄裸露在外的脖颈。

“哼哼…”撩拨得林烟湄连忙拿手捂:“痒死了。”

于是,江晚璃捕捉到了一张面红耳赤的小脸:“嗯?生气了么,为何?”

“赖你!”

林烟湄横她一眼:“你才是河豚,你全家都是河豚!”

“哈…”

这斤斤计较的小模样逗得江晚璃发笑:“好好好,家里只你我而已,我姑且陪你同做河豚又何妨?”

她宠溺望着小鬼,走多了路的身子疲惫,索性软腰半斜,挤进小鬼与书案的间隙,堪堪落座于林烟湄的膝头:

“现下,河豚妹妹可否告诉阿姊,是哪个不懂事的虾兵蟹将惹了你?”

“嘁…”

江晚璃劲劲儿的挖苦闹得林烟湄没脾气,佯怒破功噗嗤笑出了声:“阿姊下去,太沉了,压腿。”

“容我歇歇,三两句话的功夫即可。”

江晚璃揽上她的脖子,倦眼低垂:“是为应考烦忧?今夜守岁,也难开怀了么?”

“没…”

林烟湄遭不住头顶媚眼的款款注视。

她偏头缓了缓,指尖压住案头的一封信,推给江晚璃:“我是因这个愁的。”

瞥见身前的信封,江晚璃的呼吸曾短暂凝滞。她险些以为,昨夜失眠后脑子混沌,忘了烧毁密信…

幸亏,小鬼恰到好处地补充了句:

“方才你没在,邮驿登门还信,说向阳村已空无一人,没人能收我的问候信。”

“你几时去的信?”江晚璃满目茫然。

她从不知,林烟湄曾给向阳村写过信,转瞬好奇起了谁人能得林烟湄惦记不忘。

“将近一月前,”林烟湄低叹了声:“离家后,我常觉歉疚。一走了之任性又自私,我欠婆婆和大家的。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心中纠结诉于纸上,寄陆大娘知悉,不求宽恕,只求心安。”

“她们的付出,非是你逼迫的,别太自苦。向阳村苦寒,大伙搬走,是好事。”

听得缘由,江晚璃难掩意外。林烟湄平日嘻嘻哈哈的,定居燕京后再没同她探讨过身世的事儿,她还误以为小鬼很想得开…看来,是她大意了。

“但愿如此吧。”

林烟湄脑袋一歪,顶上江晚璃的额头,半晌没动。

她也盼陆大娘、姬婆婆等人能寻个舒坦地方安度余生。但不知怎得,她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唯恐这群人集体搬走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听从了寸瑶或林雁柔的什么要求…

聚集一拨人,憋出的恐少有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