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揪到尾巴了!

第88章揪到尾巴了!

“诶呦,客官回来啦?真不好意思,您那条狗,我莫看住,不知道跑哪去咯…”

月挂高天之际,东家听见江晚璃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回客栈的动静,赶紧提灯笼出来相迎。当她看见随从背着一身绷带的林烟湄下马车后,半截话头突兀止住,讶异关切道:

“这是咋个起嘚?”

“摔个跤。”

在前两步的江晚璃冷声搪塞过,转眸睨向东家:“我的狗丢了?”

东家讪笑着摊手:“是噻,狗长腿的嘛…”

“那店家不该去帮忙寻寻么?走前你答应代为照看,我们也付过银钱罢。”

气儿不顺的江晚璃哑着嗓子反问。

“寻是寻啦,这不没找见?它被哨声逗跑的,店里人手不多,总不能一直找吧?大黄狗满大街都一样的,时间久了分辨不…”

“够了!”

江晚璃懒得听人辩解,随手指派俩随侍,吩咐:“去附近,唤着名字找。”

豆饼算林烟湄的心肝肝之一,赶在小鬼受伤的当口再丢了狗,堪比雪上加霜。

“豆饼!”

“…豆饼在哪?”

一时间,镇子的街巷上喊声交错。

客栈内亦因众人折返掀起一阵嘈杂,头脑昏沉的林烟湄许是麻药失效,落榻后迷茫转醒,脑海里隐约残留着之前身侧人的交谈声。

她勉力睁开酸胀的眼睑,从朦胧视线里找寻到那熟悉背影,艰难启齿:“…阿姊。”

“醒了?”

背身沏茶的江晚璃又惊又喜,忙回身大步流星跨至床头,俯身摸摸林烟湄冷汗涔涔的小脸,眼底怜惜的波光闪烁,藏都藏不住:“还疼不疼?”

卧龙园的兽医说,林烟湄身上除多处擦伤外,左脚腕部还骨折了,得将养好些时日。

林烟湄瞥见江晚璃悄然润湿的眼尾,怕人心疼就没敢说实话,只小幅度摇摇头:

“没感觉。刚才是什么丢了?狗吗?”

“没什么。豆饼跑出去玩,店家跟我告状,我已派人去寻了。”江晚璃避重就轻地回应,唯恐林烟湄知道豆饼走丢,再嚷嚷着跑出去找:“渴不渴?饿么?吃点东西?”

林烟湄又在摇头:“我困…”

“那,接着睡罢。”

江晚璃帮人掖好被角,躬身在小鬼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我在这陪你,安心。”

说着,她随手落下帷幔,遮蔽了外间烛火的光晕。

“不用。”林烟湄突兀伸手拦住江晚璃的动作,把碍事的幔纱往床头塞去,硬睁着疲惫的眼,心事重重道:“阿姊,豆饼从不乱跑,它不会走丢,除非被歹人用法子骗着抓了。”

“我知道。”

听得这话,江晚璃明白了,小鬼惦记着这事儿,估计睡不踏实:“我让大家都出去找,镇子不大,不难找的。”

林烟湄乖觉点头,见江晚璃起身要走,这才舍得闭眼。

其实,她乏的是心神,身上阵阵钝痛钻进骨髓,睡熟几乎不可能。更何况,她现在只要闭上眼,那条在竹木上盘成枝桠模样的嫩绿长蛇就会浮现在她的眼睑,搅得她不得安生。

在大山中生长十余年,林烟湄从没见过颜色如此妖艳,模仿周遭环境如此逼真的蛇类。

经此一遭,她暗暗发誓,以后要离蜀地远远的。这儿的草木生灵、人事物,好似都与她八字不合、莫名犯冲。

晚风穿林,沙沙声不绝于耳。

江晚璃下楼时,贺敏正在院中给马喂草料,余光瞧见姑娘出来,便问道:“您有事?”

“劳你再带俩人,也去寻豆…”

“哒哒哒!”

“呜噜…”

江晚璃话还没说完,身后忽而响起规律轻快的脚步声。紧跟着,贺敏的眼神定格于她身后,迸射出粲然光晕:

“诶?它自己跑回来啦?从哪跑来的?嘴里叼个啥,我瞅瞅。豆饼,来。”

豆饼小跑两步,蹲坐在俩人中间,仰着脖子把嘴递向江晚璃,无视了贺敏招手的动作。

见状,江晚璃只好亲自从狗牙下解救出一封草纸,垫着手绢摆正观瞧。

“这是什么?”贺敏好奇凑了过来。

“信。”

江晚璃凝视着纸正中娟秀又熟悉的“湄儿亲启”字样,凤眸觑起,脸色倏变,侧目逡巡过长街,满面警觉地吩咐贺敏:

“您即刻带乌瑞上街,找操着北境口音的人。告诉乌瑞,若发现寸瑶和林雁柔的踪迹,把人盯死,夜深人静时带回来。”

“…是。”

贺敏虽云里雾里的,不知江晚璃想找的是何人,但腿脚迅速,毫不耽搁。

当乌瑞迈开被蛇咬伤的腿,一瘸一拐踏出客栈时,江晚璃已躲在院中读完了那封长信。

信中字迹刻意模仿林烟湄的笔体,该是寸瑶的亲笔无误。所书内容无非是慧娘年迈、体弱不济、忧思深重至卧病不起之类的话术,想要勾起林烟湄的愧疚,骗人回家罢了。

江晚璃读罢,将信揣进袖袋,抿唇冷哼一声。连带着看摇头摆尾的豆饼时,视线都凌厉好些:

“你这坏狗,认不清主人么?替谁跑腿呢?”

豆饼似能读懂人言般,前爪搭落江晚璃脚面,委屈兮兮地“呜嘤”两声。

“唉…”

江晚璃阖眸一叹,俯身拎住它脖上的小铃铛,拽着狗子往回走:“替我哄哄你倒霉的主人,办得好赏你大棒骨。”

“汪!”

一人一狗刚迈过门槛,大堂内招呼别桌吃酒的东家眼尖瞄见,立刻扬声寒暄:

“呀?找回来啦?”

江晚璃淡淡“嗯”了声,问她:“可会熬蹄花汤?”

“会的会的,客官这就要?”东家殷勤道。

“蹄花汤、棒骨汤各一份,熬好送上楼。”

江晚璃暗暗合计,都说以形补形,林烟湄伤了脚,喝猪蹄汤应该管用?

最不济,还能解馋吧。

“吱呀—”

江晚璃推开房门,下意识看向床榻,帷幔半开间,并无林烟湄的身影,她的心突然漏跳半拍:

“湄儿?人呢?”

“阿姊…我在这。”

虚弱的回应是从靠窗的衣柜侧面传出的。

“嗖—”话音未落,豆饼猝然挣开江晚璃牵它的手,一股脑冲到了那头。

凭两条腿走路的江晚璃速度比不过它,寻过去时,就见跌坐在地的林烟湄正搂着豆饼的头来回摩挲。

江晚璃气不打一处来:“不好好躺在床上,下来走什么,脚不想要了?”

林烟湄心虚不敢看她,偏开脑袋答非所问:“我瞅见豆饼叼东西回来了,信上写的什么?”

闻言,江晚璃心底咯噔一声。

小鬼不愧是小鬼,她去找人帮忙,这鬼丫头还要亲自下床监工?这是怕她敷衍人么?

“你先起来。”

江晚璃压着憋闷,伸手去搀人:“狗都不知跑哪野过的,你也不嫌脏,抱得一身狗毛,又不能沐浴。”

“不脏的。”

林烟湄借力靠在江晚璃肩头,一步一颤地朝床边挪,故意仰起水汪汪的杏仁大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晚璃:“它香香的,估计刚洗过澡。阿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洗过澡?

江晚璃又在心底冷嗤了声。

看来,她猜的不错,北境一定有人跟了来。至于跟了多久,这就不好说了。能逃过她一众随侍的眼暗暗跟踪,确实有点本事。

重新把林烟湄塞进了被窝,江晚璃斟酌一番后,才道:

“你师傅传信,说慧娘腿疾复发,出不得屋,盼你回家照料。可你刚断了骨,不能奔波,信里说辞就莫放心上了。明日你写封回信,我再派人买些补药送去北境,可好?”

“婆婆病了?”

林烟湄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都不能出屋了?那,谁照看她?家里的田怎么办?我…我得回去,阿姊,让我回家罢,婆婆瘫倒时没办法自理的。”

江晚璃顿觉脑袋嗡嗡地疼:“湄儿…”

她扶额缓了缓,才耐着性子与人解释:“信中说辞不见得没有假。况且寸瑶和婆婆关系匪浅,即便是真,她和夫人,乃至向阳村的大伙,都会帮忙照管。现在你有了功名,婆婆已无需种田交税,你忘了?”

林烟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大愿意相信江晚璃的话:“师傅骗我做什么?”

“她还迷晕劫走你呢,你就这般信她?”

江晚璃属实没料到,林烟湄的阵脚会因慧娘慌乱至此:

“湄儿冷静些。你想想,此间正值盛夏,不该是婆婆腿脚最爽利的时候么?她每次发病,哪回不是因寒凉而起?寸瑶说她是思念你过甚病倒的,这对么?”

“这…”

林烟湄哑巴了。

仔细想来,慧娘的腿疾好似确与心境毫无关联,以往夏日也没犯过病。

江晚璃见小鬼心神动摇,伺机补充:

“说句心里话,从豆饼意外现身宅门那日起,我便起了疑。再聪明的狗,也做不到追踪千里寻主。若寸瑶那时就已找见你,她隐忍多日不见你,你可思量过她的动机?”

此言过耳,林烟湄顿觉脊背生寒。

寸瑶喂她迷药的事,她还没能迈过心里那道抵触骇然的槛儿。怎得,现下又多了个“监视”的怪异行径?

都怪当初谢砚青制造了太多烦心事,她看见豆饼只觉得宽慰,竟没多想些,察觉半分异样…

“阿姊,那,她送信给我,是要摊牌吗?她是不是还想把我抓回去,不让我们在一起?”林烟湄彻底乱了思量,一手抓上江晚璃的袖子,来回拧起麻花。

直觉告诉她,寸瑶的行为早已超过了一个授业恩师该有的关心范畴,成日和慧娘、和她的家事搅和在一起,实在越界。

“你若不愿回去,没人能从我身边强行带走你。”

江晚璃捕捉到她惶然无措的容色,侧身靠去床头,把人揽在了怀中,轻拍肩头柔声安抚:

“依我看,你先回信言明受伤一事,拖延些时日。她若真有急事,会设法来见我们。再不满你我的感情,长辈也不能逼着伤残者硬赶路罢?她隐忍数月了,若真关心你,怎会不肯通融?”

“阿姊说的是。劳你把笔墨递给我,我这就写。”

林烟湄认真听过江晚璃的分析,觉得她所言在理,便欣然采纳了江晚璃的提议,试试对方的态度。

当晚,被大棒骨买通的豆饼,兴冲冲叼着回信撒着欢跑出了客栈。

江晚璃私下着人暗中盯梢了。

豆饼冲出去时,那么多岔路口,它毫不犹豫地朝东去了,很明显是记得白日里拿哨声引诱它的人从何而来。

转天清早,雾气空蒙。

浑身水雾的下属牵着毛发湿哒哒、垂头丧气的豆饼回到了客栈。豆饼嘴里的信因空气太潮,字迹都洇花了,根本没送出去。

早早在大堂等消息的江晚璃,免不得失落:“半点踪影没摸到?”

“它停在一家酒肆,半夜早已打烊,空无一人。属下躲房顶趴守彻夜未敢现身,但街头确实没人来过。”

“酒肆?”江晚璃迷惘拧眉:“可进去探过?”

“没,酒肆午间才开业。”

江晚璃垂下低落的视线,目光悬停于豆饼苦闷的眼神间,忽而灵机一动:

“豆饼就坐酒肆外干等一夜,从没离开,也没去别处闲逛吗?”

下属愣了愣:“没,它不时朝漆黑的酒肆低叫几声,之后就蔫巴巴趴在人家屋檐下不动。”

“呵,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