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望山城家庭聚会
四叔邵裕民呆到五一假期最后一天，说是要赶回去带孙子了，临走之前请一大家子去望山城吃火锅，他说要感谢哥哥姐姐们照顾老太太，让侄子侄女也都一起。 张佩兰私下跟邵裕隆说，邵裕民这么多年都不肯“出血”，突然请大家吃饭，不一定安的什么心，邵裕隆知道他这个弟弟心眼多，也没反驳张佩兰。 李天昂没拿准四叔邵裕民选择望山城的用意，邵知言跟他说，不管他怎么想的，用不着给他优惠，他说的请客，就让他掏钱好了。李天昂听她的，但是特意嘱咐他爸妈留了最大的包间，多加两道菜。李天昂他爸还有点紧张，说这是第一次招待亲家，他妈则面色平静，说人家只是过来吃饭的，又不是跟咱们见面。 李天昂跟邵知言说，等他正式成为家庭一员，再参与家庭聚餐。不过在人到齐之前，他和邵知言一起在包间里陪长辈聊天。四叔邵裕民拉着邵知言聊了不少，他儿子学习不好，他们夫妻俩又挺重视教育的，所以一直羡慕邵裕隆有个“争气”的女儿。 他拍了拍邵知言的肩，力道不轻不重： “小言啊，你爸真是有福气，”他的语气里掺着三分艳羡，七分刻意，“从小你就聪明，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不像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连重点高中都考不上。”他咂了咂嘴，像是真心实意地替她骄傲，可眼神却时不时往李天昂身上瞟，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邵裕隆看得出来邵知言不想搭话，怕场面尴尬，就提起邵知言前阵子去文化馆讲课的事儿，四叔邵裕民立即露出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夸她“观念先进”，说小地方的人“比不了”，邵知言被夸得浑身不自在。 “四叔，您太夸张了。”她勉强笑了笑，想岔开话题，可邵裕民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转头就把话头引向了李天昂。 “小李啊，我听大哥和三哥提起过你，都说你年轻有为！”他笑得更加热切，“年纪轻轻开了好几个饭店，不容易啊，有魄力！” 邵知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天昂的反应。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既不显得谄媚，也不让人觉得敷衍，甚至还能顺着邵裕民的话接上几句，既不冷场，也不深谈，分寸拿捏得恰到好…
四叔邵裕民呆到五一假期最后一天，说是要赶回去带孙子了，临走之前请一大家子去望山城吃火锅，他说要感谢哥哥姐姐们照顾老太太，让侄子侄女也都一起。
张佩兰私下跟邵裕隆说，邵裕民这么多年都不肯“出血”，突然请大家吃饭，不一定安的什么心，邵裕隆知道他这个弟弟心眼多，也没反驳张佩兰。
李天昂没拿准四叔邵裕民选择望山城的用意，邵知言跟他说，不管他怎么想的，用不着给他优惠，他说的请客，就让他掏钱好了。李天昂听她的，但是特意嘱咐他爸妈留了最大的包间，多加两道菜。李天昂他爸还有点紧张，说这是第一次招待亲家，他妈则面色平静，说人家只是过来吃饭的，又不是跟咱们见面。
李天昂跟邵知言说，等他正式成为家庭一员，再参与家庭聚餐。不过在人到齐之前，他和邵知言一起在包间里陪长辈聊天。四叔邵裕民拉着邵知言聊了不少，他儿子学习不好，他们夫妻俩又挺重视教育的，所以一直羡慕邵裕隆有个“争气”的女儿。
他拍了拍邵知言的肩，力道不轻不重： “小言啊，你爸真是有福气，”他的语气里掺着三分艳羡，七分刻意，“从小你就聪明，能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不像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连重点高中都考不上。”他咂了咂嘴，像是真心实意地替她骄傲，可眼神却时不时往李天昂身上瞟，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邵裕隆看得出来邵知言不想搭话，怕场面尴尬，就提起邵知言前阵子去文化馆讲课的事儿，四叔邵裕民立即露出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夸她“观念先进”，说小地方的人“比不了”，邵知言被夸得浑身不自在。
“四叔，您太夸张了。”她勉强笑了笑，想岔开话题，可邵裕民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转头就把话头引向了李天昂。
“小李啊，我听大哥和三哥提起过你，都说你年轻有为！”他笑得更加热切，“年纪轻轻开了好几个饭店，不容易啊，有魄力！”
邵知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天昂的反应。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既不显得谄媚，也不让人觉得敷衍，甚至还能顺着邵裕民的话接上几句，既不冷场，也不深谈，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心里忽然有些微妙的不舒服。李天昂的应对太自然了，自然到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
邵知言借口要去卫生间，拉着李天昂从包间出来，还没等她说什么，李天昂先说：“我觉得你四叔和其他的伯伯叔叔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邵知言问。
“我觉得你大伯很朴实，你三叔虽然有当官的威严，但也是个耿直的人，你爸就更是个实在人了。”
“你直说呗，我四叔是有点子圆滑在身上。”邵知言一语道破。
李天昂笑了：“你也这么觉得？”
邵知言看他一眼：“我看你和他聊得还挺好的。”
李天昂觉察到她的不舒服，说道：“你看你这话说的，他不是你叔叔吗？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理。”
邵知言心里好受了不少，拉着李天昂去了饭店外面，给他讲起“往事”。当年邵知言爷爷走的时候，专门强调把农村的宅基地留给他的长孙邵磊，也就是邵知言大伯的儿子。兄弟姐妹们都同意，大伯说他是长子又得了老爷子的家产，以后就由他照顾老太太。
这些年，邵奶奶一直住在老大家，但其他的儿子女儿也经常过来看她，尤其是邵裕隆，每次过来都不是空手，经常买菜和水果、日用品，大伯母打趣说他生怕他们苛待老太太。邵裕静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相当孝顺，老太太病重这段日子，基本都是她在做洗衣服、擦身子的事儿。
邵知言的三叔邵裕强血压高，医生建议不能熬夜，但老太太晚上需要有人在身边，他也没少过来。相比之下，四叔邵裕民住在省外，来的次数少，照顾得更少，但他比哥哥姐姐们嘴甜会撒娇，每次来都哄得老太太很开心。
李天昂点点头，说：“子女离得近的，肯定会承担得更多。”
邵知言想起他们家，过去她一直在北京，在对父母的照顾和陪伴上，邵锦程做得比她多得多。但是她评价邵裕民奸猾，依据的也不止是这个。
邵知言爷爷是镇子上的公务员，当年镇里还有“接班”的制度，爷爷退休是可以由孩子去接班的，大伯当时有工作了，姑姑因为自己是女儿，退出了竞争，三叔邵裕强争气，自己考出去，有了工作。所以就剩下邵裕隆和邵裕民两兄弟。
“传统是按长幼顺序，大家都以为工作会给我爸。”
“结果呢？”
邵知言想起张佩兰每次絮叨这件事时的神情，感觉有点烦躁，简单说道：“结果就是我老叔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说镇上有个女的看上他了，没有工作就不嫁。他说他要是娶不到媳妇就不活了。我爸心软，就把工作让给他了。我爷和我爸也是后来才知道，根本没有谈对象这回事儿。”
李天昂听明白了，制度有制度的不合理，老人有老人的难处，但是邵裕民为了争工作想到这种招数，就是人品问题了。
“怪不得张老师没来，”李天昂低声问，“你妈是不是对你四叔不满。”
邵知言点头，说是张佩兰借口老太太在家不能没人照顾，于是和她大伯母一起留在了家里。
李天昂看她心事重重，故意逗她，给她解压：“天啊，你们家怎么跟古代夺嫡似的？”
邵知言也配合他，夸张地回应：“是吧？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
邵家人这顿饭吃得并不痛快，因为大家没想到，邵裕民竟然提议要把老太太送去养老院。他喝了两杯酒，看上去百感交集：“我是真不想让妈过去，但我看你们几个，我是真心疼，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我三哥高血压，二哥体格也不如前，我姐更是洗洗涮涮不闲着，那边外孙子和外孙女还等着她照顾。大哥和大嫂更不用说了，这么多年全靠你俩……”他又把视线放到邵知言脸上，“连小言都跟着她奶忙叨。”
邵知言捏着手里的玻璃杯，她听邵裕隆说了，四叔六月份正式退休，他到时没理由不过来照顾老太太，所以这会儿想提前把老太太送到养老院，还打着心疼哥哥姐姐的名义。
邵知言刚想开口，被邵锦程拽了拽胳膊。邵裕民看到她欲言又止，脸色阴沉，便急忙把视线移开，又看向他三哥邵裕强的儿子邵勇：“小勇也不容易，一边顾着果园，一边往他奶奶那跑。”
邵勇果园的产量挺高的但是销路不太好，三叔邵裕强退休以后也跟着忙叨、上火。
邵勇看了眼邵裕民：“老叔，我没事儿，我就是心疼我爸，我爸高血压还有点神经衰弱，最怕的就是熬夜，哎……”
邵知言听得出来，邵勇是同意让奶奶去医院的，邵勇和四叔邵裕民的关系一直不错，逢年过年叔侄俩见了面总要喝一杯，说不准这事儿他俩提前通过气儿了。
她看向邵锦程，邵锦程还是冲她微微摇了摇头，邵知言再次把话咽下。
大伯邵裕军说话了：“裕民，我就直说了，我不同意。当年咱爸走的时候，我和他保证过，我是老大，不管到什么时候，我肯定把妈照顾好。再说，咱妈现在这情况咱们也都知道，都快不认识人了，其实……时候不多了。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能在这个时候把她送走么？”
邵裕军的反应在邵裕民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眉间眼底都是对邵裕军的尊重：“大哥，这么多年，你不管是作为长子，还是长兄，做得都够多了，爸在天有灵，肯定也不会说你不好。但现在实际情况在这，”他顿了顿，“我听说大嫂的妈也卧床了，几个姊妹轮流接回家照顾。大嫂和你一样，也是家里最大的，她能看着弟弟妹妹们伺候，自己不管么？到时候你家两个卧床的老人，你们怎么办？”
邵裕军沉默了，这的确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邵裕民见状赶紧接着说：“咱们观念得变一变了，不能还是老派儿思想，觉得送去敬老院就是不孝，现在敬老院环境可比从前好了，有专门人照顾，再说咱们也不是不去看妈。”
邵知言没想到，邵裕民居然想拉她做同盟：“你们让小言说说，现在大城市人有多少想去养老院的？”
邵知言这次没管邵锦程的阻拦，喝了口水，说道：“是不少，”刚看到邵裕民冲她露出笑容，她继续说，“但都得争取老人自己的意见，老叔你问我奶了么？”
邵裕民一愣，说：“我这……我这不是先跟你爸他们商量么？”
“我觉得奶奶的意见更重要，她辛辛苦苦养育了这么多子女，就算子女要安排她去敬老院，至少也该先征求她本人的意见。”
邵知言的话让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邵裕民只能说：“是，是要问你奶的，但是，”他视线扫过哥哥姐姐，“咱们先达成共识，再去找妈商量。”
邵知言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奶奶已经到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了，儿女们要是决定送她去养老院，她如何能反对得了？想到这里，她更替奶奶觉得心酸，都说养儿防老，养的如果是邵裕民这种儿子呢？
邵裕隆一直皱着眉，他也为邵裕民的提议感到心寒，他看着邵裕民：“裕民，这个事儿我和大哥的意见一样，我也不同意，大哥大嫂要是需要照顾大嫂母亲的话……”
邵锦程和邵知言齐刷刷看向邵裕隆，心想“坏了”，他要是不和张佩兰商量就大包大揽地把奶奶接回家，肯定要掀起家庭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