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之光无尽夏

020考大学有什么用?

020考大学有什么用?

“嗨,”邵知言故作轻松,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么?”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刚好遮住眼底的波动,“你回来发展,家大业大,我在北京混得也说得过去。”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说服自己,“挺好的。” 李天昂移开视线,伸手去拿酒瓶:“你……” 他停顿了一下, “还是想回北京么?” 邵知言想起来,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李天昂加她QQ了,但是她没通过。原因是在那前几天,何嘉琳说她看见李天昂了,和他高中时候追的那个女生在玉河边上散步。邵知言那时候追求纯洁无瑕的爱情,对感情有至高的想象,有瑕疵的感情宁可不要。 “你大四的时候加我,”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是不是也想确定这个?” 她终于擡起眼直视他,“ 如果我留北京,我们就没可能?” 她问的是十年前,但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如今也同样适用。李天昂沉默了。而沉默就是回答。 邵知言承认了,李天昂确实是个现实的人。她一点都不怪他,因为她知道,她同样也做不到,这就是现实。“你去哪我就去哪”这种爱情,通常只存在在电视剧里。 ***************** 邵知言到家的时候,邵锦程一家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张佩兰和邵裕隆已经回卧室睡觉了。邵锦程看她喝了酒还挺惊讶的,赶紧给她倒水。邵知言瘫在沙发上,觉得头疼得厉害。 “小姨,女的聚会也喝酒?”冯齐安问,她只见过冯野喝醉,从没见过邵锦程喝酒。 “女的怎么了?谁规定女的不能喝酒?”邵知言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纠正外甥女的思想,“男女平等你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男人可以干的事情,女人也可以。” 冯野瞥了眼邵知言,她偶尔在冯齐安面前发表一些“独立女性”的言论,经常让冯野担心她教坏冯齐安。 “那喝酒又不是啥好事儿,学这干嘛?”冯齐安看了邵知言一眼,“你看你现在,多难受。” 邵知言语塞,过去家人总说她怼人的本事一流,但现在显然是“后继有人”了。她睁开眼睛:“冯齐安,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

“嗨,”邵知言故作轻松,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么?”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刚好遮住眼底的波动,“你回来发展,家大业大,我在北京混得也说得过去。”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说服自己,“挺好的。”

李天昂移开视线,伸手去拿酒瓶:“你……” 他停顿了一下, “还是想回北京么?”

邵知言想起来,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李天昂加她 QQ 了,但是她没通过。原因是在那前几天,何嘉琳说她看见李天昂了,和他高中时候追的那个女生在玉河边上散步。邵知言那时候追求纯洁无瑕的爱情,对感情有至高的想象,有瑕疵的感情宁可不要。

“你大四的时候加我,”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是不是也想确定这个?” 她终于擡起眼直视他,“ 如果我留北京,我们就没可能?”

她问的是十年前,但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如今也同样适用。李天昂沉默了。而沉默就是回答。

邵知言承认了,李天昂确实是个现实的人。她一点都不怪他,因为她知道,她同样也做不到,这就是现实。“你去哪我就去哪”这种爱情,通常只存在在电视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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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知言到家的时候,邵锦程一家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张佩兰和邵裕隆已经回卧室睡觉了。邵锦程看她喝了酒还挺惊讶的,赶紧给她倒水。邵知言瘫在沙发上,觉得头疼得厉害。

“小姨,女的聚会也喝酒?”冯齐安问,她只见过冯野喝醉,从没见过邵锦程喝酒。

“女的怎么了?谁规定女的不能喝酒?”邵知言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纠正外甥女的思想,“男女平等你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男人可以干的事情,女人也可以。”

冯野瞥了眼邵知言,她偶尔在冯齐安面前发表一些“独立女性”的言论,经常让冯野担心她教坏冯齐安。

“那喝酒又不是啥好事儿,学这干嘛?”冯齐安看了邵知言一眼,“你看你现在,多难受。”

邵知言语塞,过去家人总说她怼人的本事一流,但现在显然是“后继有人”了。她睁开眼睛:“冯齐安,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应该比你晚,你不是每年初六就走了么?”

“这次不是了,”邵知言突然有点得意,“我不走了。”

“你不走了?”邵锦程拿着热毛巾过来,递给她,“什么意思?”

邵知言索性直说了,反正家里早晚知道:“我离职了,短期之内不回北京。”

第二天,父母都知道她离职了。张佩兰说她真捂得住事儿,这么多天提都不提,邵裕隆心细,问她北京租的房子怎么处理,没找下家就离职了,有什么打算。

她一直觉得父母这代人观念传统,在他们看来人就是要有工作的,待业在家就像犯罪,要不然何嘉轩怎么会那么大压力?但是这次家人的反应并没有她预想得强烈。她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最后张佩兰跟她说累了就好好歇歇,邵裕隆还安慰她,反正你有存款,在家里也有吃有喝,不用太上火。听到他们这么说,她心情好了不少。吃完午饭拎着乐高去何嘉琳家了。

何嘉琳的两个孩子刚上小学一年级,还是喜欢玩玩具的年纪,她一进客厅,看到两只毛绒熊猫歪倒在电视柜旁,其中一只的耳朵上还挂着亮晶晶的公主发卡。茶几上,彩色蜡笔从敞开的盒子里“逃逸”出来,在数学练习册和画本之间蜿蜒成彩色的河流。

何嘉琳让她坐,自己弯腰捡起半块干涸的橡皮泥。邵知言发现沙发缝里还藏着三块乐高碎片——她祈祷日后不要跟她买的混在一起。

双胞胎的儿童桌摆在落地窗边,此刻化身为秘密基地。左边摆着艾莎城堡的积木,右边躺着变形金刚战队,中间用蜡笔划出的三八线早已被双方兵马突破。桌角还粘着没撕干净的贴纸。

邵知言看不下去了,说:“我帮你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何嘉琳从冰箱里给她拿了喝的,“等宋星阳和宋星月午睡醒了,五分钟就打回原形,过年这几天我干脆不收拾了。要是平时啊,我早上把他俩送上学,回来收拾屋子,收拾完了差不多下午,出去买买东西、去我妈家什么的,晚上接他们放学、做饭,每天都是这样。”

邵知言看着何嘉琳,她没化妆,显然是没把邵知言当成外人,一头卷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虽然气色还不错,但是看起来有些疲惫。昨晚和李天昂的交谈让她回想起上学的时候,那时的何嘉琳光彩照人,虽然都是穿着厚重的校服,但是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见脸色白里透红,眼睛亮晶晶的她。何嘉琳很有才气,虽然是理科生,但是语文和英语成绩特别好,她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邵知言当初其实没想到,她会是同学里第一拨儿结婚生孩子的,更没想到她会当家庭主妇。

何嘉琳一边随手收拾茶几上散落的蜡笔,一边说,她原本也想过等孩子上学以后,她找个班儿上,但是县里确实没什么合适的工作,要是让她去商场卖货,她确实也拉不下那个面子,再说老公宋志星肯定不会同意。

邵知言安慰她:“那你就安心当少奶奶,实在不行找个阿姨。”

何嘉琳摇了摇头:“什么少奶奶呀,这两年不行了,包不到工程,尾款也追不回来。不瞒你说我们差不多算是坐吃山空。你说这种情况下,我在家还要找阿姨,是不是说不过去?本来就已经手心朝上拿生活费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家庭主妇的劳动都是隐形的,”她看了看周围的“战后废墟”,“不,不对,你这都不隐形了。难道你花钱,他还不乐意?”

何嘉琳笑笑:“倒也没有,他大男子主义,让我可劲儿花,我买衣服、去美容院,他从来不拦着。”

邵知言理解,很多男人让老婆花钱,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心疼老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满足所谓男人的虚荣心。

两人又聊起昨晚的事。何嘉琳若有所思地说:“这样说来,好像是我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大四那年要是我没说看见他和那谁了,你们也许就联系上了,也许他为了你去北京,或者你为了他回来,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可生活哪有那么多“也许”呢?邵知言摇了摇头:“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就像你也是,当年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宋志星的追求。”

两人正聊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宋志星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羽绒服肩膀处微微有些湿,显然是刚在雪地里走过。

“哟,邵知言来了?”他眼睛一亮,随手将公文包搁在玄关柜上,脱下羽绒服,“嘉琳怎么不早说,知道你要来,我就不出门了。”声音洪亮中带着几分热络,是那种常年跟各种人打交道练就的爽朗。

何嘉琳看向他:“宝宝有我陪就行了,你可快忙你的吧。”

宋志星摆摆手,撸起毛衣的袖子坐下:“忙完了,没什么事儿了。”他看了眼沙发一角堆着的玩具,笑着对邵知言说:“见笑了,家里乱成这样。”

邵知言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块低调的浪琴表,但表带已经有些磨损。宋志星比他们高一届,在她的印象里,他上学的时候身上就有一股“江湖气”,大概率是从小受他“包工头”父亲的影响。都说看不上闺蜜的男友是条铁律,反正在邵知言这是对的,她一直不理解何嘉琳为什么从众多追求者中选了他。

“听嘉琳说你辞职了?”宋志星自然地从果盘里拿起个橘子开始剥,“你挺有勇气啊,现在的工作不是挺难找的么,”橘子皮在他手里分成整齐的几瓣,动作利落,“不过也别太担心,我们做工程的都懂,寒冬过了就是春天。”

何嘉琳递给他一杯水,神色有点紧张。她知道邵知言看不惯宋志星的言谈举止,平时尽量不让他们碰面。

宋志星接过水杯,顺手抚平了她衣领的褶皱:“对了邵知言,你在北京能接触到一手信息,要是有什么政策上的动向……”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精明的笑容,“咱们老同学可以多交流。”

邵知言注意到他说“交流”这个词时,眼睛微微眯起,是那种商场上常见的试探神情。但当他转头看何嘉琳时,眼神又变得柔和:“俩孩子还睡呢?”

“睡呢,睡醒了做练习册。”何嘉琳半开玩笑地说。

宋志星笑笑:“你这一天天的,”他往沙发上一靠,“要我说,不用逼他们学习,阳阳将来跟我做工程,月月找个好对象就行。”

“那不行,”何嘉琳小嘴一撅,“我儿子女儿都得考大学,不能在这地方呆着。”

“考大学有什么用?”宋志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几个能像人家邵知言这样,在大城市站住脚?像咱俩这样,出去念四年书再回来,还不如高中毕业就在家找点事儿干了。”说完看了眼邵知言,像是怕她介意,又像是想观察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