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与臣

忠与臣

“属下马上去办!”

对于沈周容的话长青从来都是放在执行第一位,然而此次,正欲行动的长青被沈周容拦住。

“林砚之作为使臣,亦在明日宫宴邀请之列,此刻前去恐有变故,我们必须选一个合适时机,一个即便洛恒发现异常,也来不及阻止的时机!”

夜色高悬,忽有寒风倚窗而过,沈周容推开窗户,庭内花草狂舞,乱风摇影下,是隐入黑暗的血色杀机!

夜色漫漫,沈周容擡头低喃,“这个时间,不羡该动手了。”

皇城中多处暗宅内,由不羡领队,每五人一组,分散隐蔽各处,待子时一到,迅速抽刀杀出,将隐藏暗宅内洛恒的人马一刀割喉,然后迅速掩藏尸体,清理现场,紧接着,所有人迅速移动,前往下一处暗宅!

整场行动迅速有秩,所有人马皆是手起刀落,异常迅猛。

一夜过去,血染半个皇城。

沈周容在第二日一早才知,和舒太妃昨日连夜离开了第五公府,名义上是因担心南境局势,而实际,是怕沈周容在皇城内吃亏,必要时,大安率先出兵以攻大齐,给沈周容助力。

早饭刚过,第五司玉亲自到了临月阁,少见的,身边跟了十多名侍女,每人手上不是捧着衣裳就是首饰。

“玉夫人,这是……”

因沈周容一直恢复不了记忆,自己母亲便应了沈周容,不对外公布身份,也不举行归宗大典,第五司月便让沈周容同其他人一样叫她玉夫人。

“今晚除夕夜宴,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就都拿来了,快,上前来看看。今日夜宴,只怕朝中大半目光皆在你身上,穿的太素可不行,太奢华……”

第五司玉知道沈周容认生,一边说一边上前拉过沈周容的手,直接带着她一件一件的选。

“这件未免太抢眼了,不行不行!这件,不够沉稳,不行!”

结果选了半天,拿来的十多套衣裳没一件选中的,第五司玉不甘心,带着丫鬟如一阵疾风似得来了又走,势必要寻到一件全城最好的衣裳。

“殿下,今晚的事,告诉老夫人和玉夫人吗?”

长青看着兴致高烈的第五司玉,心有不忍。

沈周容享受着被家人麻烦的温馨,嘴角含笑,轻声拒绝。

“有些事,一旦发生,想要再改变,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且这代价,还有可能带来无穷后患。第五家族既已避世十三载,就让他继续沉寂下去吧,不到万不得已,永不牵连。”

两人正说着话,有丫鬟进来禀报,“姑娘,申屠令容小姐前来拜访,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见你。”

“重要的事?”长青疑惑,看向一旁自家主子,“莫不是有关南境陈兵一事?”

南境陈兵,洛恒并未调遣申屠家任何将帅。

“令容对我从未有过敌意。”沈周容略一思索,吩咐门外的丫鬟请人进来。

不曾想,申屠令容带来了一封信,一封申屠御的亲笔。

“我爹说,洛恒的人暗中监视着他,要我将这封信带出府,一定要亲自交到公主你手上!”

申屠令容刚进屋门,见四下无人,忙从胸口摸出一封信来,说什么也要沈周容立即拆开。

沈周容意识到这封信的重要性,当即拆开来,长青见状,则是忙去关好了门窗。

信的内容很长,第一句便是申屠御主动称臣,紧接着,解释了当初为什么派人将她从大安劫来,且劫来后,又为何始终不同她见面,信的最后,申屠御明确表示,他永远是天阙王朝最忠诚的武将,如若沈周容需要,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他万死不辞。

“公主,我爹都说了些什么?”

申屠令容巴巴的站在一旁,等沈周容看信看了小一刻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信的内容。

她在今日一早,才知洛恒早已处处安插眼线,监视着整个申屠府。

沈周容看着眼前人,如申屠令容自己说的那般,从始至终,她永远都站在自己一边,于是将信拿给她看。

信上的内容,申屠令容越看越震惊,直到最后,激动到哭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爹爹永远是忠于公主你的,红色信封呢?红色信封,我带回去给爹爹!”

红色信封,是申屠御在亲笔信的最后提及,说只要沈周容愿接受申屠家,启用只需一封红色信封。

沈周容将信从桌子上拿给长青,在申屠令容激动的狂喜下,狠狠浇灭了她所有热情和兴奋。

“如你父亲所言,洛恒这些年明里暗里夺走申屠家大部分兵权,如今更是暗中派人监视申屠府,你父亲手中如今所掌兵权多少暂且不论,这些人是否百分百完全忠于你父亲,其中又有多少是属于洛恒安插的探子,将帅不和,兵将不同心,自古以来皆是大忌!”

沈周容不同意此刻启用申屠御。

“可是……可是……”

申屠令容欲解释,被沈周容打断,“没有可是,我知晓你父亲的魄力,铲除洛恒安排的人马不过时间问题,但是,如何能让洛恒不起丝毫疑心,这才是重中之重!”

“我知你诚心,但如今我没有时间等这一切,洛恒安□□父亲军中的探子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拔出,所以今日你所求,我不能应!”

申屠令容还欲做最后的挣扎,被沈周容擡手阻止,“不过如今,倒真有一事,需你父亲助力!”

沈周容给了对方绝望,又在下一刻,向对方抛出橄榄枝。

“今日戌时,我需要你父亲手下十八子,替我护一人出皇城!”

申屠令容拿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满怀期待的走了,房间内,沈周容的面色却说不上好。

甚至说是凝重。

沈周容先是急匆匆的翻找了首饰妆匣,但没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紧接着迅速打开衣柜,将早前去文相府时拿出佩戴,入公府后就收起来的玉环一把抓了出来。

哐啷一声,玉环被放在桌子上,而随着玉环落桌的,是一下子沉寂下来的沈周容。

沈周容沉沉的坐在桌子前,目光落在玉环处,却又透过玉环,不知落在何时何地。

长青选择了不打扰,直到片刻后,沈周容突然狂笑一声,紧接着,周身杀意漫涌又在瞬间被尽数收回。

“原是如此,哈哈哈哈!”

长青见她终于肯说话了,提着的心终于落地,她永远记着当初,升平皇后过世那一日,那时的沈周容也是如刚刚那般突然沉寂,只不过那时候,沉寂了足足一个月。

然而这次,长青的担心是多余的,沈周容并没有如之前一般选择沉默,这次,她直接说了出来。

“这一切的背后,竟然是文相!”

文相?长青下意识看向桌上那枚玉环。

沈周容说着,嘴角发出一声嘲讽的哼笑,“原来那时,林砚之所说是对的,只是我们都猜错了,文相要除了我这位大齐头号劲敌,不是因为我手握军权乃至铁甲军这一精锐,而是为了他身处的新朝!”

人在生气到一定程度果然是会笑的,沈周容大笑了三声,“真是好一个文相,好一个天阙旧臣!杀我只是因为我天阙帝女的身份!”

长青渐渐回过神来,自己也是骇了一跳,“所以当初暗中派申屠鹤刺杀殿下之人,真的是大齐文相?!”

因此误会了申屠御好久的长青,此时小小的愧疚了一下。

“呵~”

沈周容忍不住冷笑,“庸守打探完皇宫消息,告诉我当初申屠鹤行刺时弩箭上所涂为碧血封喉的毒药,从始至终只掌握在洛恒一个人手中,那时我还在想,是申屠御投靠了洛恒。以至于后来申屠御告诉我,他们已经行使了族规,我仍对其一直认为是包庇,对其一直抱有戒心,却原来,一直想要我死的,从来都只是文相!”

“他一直都在替新朝关注着大安这个劲敌,逼宫一事后,我那位胞弟不仅没杀我,连轻一点的处罚都没有,仅是这一点,就已经引起文相对我的关注。”

“我那名义上的胞弟,不知从何时起,露了对我的心思,他能查到的事,文相活了七十多年,又岂会查不到蛛丝马迹,于是轻而易举推断出我北堂明禧的身份,自此,对我的杀心一发不可收拾!”

长青默然,申屠御送来的亲笔信中说,他之所以会派十八子前往大安劫沈周容入大齐,甚至在沈周容入府后一直派十八子暗中相随,不让其离开大齐,是因为洛恒之前秘密派往大安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在进入大安后没有寻到沈周容,后来接到洛恒密信,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齐使臣。

而这支队伍原本的任务,是刺杀沈周容。

洛恒派出的人里,有一人是他申屠家安插的钉子,透露了沈周容身份信息,申屠御这才连忙派出十八子,赶在这支队伍前面,将沈周容名为劫持实为保护,送到了大齐。

而那颗钉子也告诉申屠御,洛恒是接到了文相的消息,这才派出的刺杀队伍,直到今日,申屠御都还一直认为,杀沈周容,是洛恒自己的意思,文相阻拦不住,甚至还在信中说道,文相作为三朝元老,一直拥护的,都是天阙王朝!

孰不知,她早已在碧血封喉的毒药下,死过一回!

“可为什么?他是连世人都赞扬的,天阙王朝最忠诚的相国啊!”

沈周容想不通这一点,然而很快,有人替她解了惑。

中午的烈阳高照,有人拄着杖,踏着阳光的影子出现在屋门前,为沈周容扫去了心上最后一块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