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月下抚渊
接下来的数月，慕池鱼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她不再去质问任何人，也不再去强行冲击自己神魂中的那片空白。
她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血煞宫之巅，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她仿佛真的成了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内心，早己是惊涛骇浪。
武明空的话，血瞳的话，还有那条疯狗嘲弄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中回响。
我忘了谁？
我为何会忘了他？
他……是谁？
这些问题，己经从最初的烦躁与愤怒，演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迷茫和……恐慌。
是的，恐慌。
身为【破道境】的至强者，此方世界的主宰，她竟然会感到恐慌。
她害怕，那片空白的记忆，会成为她永恒的缺陷。
她害怕，自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活在一个不完整的躯壳里，强大，却空虚。
这种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这一夜，月华如水。-1?6_x¨i+a′o*s,h?u`o?.*c·o~m￠
清冷的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满了整个血煞宫，给这座本就冷清的宫殿，又镀上了一层寒霜。
慕池鱼没有在禁闭室，也没有在露台。
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血煞宫的山门前。
她站在那块巨大的黑曜石牌匾之下，仰着头，目光怔怔地看着那个被她亲手刻下的“渊”字。
百年了。
她每天都会看到这个字，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得如此仔细。
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深渊？
是道之源？
还是……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姓渊，或者名叫渊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隔着空气，轻轻地描摹着那个字的轮廓。
一笔，一划。
明明是她自己刻下的字，此刻，却感到无比的陌生。
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石匾之时。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从牌匾上传来。¨幻~想′姬? ^首\发.
紧接着。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又无比纯粹的暖意，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渗入了她的体内。
那股暖意，并不强大，甚至无法引起她体内灵力的丝毫波澜。
但……很温暖。
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像母亲温柔的抚摸，像……恋人深情的拥抱。
慕池鱼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脑海中，那片常年被浓雾笼罩的空白地带，仿佛被这股暖意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如潮水般一闪而过。
她看到了一张模糊的笑脸，那笑意，有些玩世不恭，又带着一丝赖皮的温柔。
她听到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傻女人……”
“……以后，我罩着你……”
“……别怕，有我呢……”
她看到了一双温暖的手，在教一个穿着高跟鞋，连路都走不稳的女子，如何走路。
她看到了漫天璀璨的烟火下，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尝到了一种甜甜的，凉凉的，叫“冰淇淋”的东西的味道……
画面太快，太碎，一闪即逝。
快到她根本抓不住任何一个清晰的片段。
但那种感觉……
那种心被填满，又瞬间被掏空的剧烈起伏，是如此的真实！
“呃……”
慕池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抱着头，身体因为剧烈的冲击而微微颤抖。
神魂深处，那股阻止她的力量，与她探寻真相的渴望，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交锋。
痛！
痛彻心扉！
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撕裂！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地喘息着。
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双沉寂了百年的，漠然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名为“执念”的火焰。
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缺了什么。
她缺的，不是道。
是一个人。
是一个，她用尽所有，都不能忘记的人。
她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块牌匾，看向那个“渊”字。
目光，不再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到底……是谁？”
她对着那个字，轻声呢喃。
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回答她的，只有寂静的山风。
但慕池鱼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
划过她冰冷的脸颊，滴落在地，碎成一地月光。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百年冰封，一念情牵。
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找回那段记忆，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那个模糊的身影。
但她知道，她必须去找。
哪怕踏遍九天十地，哪怕翻遍九幽黄泉。
她也要把他，找回来。
而就在血煞宫的山脚，那座孤零零的茅草屋前。
一首闭目装死的道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怀中那块布满裂纹的天道石，就在刚才，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光芒微弱得如同萤火。
但，它亮了！
道爷那双浑浊的狗眼里，瞬间爆发出狂喜与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颤抖着狗爪，抚摸着那块石头，激动得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囫囵。
“有……有反应了……”
“天尊……你特么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