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百年空梦，血煞渊宫（两章合一）
天玄大陆。+咸/鱼.看_书, !免¨费`越?黩*
光阴是最无情的刻刀，也是最仁慈的良药。
百年。
对于凡人而言，是足以让垂髫小儿长成翩翩少年的漫长岁月。
对于修士来说，或许只是一次稍长些的闭关。
但对于刚刚经历过灭世之战的天玄大陆而言，这百年，是抹平伤痕，是遗忘，也是新生。
天道宫前那片被神血与邪秽浸染的焦土，早己被推平重建。
一座比往昔更加恢弘的殿宇群拔地而起，成了人、妖、佛三族联席议事的圣地。
只是，当年的联军早己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战争的阴影被小心翼翼地扫进了历史的角落，人们更愿意谈论如今的和平与繁荣。
英雄的故事，在说书人的口中变了味道。
他们说，是天尊降世，挥手间荡平了邪魔。
至于天尊是谁，天尊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那个曾以一己之力挽天倾的男人.....
他的名字，他的音容笑貌，连同他最后的自我放逐，都从绝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淡去。
只有少数人，还固执地守着那段残破的记忆，活在时间的缝隙里。
大陆极南之地，血煞宫。
曾经的魔道第一宗门，如今的世间第一圣地。
只是这圣地，冷清得有些过分。
终年笼罩的血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霸道的威压。
宫门前，一块巨大的黑曜石牌匾高悬。
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血煞宫。
而在“宫”字的右下方，还有一个小了一号，却刻得极深的字。
“渊”。
无人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有人猜测是深渊之意，象征着血煞宫深不可测的实力。
也有人说，这代表着宫主的道。
血煞宫主，慕池鱼。
这个名字，如今是整个天玄大陆的禁忌，也是悬在所有生灵头顶的一把刀。′n.y\d·x~s￠w?.~c-o/m~
百年间，她的修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破了此界所有的桎梏，臻至传说中的【破道境】。
那是连古籍中都只敢用寥寥数笔去想象的境界，是真正意义上的言出法随，一念可令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她成了此界唯一的仙神。
可神，是孤独的。
百年时光，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烟火气也剥离得干干净净。
她的容颜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像是冰雪雕琢而成的艺术品，精致，完美，没有半分温度。
那双曾有过波澜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纯粹的漠然。
看山是山，看海是海，看众生，亦不过是脚下的蝼蚁。
血煞宫内，一处临崖而建的露台上。
慕池鱼一袭黑裙，静静地凭栏而立。
身前是一方石桌，桌上一壶早己冰凉的清茶。
她在这里坐了多久，没人知道。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
在她身后不远处，血瞳，或者说小七，如同一尊影子般静立。
百年过去，她的气息愈发内敛。
绷带早己被她取下....
那双血色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再让她动容。
她只是守着，沉默地守着。
这是她唯一要做，也唯一在做的事。
“小七。”
慕池鱼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长久的死寂。
“宫主。”血瞳微微躬身。
“我的道，是不是错了？”
慕池鱼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依旧投向远方翻涌的云海，仿佛在问云，在问风。
血瞳沉默了片刻，才用她那特有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开口。
“宫主的道，己是此界之巅。”
“是吗？”
慕池鱼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桌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1~8,5.t`x,t-.!c￠o¨m^
“可为何，我总觉得缺了什么？”
她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很空。
像一个无论用多少修为、多高的境界都无法填满的黑洞，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她是不完整的。
这种感觉，在她百年前醒来的那一刻就存在了。
她记得战争，记得邪祟，记得天道宫前的惨烈，记得身边的每一个人。
唯独……好像失去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
那段记忆里，应该有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在她的神魂深处，百年了，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她的无情道因此进境神速，因为没有什么比“遗忘”本身更无情。
可也正因如此。
她的道，始终悬在半空，无法圆满。
她的视线，缓缓从云海收回，落向了山脚下。
那片被圈起来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禁地。
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
屋前，躺着一条狗。
一条又老又丑的白色短腿土狗。
它毛发枯黄，瘦骨嶙峋，整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己经死了。
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才会闪过一丝不属于畜类的，复杂得令人心悸的光。
道爷。
当年联军的吉祥物。
那个贱兮兮，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如今也像变了一条狗。
不，是变回了一条老狗。
一条只会等待的，忠诚到愚蠢的狗。
他怀里，永远抱着一块破石头。
那石头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看上去随时都会碎成一地粉末。
他守着那块石头，也守着石头里温养的几缕残魂。
血煞宫几位长老……
道爷就在这里，守了百年。
不修炼，不说话，不理会任何人。
只是守着，等着。
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归期。
慕池鱼的眉头，蹙了一下。
她不止一次地问过那条狗，在等什么。
那条狗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词。
“天尊。”
天尊？
慕池鱼对这个词毫无印象。
她搜遍了自己破碎的记忆，也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画面。
她只知道。
这是一个名号，一个属于传说，属于神话的名号。
一条疯狗，在等一个神话？
荒谬。
一股无名的烦躁，从心底升起。
那股空洞感，又开始隐隐作痛。
慕池鱼的身影，瞬间从露台上消失。
下一秒，她出现在了茅草屋前。
她的出现，没有引起丝毫的能量波动。
道爷耷拉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黑裙女子，那双浑浊的狗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悲哀，一抹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坚持。
“你还要等多久？”慕池鱼的声音，比崖顶的风更冷。
道爷没有回答，只是把怀里的破石头，又抱紧了几分。
“天尊……到底是谁？”她又问。
道爷依旧沉默。
只是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慕池鱼的耐心，在一点点被消磨。
那股源自神魂的空洞与烦躁，让她体内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告诉我。”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属于【破道境】强者的意志，是此方天地的法则。
道爷的身体被这股威压死死地钉在地上，骨骼发出了“咯咯”的脆响。
但他依然紧紧闭着嘴，浑浊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嘲弄？
他在嘲弄她？
轰！
慕池鱼的怒火，终于被点燃。
她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看她。
武明空是，这条狗也是。
那种怜悯、悲哀的复杂眼神，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
她抬起了手。
白皙修长的五指，萦绕着足以轻易捏碎星辰的毁灭之力。
“我最后问你一次。”她的声音，己是万载寒冰。“他是谁？”
道爷看着那只足以决定自己生死的手，忽然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他的声音沙哑。
“你杀了我啊。”
“你杀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像个拥有一切，却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的傻子，活在一个空壳里。”
“你……”慕池鱼的眼眸骤然一缩，杀意如实质般爆发！
然而，就在她掌心那毁灭性的力量即将落下的瞬间。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
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神魂最深处传来。
那股力量，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悲伤的阻止。
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在用尽全力地对她哭喊：不要！
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慕池池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与痛苦交织的神情。
为什么？
为什么……杀不了一条疯狗？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条重新闭上眼睛的死狗。
那股空洞感，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弄丢了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她收回手，没有再看道爷一眼，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血煞宫的最高处。
只留下道爷，在原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将头，更深地埋进了那块冰冷的破石头里。
“快了……快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狗的呢喃，消散在风中。
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