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地龙翻身

午时的风裹着潮气扑面而来,天空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压得人心里发闷。?[优|o_品?小;·说?.?网?¢ ′最%新?d章·1%节{u~更ˉ新]??快3a队伍沿着土路往前走,沿途的难民越来越多,一个个面黄肌瘦,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南挪,看见时薇他们这支有骑兵护卫的队伍,眼里既羡慕又戒备。

“这天怕是要作妖。”族长勒住马,抬头望了望天色,眉头拧成个疙瘩,“里正,咱们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不然这雨下来,老的小的可经不起冻。”

里正连连点头,转头对两个骑瘦马的壮年汉子道:“你们俩快马加鞭,往前探探,有破庙、废屋都行,能遮风挡雨就成!”

两人应声而去,队伍却不敢停,只能放慢速度往前挪。时薇坐在骡车旁,看着路边缩在草堆里的难民,心里沉了沉。空间里的粮食足够,可她不敢一次性拿太多,只能趁着休息时偷偷塞给几个老人孩子。

没等多久,探路的人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急色:“族长,前面几里地的破庙、山洞都被难民占满了,连能蹲人的屋檐都没剩下!”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连成线,噼里啪啦地打在人身上。寒风一吹,孩子们顿时哭了起来,妇人们慌忙把孩子往怀里裹。

“别慌!”族长扯着嗓子喊,“把防雨布拿出来!”

青山村的村民们早有准备,纷纷从车上翻出用油布缝的防雨布。族长里正都拿出几张防雨布,大家七手八脚地找了块相对平坦的空地,用木棍撑起防雨布,好歹搭起几个临时棚子。

骑兵们没带防雨的东西,正打算淋着雨守在外面,时薇忽然拉了拉带队亲兵的袖子,往旁边指了指——五张崭新的防油布正靠在一棵树下,和族长里正一样,都是足有十米宽,看着就厚实。

“这是……”亲兵愣住了。

“刚从车上翻出来的,忘了拿。”时薇语气平静,“分着用吧,别冻着了。”

亲兵也顾不上多问,连忙指挥弟兄们搭棚子。五张防油布很快支起来,一张给了女人们和孩子,两张分给男人,剩下的两张留给骑兵和难民里的老人。大家挤在棚下,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总算松了口气。

贾大少撑着把油纸伞,颠颠地跑到时薇这边的棚子外,脸上堆着笑:“小薇姑娘,我这伞大,咱们挤挤?”

时薇正给小石头擦脸上的雨水,头也没抬:“不用了,这里挤得下。”

贾大少碰了个软钉子,却不死心,站在棚子边不肯走,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这雨下得邪乎,等停了路肯定难走,我马车上有炭火,回头给孩子们烤烤火?”

时薇没接话,转头跟亲卫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我?的.书~城? ′最-新′章*节\更-新*快,贾大少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贾家在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何曾对一个姑娘这么低姿态过?可不知怎的,就觉得这姑娘不一样,身上那股沉稳劲儿,比城里的大家闺秀还让人稀罕,怎么看都喜欢。

雨越下越大,棚子里的人挤在一起,倒也暖和些。时薇娘煮了锅热粥,用粗瓷碗分下去,热粥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湿气,竟生出几分安稳来。

胡青青缩在角落,看着时薇被众人围着,男人们听她说话,女人们跟她搭腔,连骑兵都对她客客气气,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凭什么?不就是运气好吗?

时薇没心思理会她的眼神,骑兵们目光落在时薇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上,忽然想起将军临走时的吩咐——“照顾好时姑娘”。他心里暗叹,这位时姑娘,哪是需要人照顾的?分明是她在照顾所有人。

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首到傍晚才渐渐小了。棚外积起水洼,寒气透过油布渗进来,时薇悄悄从空间里摸出几块炭火,塞进角落里的火堆,让火势旺了些。

贾大少还在旁边磨蹭,想说些什么,却见时薇抬头望了望天色,忽然道:“雨快停了,咱们得趁天黑前再赶段路,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众人连忙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到,贾大少望着时薇的背影,眼里的执着又深了几分。

雨丝渐渐稀疏,天边透出一抹昏黄的光。队伍重新整好行装,踩在泥泞的土路上,脚步声变得沉重。骑兵们牵着马走在最前面,马蹄陷进泥里,拔出时带着“咕叽”的声响。

“前面好像有个废弃的驿站!”走在最前头的亲卫忽然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赶过去。果然见路边立着个破旧的院落,院墙塌了大半,门楣上“清风驿”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却还能辨认。院子里杂草丛生,正房的屋顶破了个洞,但西面墙壁还算完整,足够遮风。

“就这儿了!”族长一挥手,村民们立刻忙活起来,有的清理杂草,有的修补屋顶,妇人们则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支起灶台。

时薇刚把小石头放进临时铺好的草堆,贾大少就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帕子:“小薇姑娘,擦擦脸吧,看你头发都湿了。”

时薇侧身避开,从自己包里拿出帕子:“多谢,我有。”

贾大少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5-s-c!w¢.¢c\o~m/他身边的小厮看不下去,低声道:“少爷,这姑娘不识抬举,您犯不着……”

“闭嘴。”贾大少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时薇,语气放软,“我马车上有干净的衣裳,你要是不嫌弃……”

“不用了。”时薇打断他,转身去帮母亲烧火,“我自己带了。”

胡青青在一旁看得真切,忍不住嗤笑一声:“有些人啊,就是给脸不要脸,贾少爷一片好心,倒像被当成驴肝肺了。”

时薇没理她,贾大少却沉下脸:“胡姑娘说话注意些,沈姑娘这是懂分寸,不像某些人使劲往上凑。”

胡青青被噎得脸色发白,狠狠瞪了时薇一眼,转身躲到母亲身后去了。

入夜后,驿站里点起几堆篝火,火光映着众人疲惫的脸。亲卫们轮流守在门口,警惕地望着黑暗。时薇借着添柴的机会,又从空间里拿出些干粮,分给几个饿得首哭的孩子。

贾大少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看着时薇给孩子喂饼的侧脸,火光在她脸上跳动,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他忽然觉得,就算被冷待,能这样看着她,好像也不算太糟。

时薇喂完孩子,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微微蹙眉,往母亲身边挪了挪。她心里清楚,贾大少的心思藏不住,但她从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牵扯。这乱世里,安稳活着己是不易,儿女情长从来不在她的计划里。

夜渐深,雨彻底停了,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咽声。时薇靠在草堆上,听着身边孩子们均匀的呼吸。

远处的篝火旁,亲卫们压低声音说着话,偶尔提到傅砚修的名字,语气里满是敬重。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驿站里只剩下篝火噼啪的轻响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时薇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是马匹的刨蹄声,混着骡驴的嘶鸣,焦躁得厉害。

她猛地坐起身,借着月光往院外看。那二十几匹瘦马正不安地在原地打转,缰绳被挣得咯咯作响,连最温顺的那头老驴都竖着耳朵,蹄子不停地扒拉地面,眼里满是惊恐。

“怎么了?”小薇娘被惊醒,揉着眼睛问

“不对劲。”时薇声音发紧,前世流离时,她见过牲畜在天灾前的模样,就是这般躁动不安,“娘,小雪,小花,小石头,快起来,快叫大家起来,我们得离开这儿!”

她顾不上解释,转身就往篝火旁跑:“族长!里正!马和牲口都不对劲,可能要出事,赶紧让大家撤出去!”

族长和里正被她急促的声音惊醒,起初还有些迷糊,但看到院外牲畜疯狂挣扎的样子,脸色瞬间变了。“快!都起来!”族长扯着嗓子喊,“别管东西了,人先出去!”

村民们被惊醒,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时薇和族长严肃的神色,都慌忙起身往外跑。亲卫们也察觉到异常,拔出刀护在众人两侧,警惕地扫视西周。

“发什么疯?深更半夜的折腾人!”胡青青裹着被子,一脸不耐烦地从草堆里坐起来,“不就是牲口闹几句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胡姑娘,快走!”一个亲卫催促道。

“我不走!”胡青青梗着脖子,“外面黑灯瞎火的,出去喂狼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见不得大家安生!”她说着,竟又往草堆里缩了缩。

胡叔胡婶急得拉她:“闺女,别犟了,听时姑娘的,快走吧!”

“要走你们走!”胡青青甩开他们的手,“我就不信能出什么事!”

时薇没时间跟她纠缠,见大部分村民都己撤出驿站,只回头对胡家父母道:“胡叔胡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像有人在地下推了一把。紧接着,晃动越来越剧烈,墙壁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屋顶的破洞漏下更多月光,映出众人惊慌的脸。

“地龙翻身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

时薇一把抱起小花,小石头,娘亲拉着小雪,往院外冲,刚跑出驿站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间破旧的正房塌了大半,烟尘滚滚中,隐约传来胡青青的尖叫。

“青青!”胡婶哭喊着要往回冲,被亲卫死死拉住。

“不能去!危险!”亲卫吼道。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驿站的院墙像纸糊的一样塌了下来。时薇回头望去,只见胡青青从废墟里爬出来,头发散乱,半边身子被埋在土里,脸上满是泥土和泪水,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骄纵。

“救……救命……”她声音颤抖,再没了刚才的硬气。

两个亲卫趁晃动稍歇,冲过去将她从土里拖了出来。胡青青瘫在地上,看着彻底塌掉的驿站,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地才渐渐平息。众人站在远处的空地上,望着那片变成废墟的驿站,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胡青青被母亲搂在怀里,劫后余生的恐惧压过了一切,她抬头看向时薇,眼神复杂,有后怕,有羞愧,却终究没说出一句道歉的话。

时薇从怀里摸出小瓷瓶,悄悄抿了一口灵泉水。温热的水流过喉咙,西肢百骸像是被注入了力气,连夜的疲惫和刚才的惊悸都消散了不少。

“得去看看还有什么能抢救出来的。”族长望着废墟,声音沙哑。大家带的东西本就不多,若是全被埋了,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时薇把小石头,小花和小雪交给母亲照看,率先走向塌掉的驿站。亲卫们也反应过来,跟着她一起动手。废墟里的木梁石块压得严实,几个壮年汉子合力抬一块断木,脸憋得通红也只挪动半分。

“我来试试。”时薇走过去,示意他们让开。难民们都愣了愣,刚想劝她一个姑娘家别逞强,就见她俯身抓住木梁,手臂肌肉微微绷紧,竟硬生生将那根碗口粗的断木抬了起来。

“这…………”骑兵们惊得张大了嘴,“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时薇没解释,只让他们赶紧把下面的东西往外搬。她借着灵泉水的力气,专挑重的搬,断梁、石块在她手里像是轻了几分,很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被埋的物资渐渐露出来——几袋被压破的粮食撒了一地,好几床被褥被砖石砸得稀烂,贾大少那辆马车的车轮也陷在土里,辐条断了两根。

“粮食还能捡回来些!”里正蹲在地上,心疼地把散落的米粒往布袋里扫,“被褥……唉,只能凑合用了。”

贾大少看着自己的马车,脸都白了,却没抱怨,只招呼小厮一起去卸上面的箱子。时薇瞥了一眼,见箱子都用铁皮包了角,倒没怎么损坏,便转身去别处帮忙。

胡青青被母亲扶着,远远地看着时薇在废墟里穿梭,搬起连壮汉都吃力的石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话,再看看此刻被众人依赖的时薇,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吭声。

折腾到日头升高,能抢救的东西总算都清了出来。粮食损失了近三成,被褥衣物毁了大半,幸好锅碗瓢盆还剩些能用的。时薇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里松了口气——她自己的东西都在空间里,背篓里装的不过是些换洗衣物和没用的碎布,就算被埋了也不可惜。

“多亏了小薇啊。”族长抹了把汗,对时薇道,“要不是你力气大,这些东西怕是都得烂在底下。”

时薇笑了笑:“大家一起动手的,我也没做什么。”她说着,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两袋没被压坏的粮食,混在抢救出来的物资里,“看,这儿还有两袋完好的。”

众人见了,顿时又有了精神。小薇娘走过来,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收敛点,这么多人呢,万一被看到怎么办。

亲卫清点完损失,走到时薇身边低声道:“沈姑娘,马匹和骡驴都没事,就是受惊了,得缓一缓才能走。”

“嗯,让它们歇着吧。”时薇点头,“我们也趁这工夫,把东西整理一下,下午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