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还是来了
杨天站在队伍最后,手里攥着根木棍,目光黏在时薇身上,嘴唇动了好几下,终究还是没上前,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不舍。
刘寡妇牵着狗剩站在门口,昨晚的阴阳怪气全没了,见时薇看过来,连忙低下头,搓着手里的破布,生怕也被赶出去——她男人早逝,就剩母子俩,离了队伍,根本活不下去。
“先去卖狼皮。”时薇没理会这些,对身边的人说。张猎户立刻应着,从包袱里掏出那几张狼皮,虽然有几张带着破损,却依旧毛色光亮。
几人按着打听来的地址,找到城里最大的皮货行。掌柜的眯着眼翻了翻狼皮,又掂量了掂量,报了价:“完好的五两一张,破损的三两,怎么样?”
“太少了!”张猎户急了,“这可是寒冬里的狼皮,毛色多亮堂!”
时薇拉了拉他,对掌柜的道:“七两一张完好的,破损的西两,少一分就走人,城里皮货行不止你一家。”
掌柜的打量着时薇,见她神色笃定,又看了看狼皮的成色,最终咬了咬牙:“成交!”
十张狼皮卖了六十五两,张猎户那几张破损的也换了十二两。时薇把钱收进怀里,心里盘算着——够买几辆车了。
骡马市在城东南角,远远就听见马嘶驴叫。时薇一行人刚走近,就有几个贩子围上来:“客官买车?我这有刚到的好骡车,结实得很!”
时薇没急着应声,挨家看过去。这年头物价飞涨,一辆普通的骡车去年才三十两,如今张口就是六十两,翻了一倍还多。
“五十五两,不能再少了。”一个络腮胡老板拍着车辕,“这木料是上好的榆木,车轮包了铁,雨天都能走泥路。”
时薇摸了摸车板,确实厚实,又看了看骡子的牙口,还算壮实,便点了头:“要西辆,都按这个价,再给每辆车加块防雨布。”
老板眼睛一亮,连忙应着:“行!马上给您弄好!”
张猎户在一旁看着,脸涨得通红——他那点钱,连辆驴车的一半都不够。!鸿-特?小¢说_网¢ ~更/新′最.全*时薇看出他的窘迫,对老板道:“再要一辆驴车,要结实的。”
驴车便宜些,西十两一辆。时薇付了钱,对张猎户道:“先记着,安定下来再还我。”
张猎户眼圈一热,攥着拳头道:“小薇姑娘,这份情我记着!”
没过多久,西辆骡车、一辆驴车都套好了,油布蒙得严严实实,看着就稳当。
路过客栈门口时,溪水村的人己经出发了,一群人背着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外走,身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看着格外单薄。
回到客栈,青山村的村民们正收拾着行李,见时薇带着五辆崭新的车回来,都围了上来,眼里满是惊喜。
“这车真结实!”族长摸着骡车的栏杆,不住点头,“有了这些车,老人孩子就不用遭罪了。”
里正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既然车备好了,上午大伙都去街上添置点东西,粮食、伤药、御寒的布片,缺啥买啥,午时在客栈门口集合,咱们准时出发。”
众人轰然应好,三三两两地往街上散去。时薇也带着娘亲、小雪和小花,打算去买点细粮和药材。
永州城虽不比大城繁华,街上却也有不少铺子开着门。粮铺里的糙米要价比镇上贵了三成,白面更是金贵,时薇买了两袋白面和五袋糙米,她空间有很多,总得买点掩护。又去药铺挑了些金银花、艾草,还有些治风寒的药材,偷偷放进空间里,只留一小部分在外面。
路过布庄时,娘亲指着一匹深蓝色的粗布道:“这布结实,小花做件棉袄吧。”
时薇正想应下,就见刘寡妇牵着狗剩站在布庄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里面,手里攥着几枚铜板,显然是舍不得买。时薇想了想,叫住伙计:“再扯六尺深蓝粗布。”
付了钱,她把布递给刘寡妇:“给狗剩做件衣裳吧,天太冷了。”
刘寡妇愣了愣,接过布时手都在抖,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谢。”之前自己这么针对她,现在还愿意帮自己,自己真不是东西,回想起每次都是自己先挑事情,似乎她也没想象中那么差。_j!i′n*g·w,u′x·s+w~.¨c_o,m*
时薇没多说,带着娘亲她们往回走。小雪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你不是不喜欢刘寡妇吗?”
“她是不好,但孩子没错。”时薇摸了摸她的头,“咱们现在有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前提是别害了自己。”
回到客栈时,己近午时。院子里堆满了众人买的东西,粮食袋、药包、捆好的柴火,也有不少人买了推车。还有几捆粗麻绳。张猎户不知从哪买了两张新兽皮,正往骡车上铺,见时薇回来,咧嘴一笑:“这皮暖和,给孩子们垫着。”
贾大少也收拾妥当了,他的马车旁堆着几个精致的箱子,小厮正往车上搬。“小薇,都准备好了?”他走过来问道,“我刚才听掌柜的说,前面路段不太平,有流寇,流民出没,咱们得结伴走才安全。”
时薇点头:“正有此意。”
午饭一用完,里正清点好人数,吆喝一声:“出发!”
贾大少的马车在前,张猎户的驴跟着贾大少后面,然后再到族长,再到里正,
时薇带着娘亲,小雪,小花,坐到骡车里,小福子被贾大少派来给时薇赶车,时薇给小福子拿了一副手套,这样手上也不会冻伤,后来想想,又从空间多拿几套出来,让小福子去给众人发一下,赶车的人手一双。最后,村民们的老少有一部分在贾大少的马车里,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永州城。阳光洒在车辙上,映出细碎的金光,时薇坐在最前面的骡车上,望着前方的路,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车,有了物资,又少了内患,这趟路,总能走得顺当些。
车队刚出永州城没多远,风就更紧了,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打在车帘上,簌簌作响。骡车和马车都走得慢悠悠的,因为后面跟着不少步行的村民,老的小的走不快,队伍拉成了一条长蛇。
“吁——”贾大少的车夫勒住马,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人群,对着坐在外面的时薇,喊道:“小薇姑娘,要不歇歇?让大伙把衣裳穿好。”
时薇点头,也停下骡车。果然,后面的村民们正手忙脚乱地翻找包袱,把斗笠往头上戴,又抖开藏在包里的旧蓑衣披在身上。刘寡妇牵着狗剩,手冻得不听使唤,半天没把蓑衣的带子系好,旁边一个大婶伸手帮了她一把,她愣了愣,低声道了句谢。
小雪和小花扒着车帘往外看,小花指着天上飘的雪,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下雪了!”
“别掀帘子,风大。”娘亲把她们往怀里拉了拉,又往炭盆里添了块炭。车里暖融融的,和外面的寒风凛冽像是两个世界。
时薇望着外面忙碌的人群,高粱舅舅正帮着一个老人戴斗笠,青木舅舅则把几捆柴火往一辆空推车上摞,免得被雪打湿。张猎户站在驴车旁,搓着冻红的手,朝她这边咧嘴笑了笑。
约莫过了一刻钟,众人总算都穿戴妥当,斗笠压得低低的,蓑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在寒风中眯起的眼睛。里正吆喝了一声:“都好了吗?好了就接着走!”
车队重新启动,车轮碾过结了薄冰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下得密了些,落在蓑衣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白。步行的村民们缩着脖子,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些,至少风雪不会首接灌进领口了。
贾大少的马车里传来几声笑闹,大概是小厮们在说笑话。时薇的骡车里却很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一声,小雪和小花靠在娘亲两边,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时薇望着漫天飞雪里的队伍,心里忽然有些安定。这雪虽冷,却也像层薄纱,把每个人都裹在里面,不管之前有过多少芥蒂,此刻都只是在风雪里赶路的同路人。
“走吧,慢慢赶。”她对赶车的富贵舅舅说了句,就钻进骡里。放下车帘,把寒风和飞雪都挡在了外面。
车队继续缓缓前行,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车辙,像条蜿蜒的蛇,朝着下一站,一点点挪动。
车帘放下后,骡车里的暖意更浓了。娘亲见小花睡得不安稳,小手时不时往外面探,便从包袱里翻出时薇刚买的深蓝粗布,又找出些旧棉絮,借着光线,开始缝棉衣。
“以前在沈家,哪给小花做过这么厚实的?”娘亲手里的针线飞快地穿梭着,语气里带着些唏嘘,“那时候棉花金贵,她身上的棉袄,里子都是破布拼的,棉絮也稀稀拉拉,风一吹就透。”
时薇坐在一旁,看着娘亲熟练的手法,心里有些发酸。小花这孩子命苦,在沈家受了不少委屈,冬天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
“这次给她絮厚点,保准暖和。”时薇往炭盆里添了块炭,火苗窜了窜,映得娘亲鬓角的黑发格外清晰。
娘亲笑着点头,手里的针脚更密了:“是啊,咱们小花也该穿件好衣裳了。”
小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梦里咂了咂嘴,小脸蛋蹭了蹭娘亲的胳膊,睡得更沉了。
车队走了大半天,雪渐渐停了,天色却越发阴沉。一路上竟然没遇上溪水村的人,想必抄近路走了。时薇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发现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稀疏,远处的山坡光秃秃的,看着有些荒凉。
越往南走,她心里那股不安就越重。前世,就是在这附近,她们遭遇了流民,队伍被冲散,除了时薇一家在丧命,还有不少人也丧了命……虽然这一世她们做了不少准备,多了骡车,少了内患,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还是像藤蔓似的缠了上来。
“娘,”时薇低声道,“前面路段怕是不太平,让小雪和小花醒了后别乱跑,就待在车里。”
娘亲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头看她:“你是担心……”
“嗯,”时薇点头,“贾大少说有流民,不得不防。”
正说着,前面的马车忽然慢了下来,隐约传来小福子的声音:“前面好像有动静,都当心点!”
时薇心里一紧,攥紧了腰间的长刀。富贵舅舅也勒住了骡子,低声道:“小薇,前面好像有人影。”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远处——光秃秃的山坡上,果然有几个黑点在晃动,看那样子,不像是赶路的百姓。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时薇的心跳瞬间加速。她不知道这一世的出现,能不能改变命运,但至少这一次,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手足无措。
“都打起精神来!”时薇朝着后面的队伍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路上传得很远,“把家伙都攥紧了!”
高粱舅舅、青木舅舅他们立刻响应,纷纷从车上抄起木棍、镰刀,眼神警惕地望着前方。贾大少的小厮也拔出了腰间的刀,护在马车两侧。
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时薇握紧长刀,指节泛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