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交税
村里人眼尖,一看这情景,慌里慌张地往地里跑,好多人家来不及整地,干脆把萝卜白菜种子抓在手里,胡乱往空地上一撒——能赶上这场雨,总比干等着强。时老大也不含糊,拉着时雯多要了些种子,转身就往刚挖完红薯的地里去,顺着土垄随便撒了一片,只求雨水能带着种子扎根发芽。
没等多久,雨就哗啦啦落了下来,又急又密,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白花花的水雾。下了足有一个时辰,才慢慢小了,最后收了尾。虽说这点雨还不够让干涸的小河重新流淌,可地里的土总算浇透了,刚撒下去的萝卜白菜种子,这下总算能顺利发芽了。
那些种了第二茬红薯的人家更是乐坏了——地里的红薯秧喝饱了水,原本打蔫的叶片慢慢舒展开,竟透出层新鲜的绿意来。
狗蛋站在自家红薯地边,看着那返青的秧子,扭头冲赵寡妇笑得露出白牙:“娘,我说得没错吧?这雨一浇,红薯准能再长一大圈!”
赵寡妇摸着儿子晒得发烫的胳膊,眼里全是笑意:“嗯嗯,我家狗蛋就是厉害,啥都懂。/x?i`n_k′a!n-s′h!u?w,u..*c^o,m_”
眼瞅着那小白菜种下去没三天,就冒出俩嫩生生的小叶瓣,看着倒喜人。可天儿实在邪乎,日头跟个火球似的挂在天上,风里都带着股子燎人的热气。这小白菜像是不喜欢大太阳,蔫头耷脑的,比起往年慢了不止一半,愁得人心里发慌。
村里老老少少都没了辙,只能一遍遍地念叨,求老天爷开眼,再给几场透雨。谁成想,雨没等来,倒把县里的税官给盼来了。
那税官是张生面孔,穿着上好衣裳,大马金刀地坐在村长家院子里的石凳上,对着哈着腰的村长首来首去:“今年的税粮,该交了。”
村长脸上堆着笑,点头跟捣蒜似的:“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早该交了。”
“今年怎么个收法?”村长小心翼翼地问。
“还按老规矩,十税二,这个不变。”税官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补了句,“不过啊,多了项人头税,一人二百文银子。+微\趣,小^说+网_ ^无′错.内¨容*”
村长脸上的笑当时就僵住了,声音都带着颤:“大人,您看这老天旱成这样,地里的苗都快枯死了,咋还……咋还加税呢?”
“旱?”税官眉毛一挑,放下茶碗,“前几日不是刚下过雨?再多种点粮食不就结了?”
“大人您是外乡来的,怕是不知道。咱这地界儿冷得早,一年就一茬庄稼,哪能说多种就多种啊!”
税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我可管不着。我听说你们今年都种了红薯?那玩意儿高产,拉出去卖了,不就有银子了?”
“大人!那红薯也就刚够一家子填肚子,哪有富余的去卖啊!”
“少废话!”税官把脸一沉,“让你收你就收,啰嗦什么?再犟嘴,把你关大牢里去!”
村长脖子一缩,那点争辩的心思瞬间没了,脸上跟挂了层霜似的,耷拉着脑袋应了声“是”。送税官出门的时候,腰弯得像张弓,首到那官老爷的大马没了影,才首起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全是说不出的苦。
村长又敲响了铜锣,沿着村里的土路一声声喊:“交税了——交税了——”他的声音拖着长调,“十成抽二成,另加人头税,每人二百文!限十天交齐,交不上的,地就收走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铜锣声混在余晖里,听着轻飘飘的,却像石头一样压在每个人心上。喊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声音透着股子无力,只能叹着气往家走。
第二天一早,村长家就套了车,装着红薯往镇上的收粮处去。税官瞅见卸下来的不是麦子,脸立刻沉了:“怎么交的是这玩意儿?麦子呢?”
村长赶紧弓下腰,陪着小心:“大人,今年没种麦子,地里全是这个。”
税官手一挥,不耐烦道:“这红薯抵二成可不行,每家再多交一成!”
村长张了张嘴想辩两句,眼角瞥见税官手里晃悠的大刀,话头“咕咚”咽了回去,忙点头:“是是,我们这就回去再拉。”
消息传回村里,家家户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可地是命根子,谁也不敢不交,只能咬着牙,把刚收的红薯往车上装。
任财主家也得交税,只是他和他们镇上那税官,早就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会儿,税官正坐在任家的酒桌旁,旁边陪着两个水灵的丫头。税官摸着丫头的手,朝任财主笑:“大哥,今年税比往年多了项人头税。”
任财主赶紧问:“啥叫人头税?”
“就是家里有地的,每人二百文。”
任财主呷了口酒:“这数倒不算多。”
“对大哥您是不算啥,”税官捏了捏丫头的脸蛋,“可对那些泥腿子,那就是剜肉了。”
“上面的规矩,该交还得交。”任财主慢悠悠道。
“这活儿可不好干啊,”税官叹了口气,“今年本就旱,还加税,我这小吏难当哟。”
“多亏大兄弟照看,今年你还像往常,把我那份偷偷记到老秀才名下,不就结了?”
“那是自然,”税官举杯,“我这日子,还得靠大哥提携。来,喝酒!”
“喝酒喝酒,”任财主朝丫头喊,“小红,快给大人倒酒!”
“是,老爷。”小丫头娇滴滴应着,给两人满上。
一杯酒下肚,任财主起身:“兄弟,我还有点事,让这俩丫头伺候你。累了就去里屋歇着。”
“大哥忙你的。”税官笑着摆手。
任财主带上门,哼着小曲往院外走,心里盘算着,得跟大儿子合计合计,今年这红薯往哪卖能多赚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