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也许能在这里喘口气
牛氏那边也把晚饭拾掇妥了,两大锅猪肉炖酸菜在灶台上温着,蒸好的白面馒头在笼屉里冒着热气。
时老太留媳妇们在这儿吃饭,众人却笑着摆手:“婶子好意心领了,家里汉子娃还等着吃饭呢,就不在这儿添乱啦。”
拗不过她们,时老太只好让刘氏端了碗,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碗酸菜炖肉,又塞了三个热馒头:“拿着回去给娃尝尝,谢你们今儿辛苦啦。”
媳妇们这才接了,连声道谢,拎着碗往家去了。
地里留了时义和时仁守着,其他人跟着时老大回了家。院里还没来得及打新桌椅,就用几条长凳架起两块大木板当饭桌。
牛氏和张氏、李氏端来饭菜,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肉炖酸菜,笼屉里的白面馒头随便拿。汉子们拿起碗筷就往嘴里扒,许是饿狠了,许是太久没尝过这样扎实的热乎饭,有几个汉子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时老太看在眼里,轻咳一声:“都是大小伙子,有啥好哭的?先把饭吃饱。*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新`章,节·”她顿了顿,又道,“吃完饭,我还有话跟你们说。”
汉子们忙抹了把脸,应着“哎”,手里的筷子却没停,只是咀嚼的动作慢了些,眼里少了些拘谨,多了点暖意。
时雯坐在桌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林阳和林丹身上。这俩孩子吃饭规矩得很,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连筷子都握得端正,一点不像寻常人家的娃。她心里暗暗猜测:他俩先前准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然哪会有这模样。
这么想着,眼神就多停留了几眼。林阳许是察觉到了,抬眼望过来,正好对上时雯的目光。时雯怕他不自在,冲他浅浅笑了笑,林阳愣了下,也轻轻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慢慢吃饭,只是耳根悄悄红了点。
碗筷都收拾干净,院里的木板凳归了位,那十五个汉子、张氏李氏,连带着林阳林丹,都规规矩矩站在院里,等着时老太说话。
时老太清了清嗓子,想起白天时雯教她的话,放缓了语气开口:“都站好喽。先是句实在话——欢迎你们来老时家。”
她扫了眼众人,见有人悄悄抬了头,又道:“甭管先前你们是啥光景,既然到了这儿,咱就论往后。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吃一锅饭,干一家活。`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
“我老时家不亏待人,你们踏实干活,吃穿用度绝不亏着;但也有规矩,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事,别在我这儿犯。”她声音沉了沉,“你们要是信得过我老婆子,就安心住下;要是有啥难处,也尽管跟我说。”
院里安安静静的,先前那点拘谨,好像随着这几句实在话,淡了不少。
时老太拍了拍手,又笑着开口:“我先给你们说说家里人,往后也好称呼。我有仨儿子,时田、时山、时海,你们按排行叫大哥、二哥、西哥就行。仨儿媳妇,老大家的牛氏,老二家的刘氏,老西家的郑氏,见了叫嫂子便成。”
“孙辈呢,有七个小子。大孙子时满,在府城读书,如今己是秀才了,不常在家;下面五个是仁义礼智信,年纪差不离,最小的那个才一岁多,叫时雨,还得抱在怀里呢。”
她话锋一转,拉过旁边的时雯,眼里满是笑意:“就这一个孙女,时雯。我得隆重说说,她可是我们家的宝贝,也是大功臣——先前地里的稀罕瓜,好多主意都是她想的,家里能有如今的光景,她占一大半功劳。”
“咱就是种地种瓜的农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更没肮脏心思。你们在这儿住,不用提心吊胆,只管踏实待着。”
说完,她往旁边退了退:“该你们了,各自说说名字,先前是干啥的,不用藏着掖着,咱这儿不究过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里头年纪稍大的先开了口,拱手道:“还请老夫人赐名。”
时老太摆摆手:“往后别叫老夫人了,听着生分,叫婶子就成。还有啥赐名不赐名的?名字是爹娘给的,哪能说改就改,都用原名,快说说你们各自叫啥、多大了。”
这下众人松了劲,挨个报了姓名年纪。时雯耳尖,记牢了几个——带头站出来的叫周年,看着最沉稳;林阳那两个亲人,一个叫林一,一个叫林二,瞧着就跟林阳亲厚。
介绍完了,时老太开始安排住处:“两对夫妻——张氏跟张五、李氏跟李西,各住一间屋;剩下的弟兄们,两人合住一间。林丹是个小姑娘,往后就跟着我住东厢房。”
又叮嘱道:“今晚先好好歇一晚,养足精神。从明天起,晚上轮着去瓜田守着,可得把咱的瓜看好了。”
大家伙儿忙拱手谢恩,领了新缝的被褥,各自回屋去了。林丹怯生生跟着时老太进了内院,看着东厢房里铺得软和的炕,小声说了句“谢时奶奶”,眼里那点不安,总算淡了些。
张氏和李氏两对夫妻各自回了屋,刚关上门,两人就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张氏埋在张三怀里抽噎:“要是早遇上时家人这样的好主儿,咱娃说不定还在身边……”
张三摸着她的背,眼眶也红了,却强撑着劝:“别哭了,咱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再生。再说,等日子稳了,咱也能托人打听娃的下落,总能找到的。”说着拿袖子替媳妇擦眼泪,“时婶子是好人,咱在这儿好好过,总会有盼头的。”
李氏那边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李西攥着她的手低声安慰,屋里的哭声轻了些,却都在心里盼着:往后能在这老时家,踏实过几天安稳日子。
林一跟着林阳住一个屋,见左右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主子,我瞧这家人品性实在不错,待咱们也宽厚,不如先在这儿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林阳靠着炕沿坐下,轻轻点了点头,又板起脸叮嘱:“往后不许再叫‘主子’了。在外人跟前,你们就是我和小丹的大叔、小叔,叫我们小阳、小丹就成,千万别露了破绽。”
林一忙应:“是,主子……不,小阳,我记住了。”
林阳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月光顺着窗棂淌进来,在炕上铺了层薄薄的银辉,连带着他眼底的愁绪都淡了些,心里像是真的落进了一束光,暖融融的——或许,在这里真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