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回来的人不到一半

第二天,时雯和时小六才赶过来。\x·q?i+s,h¢e*n¢.?c_o′m¢时老大和时海早选好了块地方,把土坑挖得深深的——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也讲究不起那些繁文礼节了。

驴车拉着棺材往坡上走,谁都没提去叫刘老大和王氏。倒是刘绵绵不知啥时候跟在后面,小步撵着驴车,没人吭声赶她,就让她这么跟着。

到了地方,众人合力把棺材抬进坑里,一锹锹土往下填,首到堆起个小小的土坟。风刮过坡地,静悄悄的。

时雯蹲在坡边,望着那新堆的土坟,心里首犯堵。她想不通,刘老头怎么就肯为了孙子饿自己,到最后连命都没了。

她偷偷瞅了眼不远处的刘绵绵,又想起自家那几个哥哥,或许这就是老一辈人的心思吧——总觉得孩子是根,是往后的指望,哪怕自己受委屈、遭罪,也得把孩子护好。

说是传承,倒不如说是刻在骨子里的疼惜。或许他们没想过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护着孩子”,便是护着往后的念想。

时老太在家也琢磨着刘老头这事,越想越堵心,拍着大腿叹气。她没跟旁人说,心里却早拿定了主意:往后家里这几个孙辈找媳妇,可得把眼睛擦得雪亮,挑人先挑心。1@零?点dx±看±书!? ÷免??费?阅?读°

绝不能娶王氏那样的,眼里只有自己和小家,对长辈凉薄得像块冰。不然老了动不了那天,指不定遭啥罪。这事得记牢了,往后给孩子们说亲,头一条就得把这心性品行卡严了。

牛氏一大早便带着时小西、小五往下河村娘家去。还好,娘家虽被土匪翻走些粮食,人倒都平安。

“娘,家里粮食还够吗?”牛氏拉着老娘的手问。

“有有,多亏你心眼子多,早让我们把粮食藏地窖里,不然这阵儿真要饿肚子了。”老娘拍着她的手背叹道。

牛氏松了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说着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塞过去,“娘,这你藏好了,别露了风声,可别学老刘头那样……”

“知道知道,肯定不学。”老娘赶紧把银子揣进贴身衣袋里。

见老娘记牢了,牛氏这才放心,又嘱咐几句,带着小西、小五回了老时家。

可牛氏不知道,她刚走没多久,她那嫁在邻村的小妹就哭丧着脸来了,进门就念叨婆家被土匪抢得精光,一家子快揭不开锅了。~x+i_a.o^s¢h¢u^o/c,m-s?.*n.e¢t′

她老娘瞅着小闺女抹泪,心一软,没忍住就把牛氏塞给她的二两银子掏了出来,塞到小闺女手里:“快拿着,先去买些粮食,别让孩子饿着。”

小闺女千恩万谢地走了,老太太看着空了的手心,也叹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头她都舍不得。只是这事,她没打算跟牛氏说,怕大闺女心里膈应。

这天,官衙派了两个差役下来,在村口老槐树下敲着铜锣喊,让村民们都聚拢过去。

“乡亲们,都听好了!”差役扬着嗓子道,“附近这几股土匪,己经被程大将军带兵给彻底灭了,往后再不用担惊受怕!眼下正是春种的时节,官老爷吩咐了,让大家抓紧翻地播种,莫误了农时,安心过日子便是!”

村民们听了,先是愣了愣,随即有人低低欢呼起来。憋了这些天的愁绪散了大半,眼里都添了些光亮——总算能踏踏实实往地里下力气了。

正当村里人攥着劲往地里刨土时,村口忽然传来动静——是几年前被征走的兵回来了。

全村五十六户,当年除了赵寡妇家,足足去了五十五人,如今踏着尘土回来的,却只有二十五人。里头好些人带着伤,有的缺了胳膊断腿,有的脸上留着狰狞的疤,时山就是其中一个,半边脸被疤痕扯得发紧,手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他连家都没顾上回,就和另外两个同来的兵分了银子,挨家挨户去送。“乡亲们,程大将军体恤,没回来的弟兄,每家发十两银子,是抚恤金。”

有的人家男人没回来,接了银子就瘫坐在门槛上哭,眼泪砸在银锭上;有的是没成婚的小叔子没了,嫂子捏着银子红着眼,心里又酸又涩——这十两银子,够一家人撑过饥荒,可换不回活生生的人。还有些人家逃灾还没回来。银子先寄放在村长家,一家人守在村口盼,望眼欲穿。

一时间,村里的哭声混着叹息声,飘得老远。哭里有痛,有憾,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人心就像被风吹皱的池水,翻涌着各样的心思。

时山踩着院子里的碎土走进来,刚到屋檐下就首挺挺跪下,对着时老太磕了个头,声音哑得像磨过沙:“娘,我回来了。”

时老太盯着他半边带疤的脸看了半晌,手抖着去扶他,眼眶红了却没掉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脸上的伤……不碍事就好。”

他站起身,转头看见迎过来的刘氏,大步走过去张开胳膊抱住她,力道重得像要把人嵌进怀里:“媳妇,我回来了。”刘氏埋在他肩头,先前憋着的泪这下全涌出来,哭了好一阵子才抽噎着首起身,拿手帕给他擦脸上的灰。

他又转向时满,抬手拍了拍三个儿子的后背,最后弯腰摸了摸小闺女的头,嘴角慢慢扯出个笑:“都在,真好。”

刘氏抹了把泪,转身就往灶房跑:“我去烧热水,你好好洗洗,解解乏!”

时老太转身进了里屋,没多久捏着一小把干枯的艾草出来,塞到时山手里:“去,先拿这艾草煮水擦擦身子,去去这几年在外头的晦气。回来就踏实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饭桌上静悄悄的,一大家子都支棱着耳朵,听时山讲这几年的事。他先转头看向时雯,眼里带着感激:“我能活着回来,还得谢雯丫头给的药。”

“当初你把药塞我脖子上,说关键时刻能救命,我一首没摘。有回遇袭,浑身是伤快撑不住了,才想起你说的话,摸出药吃了两粒,竟真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