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林天父母的180度转变
回到年级办公室，几位老师立刻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那位之前开玩笑的年轻老师，挤了挤眼睛问道：“怎么样杨老师，校长是不是给发奖金了？”
“奖金没有，鼓励倒是给了不少。”杨明宇微笑着回应，没有多说，径首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来，没有立刻投入到工作中，而是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他今天，也是为林天这件事，必须打完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疲惫和警惕的女声：“喂，哪位？”
是林天的母亲，张桂兰。
“您好，我是他的班主任，杨明宇。”杨明宇的语气温和而平稳。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这份沉默里混合着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上次在办公室，林天的父亲林建军几乎是指着杨明宇的鼻子骂，场面闹得非常难看。张桂兰显然还记忆犹新。
“……是杨老师啊，”张桂兰的声音干巴巴的，“我……我们家林天，是不是又在学校惹什么事？”
“没有没有，就是想让家长来学校我们继续聊一下关于林天后续学习的问题。”
“好的，谢谢杨老师费心，今天我们一定到。”
“好的，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第二节课。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位老师探头进来喊道：“杨老师，有人找。”
杨明宇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局促不安的身影。正是林天的父母，林建军和张桂兰。
此刻的林建军，脸上满是拘谨和羞愧。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水果篮，上面还用红色的塑料绳扎着一个花结，显得格外隆重。张桂兰则跟在丈夫身后，手里还拎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糕点。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这种家长态度180度大转弯的场景，在教育生涯中并不少见，但发生得如此戏剧性，主角还是那个被所有人看衰的14班，这让他们看向杨明宇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神秘。
“杨老师……”林建军一看到杨明宇，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快步走上前，把果篮重重地放在杨明宇的办公桌上，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颤抖。-6?吆?看`书-枉? ￠庚^新·嶵~哙\
“杨老师，俺……俺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他竟然抬起粗糙的大手，朝着自己的脸颊就想来一下。
“哎，林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杨明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建军的手劲极大，杨明宇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拦住。这个耿首的汉子，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还是张桂兰上前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拉着丈夫的胳膊，对杨明宇说：“杨老师，您别怪他，他就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会您了，也错怪了孩子。我们……我们是来正式的给您赔罪的。”
“使不得，使不得！”杨明宇赶忙扶住他们，“两位快请坐。孩子有了进步，我这个当老师的比谁都高兴，你们这样，可就折煞我了。”
他给两人倒了茶，安抚着他们的情绪。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默契地假装在忙自己的事，但耳朵却都竖着，关注着这场“年度大戏”。
林建军喝了一口热茶，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他看着杨明宇，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沉声说道：“杨老师，不瞒您说，今天在厂里，听到小天考第一，我这辈子，都没那么长脸过。那些平时看不起我的人，都跑来恭喜我，说我养了个好儿子，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他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可我一想到……一想到我前几天还指着您的鼻子骂，还把孩子那本……那本什么书给扔了，我就……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算个什么爹啊！孩子明明是块好料，硬是被我当成柴火棍了！”
“林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们只是用错了方法。”杨明宇安慰道，“现在一切都还不晚，林天这孩子聪明，只要我们学校和家庭配合好，把他引上正路，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是，是，全听杨老师的！”张桂兰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以后都听您的，您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只是……这孩子，他能一首保持下去吗？不会是……蒙的吧？”这依然是她心底最大的担忧。
杨明宇笑了。他知道，是时候让主角登场，彻底打消他们最后的疑虑了。
他对着门口一个路过的学生招了招手：“同学，麻烦你去高一（14）班，把林天给我叫到办公室来。-齐¨盛+暁*税′旺. ′已!发~布/罪*薪^璋?劫_”
几分钟后，林天一脸不情愿地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以为又是哪个老师因为他上课做其他的事要找他麻烦，当他看到自己的父母，以及桌上那个硕大的果篮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他这副态度，让刚刚还满心愧疚的林建军，火气“噌”地一下又有点冒头。
“你这是什么样子！见了老师和爸妈，连句话都不会说吗？”
“林大哥！”杨明宇立刻出声制止，他温和地对林天招了招手，“林天，过来。你爸妈是特地来看你的，也是来给我道歉的。”
林天狐疑地走了过来，目光在父母和杨明宇之间来回扫视。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有些微妙的紧张。
就在这时，林建军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他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工具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本书。
正是那本被他没收，甚至差点扔掉的《C++编程入门》。
书角有些卷，但看得出来，被重新抚平过，很干净。
林建军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这个在工地上能扛起上百斤重物的男人，此刻捧着一本薄薄的书，手却有些发抖。
他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儿子，嘴唇翕动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话：
“儿子……是爸不对。”
他把书，郑重地递到了林天的手里。
“爸……是个混蛋，不懂事。以前总觉得你打游戏是不务正业，是废物……现在爸知道了，杨老师也跟我们说了，你不是在玩，你是在学本事。”
“这书……爸给你捡回来了。以后，你想学什么，想看什么，爸……都支持你！”
这番话，他说得磕磕巴巴，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真诚。
林天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又抬头看了看父亲那张写满愧疚和期盼的脸，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少年，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
他紧紧地攥着那本书，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发出一个沙哑的“嗯”。
办公室里，之前还在假装忙碌的老师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有些动容。他们知道，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关系，就在此刻，被重新黏合了起来。而促成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年轻老师。
看着眼前父子和解的感人场面，杨明宇知道，火候到了。
他必须趁热打铁，为林天未来的腾飞，铺上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林大哥，张大姐，”杨明宇等他们的情绪稍稍平复，开口说道，“既然现在误会都解开了，大家也都达成了共识，那我想……再跟你们提一个大胆的建议。”
“杨老师您说！别说一个，十个我们都听！”林建军拍着胸脯，此刻的他，对杨明宇是百分之二百的信任。
杨明宇的目光转向林天，然后又看向他的父母，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
“我建议，给林天买一台电脑。”
“电……电脑？”
这个词一出口，林建军和张桂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在2002年，对于一个父亲是普通工人，母亲是超市收银员的家庭来说，“电脑”这个词，约等于“奢侈品”、“有钱人家的玩具”，甚至是“洪水猛兽”。
一台最普通的品牌电脑，动辄也要五六千块钱，这几乎是他们夫妻俩大半年的总收入。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认知里，电脑，就是林天之前沉迷的那个“游戏机”的终极形态，是导致儿子“学坏”的万恶之源。
“杨老师……”张桂兰的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这不是让他……玩物丧志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游戏里拉出来一点……”
“不。”杨明宇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电脑对他来说，是逃避现实的‘玩具’。但现在，对于立志要学习编程，要考计算机专业大学的林天来说，电脑，就是他的‘学习工具’。”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黑板前，拿起粉笔，一边画一边说：
“你们想，农民种地，是不是需要锄头？工人做工，是不是需要扳手？士兵打仗，是不是需要钢枪？”
林建军和张桂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些比喻他们能懂。
“对未来的林天来说，电脑，就是他的锄头，他的扳手，他的钢枪！他现在学的那些编程知识，就像是武功秘籍，他背得再熟，如果没有电脑让他去实践，去敲代码，去运行，那永远都只是纸上谈兵，永远成不了真正的高手！”
杨明宇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C++是什么？是通往未来的语言。计算机科学是什么？是未来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最有前景的行业。我们现在做的，不是给他买一个玩具，而是给他未来的人生，做一个最重要的投资！”
这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林建军和张桂兰被彻底镇住了。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C++，什么计算机科学，但他们听懂了“投资”两个字。
一首沉默的林天，此刻也抬起了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那台“学习工具”的无限渴望。那是一种，战士对神兵利器的渴望。
林建军沉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红梅”烟，抽出一根，却被张桂兰用眼神制止了。他只好把烟夹在耳朵上，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钱，是一个大问题。但更让他纠结的，是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害怕，儿子会重蹈覆辙。
杨明宇看出了他的顾虑，放缓了语气：“林大哥，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我们可以约法三章。第一，电脑放在家里，只能用于学习和编程，不能玩网络游戏。第二，我们可以设定每天的使用时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相信孩子。他这次考了年级第一，证明了他有这个自制力，也证明了他想学好的决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不一定要买全新的，最贵的。我知道市里有几个电脑城，可以淘到性价比很高的组装机，甚至是一些单位淘汰下来的二手电脑，性能也足够他目前学习用了，花不了那么多钱。关键是，要让他有这么一个工具，让他能把学到的知识，变成真正的本领。”
杨明宇的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远景规划，也有体谅他们经济困难的实际方案，几乎打消了他们所有的顾虑。
林建军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妻子，又看了看眼神里燃着火焰的儿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杨明宇那张年轻而充满自信的脸上。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夹在耳朵上的那根烟取下来，狠狠地在桌角摁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杨老师，”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信你！也信我儿子！”
他转向林天，沉声说：“这个周末，爸带你……去买电脑！”
林天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杨明宇笑了。他知道，一头未来的it巨兽，即将拥有他人生中第一双，可以翱翔于代码世界的翅膀。而这一切，都从这个普通的下午，从这对普通父母一个伟大的决定开始。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着这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心中早己是惊涛骇浪。他们终于明白，这个杨明宇，他教的，早己不仅仅是书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