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9章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元贞帝的态度很敷衍,就像他拿起奏折一般敷衍。

然而刘昱却极为认真,他人是跪着的,声音却比任何人都高亢。

“首先第一条,贪赃枉法,祸乱朝纲。”说话间,刘昱双手高举一本册子:

“这是秦丰业这些年贪墨的证据,不止是贡赋,还包括赈灾银,各种钱粮款项。”

“国库拨出去的他拿,百姓交上来的他也拿,甚至是同僚下官的孝敬,他也照单全收!”

“记录在册的账目,从十年前开始至今,只是十年时间,他就已贪墨愈千万两!几乎可与东陵国库每年的收入比拟!”

听到这个数字,元贞帝不以为然的神色,慢慢转变为认真。

他给王公公使了个眼色,王公公立即把厚厚的账册呈到御案上。

元贞帝翻开看了几眼,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好!很好!好的很!”

他的声音已然冷凝,明显动了怒意。

秦丰业贪,他一直都知道,因为宠信,所以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以为自己的放纵,得到的会是秦丰业的适可而止。

却没想到,连他拨去后宫的银子都贪,甚至给他做龙袍的油水都收刮!

这叫他如何不怒?

太子见元贞帝如此态度,心中大喜。

于是他再接再励,继续开口:

“第二条,通敌叛国!北燕为何执着于北疆五城,为何能从阴山荡绳而下,少不了秦太师的里应外合!”

“他允诺可以帮北燕得到北疆五城的盐矿,而北燕在占领北疆五城之后,要把五座城市的粮食交给他。”

“盐他不好卖,但对于经常发生灾祸的东陵来说,粮食可太好卖了!这本册子里,记载着他与北燕勾结后所得的收益!”

说罢,太子又高举一本册子。

白明微的目光,轻轻落到刘昱身上。

在那深潭一般的眼底深处,有一小簇火在燃烧。

只因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而元贞帝却并不急着去接。

因为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爆出来。

如此巨贪曾是他身边的红人,传出去岂非笑掉大牙。

就在太子开始说第二条时,还在气头上的他,就已经思索着这件事是否会连累他的声名。

他明君圣主的名声,还能不能保住。

要不怎么说是太后的心腹,宋成章只是看了一眼元贞帝的表情,就已经知道元贞帝要做什么。

他在元贞帝做出反应前,把太子高高举起的册子一把夺过,旁若无人地翻看了起来。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丧天良啊!简直就是丧天良!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情!”

说话间,他还不忘把册子递给脖子伸得老长的几名官员看。

不一会儿,秦丰业在北疆五城做下的那些丑事,就已经弄得人尽皆知,就算元贞帝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砰!”

元贞帝怒意横生,一拳砸在桌面上!

这老东西,竟敢坏他好事!

突如其来的响声,也噤住了有些哄乱的朝臣。

他正要发怒,王公公却迎上去问:“陛下,可是身子不适?老奴立即给您叫太医。”

接着,王公公又向朝臣解释:“陛下近几日心力交瘁,精神有些不济,想来是龙体又感到不适。”

元贞帝也很快就会意了。

他假意撑着脑袋,然后有气无力地开口:“众卿家,朕的头很疼,今日的朝会,就到这吧,散了,都散了。”

王公公也很上道,连忙冲过去扶着他:“陛下,奴才扶您去看御医。”

两人一唱一和,眼看就要离开朝堂。

太子满腔热血还没有挥洒,就已经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

因为他看得出,父皇并不想给秦丰业治罪,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而后在找借口蒙混过关。

思及此处,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和外祖父绝无可能有回转的余地。

父皇这是把他推入尴尬的境地,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

难道一个老东西,还比他这亲儿子重要?

他心乱如麻,可根本就看不出元贞帝不想继续把事情闹大的原因,根本不是为了秦丰业。

在众面面相觑,王公公却已经一扫拂尘,高声宣布:“退朝!”

说完便扶着元贞帝离开。

朝堂之上,百官尚且在震惊之中:

“好戏刚开场,这就退了?”

“证据摆了上去都不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你还看不出来么?陛下不想审。”

“那毕竟是三公之一,要是晚节不保,遭人耻笑的可不止太师一人……”

众说纷纭,白明微却没有任何反应。

即便是有人把话扯到她身上,她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理会。

而她握着玉圭的手指,却在轻轻敲打着玉圭,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元贞帝前脚还没离开太极殿,外边便又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太后驾到!”

宋成章缓缓阖上眼,像是有几分心痛,几分担忧。

可当他的眼睛再度睁开时,他的神色全变了。

他连忙捧着那元贞帝尚未来得及收好的册子,一撩衣摆跪了下去:“臣恭迎太后娘娘临朝!”

此言一出,元贞帝怔住了。

几乎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因这“临朝”二字,有着太多的含义。

先帝走的时候留下遗诏,只要太后出现在这朝堂之上,那么元贞帝就只能坐旁边听着。

后来太后还政于元贞帝,也不曾出现在朝堂之上。

久而久之,这道遗诏便叫人遗忘了。

如今骤然被提及,受到惊吓的何止元贞帝一人。

本来准备离开的百官,立即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场朝会还没完。

用“刚开始”来形容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