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2 章 · 弥蒂尔芬荒原(四合一)......
狂欢场。
太岁神的到来不光让开山帮兄弟们的内战得到中场休息,似乎还让罗汉果看到了和平曙光,他迅速切断意念,收回禁锢在钛合金鬼牙钢铁盔甲上的绳索,紧赶慢赶跑过去扶那个摔倒在地上的钢铁盔甲人:“钛哥钛哥,别让外人看笑话……”
声音也没刚才喊第一句“钛哥”时那么心虚了,显然觉得钛合金鬼牙应该也同意当前一致对外更重要。
太岁神十分配合,后撤一步,自动进入“外人”角色,
哪知道重获自由的钛合金鬼牙一拳轰在罗汉果脸上。
他拳头上可还覆盖着钢铁盔甲呢,罗汉果被揍得直接飞出去重重撞到旁边沙发上,整个人完全懵了,半张脸血肉模糊得根本没法再看。
“鬼牙!”先前再怎么被钛合金鬼牙骂,都全盘承受下来,连【水之音】都没往自家大哥身上用的海上钢琴师,终于爆发,“你他妈发火归发火,下手没个轻重吗——”
怒急攻心的钛合金鬼牙,在这一嗓子里好像才回来几丝理智,【武装到牙齿】的效果慢慢消失,变回那个一口鬼牙的男人。
海上钢琴师则集中意念,脖颈间八音盒吊坠闪烁。
一团光芒笼罩地上的罗汉果。
完全被揍懵、连疼痛都迟钝了的圆脑壳青年,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不多时,钢铁拳头留下的重伤就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层无关痛痒的血迹,是曾经惨烈的唯一证明。
罗汉果被揍飞时重重撞到的沙发,已经歪斜着偏出去二里地了,上面躺着一个烂醉的男人,就这都没醒,还呼呼大睡,不知做着什么美梦。
钛合金鬼牙不再去看罗汉果和海上钢琴师,而是转身开始发了狂似的狠踹周围剩下的几张沙发。
海上钢琴师没再出声,只神情复杂地看着。
罗汉果晃晃脑袋,似乎还没从残留的铁拳重击里回神。
太岁神对开山帮内部的恩怨情仇没有兴趣,可偏偏他倒霉,率先跟这三个家伙汇合了,只得被迫见证一场分崩离析。
再混蛋的人也有几个兄弟,钛合金鬼牙对外抢劫,可从眼下罗汉果、钢琴师宁愿被揍也没有对大哥使用任何实质性伤害道具看,鬼牙对这几个小弟还是够意思的。
所以当钛合金鬼牙“浅滩下沉十五次就能拿到埋骨地10%进度”的欺骗陷阱即将成功时,罗汉果、海上钢琴师却最后一刻戳破谎言,对于钛合金鬼牙,这就是无法容忍的背叛。
鬼牙男人必须把这一身邪火撒出去。
罗汉果已经挨了险些致命的一拳。
海上钢琴师脑子灵光些,勉强躲过了鬼牙怒火,虽然代价是身上的针织衫快被扯成一条一条了。
但也因为脑子灵光,太岁神从这个开山帮唯一带点文艺气息的家伙脸上,从那双神情复杂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决绝。
罗汉果可能还会在“要不要继续跟着大哥”的问题上摇摆。
但海上钢琴师应该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踹完一圈沙发,钛合金鬼牙仍然无法从盛怒中平静,远处忽然传来口哨与欢呼,他抬头看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向那里走去。
“钛哥,等等我……”罗汉果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追上。
远处是狂欢扭动的人群,是这片狂欢场里最喧嚣的几处之一,太岁神不久之前才路过那里。
路过时,他看见那里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肆意放纵的人们脸上只有沉醉与快乐,欲望不受束缚地升腾,拥抱亲吻、耳鬓厮磨,在那里像喝酒一样简单。
很难想象这些都是曾经披荆斩棘闯入仙境的旅行者。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这气氛是不对的,这定然是沙狮故意营造的、企图让人沉溺不醒的陷阱,可在其中穿行的某个瞬间,他还是差点失神,最后被迫迅速离开那片“狂欢中的狂欢”,原本要在那里找几个人多聊聊的想法也没能实现。
那片喧嚣散发着激情而魅惑的五光十色,像是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的天堂,又像是勾引迷途飞蛾猛扑的烈火。
而现在,太岁神看着罗汉果和鬼牙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完全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收回视线,问身旁仍然神情复杂的文艺气质青年:“你不跟过去看看?”
海上钢琴师笑着摇头,半真半假:“我没罗汉果那么扛揍。”
太岁神耸肩:“初来乍到一个陌生地方,情况未明就分头行动,可不是一个聪明主意。”
他语气里几不可查的叹息,似在懊恼好不容易汇合四个,转眼功夫就被减半。
钢琴师抬头眺望两人消失的方向,眼底因太岁神的话浮现担忧,可转瞬他又将真实情绪压下,转身朝太岁神玩世不恭摊手:“那没辙,要不你去把钛哥哄回来?”说完还煞有介事替对方想招,“这样,追上钛哥以后,你就说你也非常鄙视我和罗汉果这种厚颜无耻背信弃义之徒。”“算了,”太岁神秒拒,“我跟你的前大哥恐怕没有共同语言。”
“前大哥”三个字让钢琴师冷哼:“你这挑拨离间有点明显。”
太岁神神情自然,似笑非笑的目光好似能洞悉一切。
钢琴师看了他几秒,嗤笑着骂了一声“操”。
能拿到仙境门票的,十个里面至少五个人精,他知道太岁神看出来自己心思了。
如果自己还认鬼牙,刚才就应该像罗汉果那样追过去继续解释,哪怕担心挨揍,不敢追,也该陷入某种情绪上的纠结,直至从鬼牙那里获得明确的、被谅解的信号。
然而自己不仅没追过去,连情绪都收拾得非常迅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自己完全能够拿捏鬼牙,有自信什么都不做,鬼牙也会轻而易举把这一页揭过去,再次汇合时又是开山帮好兄弟。
第二种,自己已经不在乎鬼牙发飙不发飙了,因为不打算从今以后继续做兄弟。
太岁神对于钢琴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很满意。
他不跟坑害自己的抢劫犯合作,但如果是一个痛改前非、决定跟旧日罪恶决裂的旅行者,可以考虑。
尤其这家伙还足够聪明。
周围沙发空了几张,原本上面躺着的都是醉鬼,刚才被钛合金鬼牙踹沙发吵醒好几个,懒得纠缠,当然也可能是醉得浑身没力,总之一个个全东倒西歪晃荡到别处去了。
太岁神跟钢琴师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走向位置最不起眼的那张空沙发,坐下,身影也同周围的人一样,融入狂欢场,成为缤纷喧嚣里的一个光点。
太岁神:“合作达成?”
海上钢琴师:“怎么算合作?信息共享,风险共担,有进度一起拿,有战斗一起上?”
太岁神:“不行?”
海上钢琴师:“不是不行,但不太公平。”
太岁神:“?”
海上钢琴师:“你为什么找我合作?”
太岁神:“这片场子里走一圈,就遇见你们仨,罗汉果跟鬼牙跑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海上钢琴师:“啧,幸亏是我留在这儿,换成罗汉果,兜里最后一分钱都得让你骗光。”
太岁神:“……”
欺骗的臣民确实没说实话,因为交谈到现在,忠诚度还保持在70。
现在的太岁神就像一个高空走钢索的人,每次开口,都好似钢索上往前迈步,必须万般小心,能用反问就用反问代替,能说假话就用假话搪塞。
可这显然不能完全骗过海上钢琴师。
“换我说吧,”文艺青年单手搭在沙发背,后仰靠进沙发里,勾勾嘴角,看着不老实的合作方,“就算现在你们七个都汇合了,也会主动来找我们开山帮合作,因为我们在荒原里待得够久,掌握的信息够多,只有我们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接下来又该怎么做才能脱困。”
太岁神挑眉,打劫的时候,这位钢琴师泯然众劫匪,但到用脑子的时候,这家伙倒是鹤立鸡群了。
不过——
“初来乍到一个陌生地方,情况未明就分头行动,可不是一个聪明主意。”太岁神毫无预警,回了这么一句。
钢琴师有一瞬恍惚,投向太岁神的目光开始警惕:“这话你刚才说过一遍了。”
说过一遍的话忽然又重复,这是被狂欢场里酒气熏迷糊了?还是在这个诡异狂欢场里遭遇某种能量侵蚀,现在要犯病了?
不料太岁神点头,爽快承认:“我刚才说过一遍了,”接着又道,“但你没反驳。”
文艺青年愣住。
继而恍然大悟,自我嫌弃地差点骂了第二声,早就掉进人家设的套了还不自知!
眼前这家伙第一次说“初来乍到,分头行动不聪明”时,看似在说鬼牙和罗汉果擅自离开,实则重点在“初来乍到”、“陌生地方”、“情况未明”这三个词。
自己当时不仅没反驳这三个描述,还真情实感泄露了担忧,看在对方眼里,就等于默认了他们开山帮也是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地方干嘛的,也觉得分头行动很危险!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太岁神又把话题兜回来,“你们开山帮在荒原里待的时间比我们长得多,即便不清楚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可你们至少知道浅滩成功下沉十五次就会发生危险,不然你们不会编什么埋骨地10%进度的谎话引我们入局,所以……”
太岁神眸子微眯,眉宇瞬间冷冽:“你们掌握的信息里,浅滩下沉十五次会发生什么危险?”
钢琴师周身一凛,身体比大脑更快体现出对于危险的本能。
在浅滩时,他没怎么跟眼前这家伙说过话,只是注意到这家伙总盯着盲僧看,像在谋划着什么盘算。
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家伙之前一直收敛着,压根没释放最真实的一面。
这是一个荒原新人。
这也是一个极致冷静、又善于隐藏锋芒的捕猎者。
“我们两个合作探索,后面如果跟我另外六个同伴汇合,我会告诉他们你已经跟开山帮决裂,鬼牙骗我们这笔账,不会算在你身上。”太岁神丢出正式的合作条件,“这个保证,够不够换你手上的信息?”
钢琴师还没回答,欺骗臣民的火焰吊坠先有了动静——
沙狮:还以为你已经上道了,竟然真情实感想要履行说出的承诺,本国王好失望。
旅途信息:忠诚度-30。
旅途信息:当前忠诚度40。
太岁神看都没看吊坠投射,仍盯着钢琴师,等待这位准合作伙伴的回应。
被扣分在他预料之中,因为从第一次被扣分到现在,他已经与数不清的狂欢旅行者对话、探索,再加上眼下跟钢琴师的这番对话试探与谈判,他已经基本摸清了【欺骗】的“尺度”。
即,【欺骗】对于忠诚度的要求,并非狭隘到每一句话都必须“假”。因为一旦必须为假,那么所谓的“欺骗”,实际上就变成了“反话”,若一个人识破了欺骗臣民,并开始秉持“正话反听”,那么“句句反话”也就变成了“句句真话”,【欺骗】也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虚实结合”的谎言才更容易骗到人。
故而只要太岁神是出于欺骗这个大的目的,那么过程中说一些实话来骗取信任,都不会被减少忠诚度。证据之一就是“分头行动不是一个聪明主意”这句话,表面上看是真实的叙述与判断,但目的是为了骗取钢琴师的反应,是为了验证开山帮是否也对于这个地方不熟悉,所以这句话他前后说了两次,吊坠都没反应。
而现在他是真的想要钢琴师掌握的信息,也是真的愿意为了信息付出“保证钢琴师不被其他伙伴打击报复”的承诺,这里面不涉及任何欺骗,字字保真,沙狮当然要出来惩罚它不忠诚的欺骗臣民。
太岁神的30忠诚度没白扣。
“行。”钢琴师终于同意合作,那么第一步自然是交换信任,“你选的什么臣民?”
“铭记。”太岁神一秒切换回骗子,演技精湛。这真不是反复横跳,实在是仅剩40的忠诚度禁不起再降低了,“你呢?”
钢琴师:“【爱情】。”
太岁神:“……”
钢琴师:“你那什么表情?”
太岁神:“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钢琴师:“还没有,但为什么女朋友后面还要加个或者??”
太岁神:“没谈恋爱为什么要选爱情?”
钢琴师:“一种对于脱单的美好愿望,有问题?”
太岁神:“……选完有什么感觉?”
钢琴师:“怎么说呢,好像变成了恋爱脑,我刚才在那边人堆里转了转,遇见两个正在亲热的,我就不由自主想多看一会儿,判断他俩是真有感情还是逢场作戏。”
太岁神:“判断得准吗?”
钢琴师:“不确定,反正我刚才在人堆里就没看见真正的喜欢,全是狂欢放纵的欲望。”
太岁神:“……”
钢琴师:“你好像很后悔没做【爱情】的臣民。”
太岁神:“先说说浅滩下沉十五次的事儿吧。”
在这片狂欢之地,感官被酒精麻痹,时间被沉沦稀释。
太岁神认真听钢琴师讲了很久,讲浅滩下沉十五次就会出现的被公认为注定死亡的滩底旋涡,讲他们默许鬼牙设下死亡全套直到最后才良心发现出声提醒,讲压根没有人突破0%的【埋骨地】,讲解锁了就终将走向死亡的【沙狮】……
到后面,太岁神似乎已经感知不到时间的流淌。
钢琴师一开始只是秉持着合作态度,到后面也有点跟难兄难弟倾诉的意思。落到这步田地,他的情绪很难不复杂。
一方面庆幸于,以为浅滩漩涡出现必死无疑,结果没死,只是来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一方面又很悲剧,因为解锁了【沙狮】,那么也跟死亡没区别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弥蒂尔芬荒原,沙丘之狮沉睡,不要吵它美梦,醒来把你撕碎……”钢琴师吟唱起这首流传在荒原的歌谣。
太岁神:“一点办法都没有?”
钢琴师苦笑:“肯定有,但很显然没人找得到。”
如果找得到,【沙狮】就不会成为一条必死支线了。
“明白了。”太岁神点头。
钢琴师茫然:“明白什么?”
太岁神:“又是一场开荒之旅。”
钢琴师一愣,过几秒乐了,第一次真正羡慕起荒原新人。
因为是新人,还有探索的精气神,思维活络,斗志昂扬。【沙狮】在荒原旅行者眼里是一场解锁了必死的绝路,没有任何前人获取的攻略可拿,铺垫的经验可踩,所以才令人绝望。
但时间往前追溯,回到漂流大厅,为了拿到仙境门票,不就得专挑完全没有前人攻略经验的开荒之旅去闯么。
“走吧。”太岁神从沙发起身。
钢琴师:“去哪里。”
太岁神:“先吃点东西。”
进入荒原快一天一夜,太岁神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呢。
堆满美食的区域,聚在那里的人没有舞池里那么癫狂,多半都微醺着,但还知道饿,就摸过来填一填肚子。
太岁神、钢琴师没客气,先试吃几口确认无毒后,就暂时抛开其他,专心享用美食。
反正不吃白不吃,谁知道这鬼地方藏着什么凶险,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探索。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远离酒精,保持清醒,可在一堆酒水里根本找不到不含酒精的,最后无奈,只能挑度数低的啤酒一类凑合喝两口。
就在两人快要吃完时,一条胳膊从背后伸过来,揽住太岁神脖子:“兄弟,你这身正装挺帅啊……”
似曾相识的动作,似曾相识的搭讪。
更无语的是,太岁神向后转头,看见的也是似曾相识的宽大T恤和一张眼熟的脸。
这场景顿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荒谬。
“兄弟,你看着面生啊,新来的吗……”小青年打着酒嗝,还在继续跟太岁神寒暄。
太岁神的目光却逐渐沉重。
顶多一个小时前,他跟这位小青年才进行过不算短的对话。
可是现在,对方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选择【遗忘】的代价么。
遗忘烦恼,也遗忘快乐,遗忘仇恨,也遗忘相识。
或许是太岁神的沉默太无趣,小青年又转向钢琴师,一步三晃地走到文艺青年面前,醉眼朦胧打量钢琴师好半天,然后说:“兄弟,你这衣服挺有特色啊……”
身穿被扯烂成流苏针织衫的海上钢琴师:“……”
一个两个都不给回应,小青年受伤了,扁扁嘴,从堆满美食美酒的长条餐桌上拿了一瓶香槟就要走——显然,找酒喝才是他摇摇晃晃来这片区域的最初目的。
太岁神却忽然伸手将人拦住。
拎着香槟瓶的小青年,迷茫歪头:“?”
太岁神微笑,亲切友好:“聊聊。”
这么大的狂欢之地,这么多醉生梦死的人,一个普通到扔人堆里就看不见的醉鬼青年,却三番两次出现在他面前,第一次太岁神只当是偶然,第二次,这个人在他眼里就已经等于“疑似NPC”了。
钢琴师意会,没多言,从桌子上抄起一瓶葡萄酒,也随太岁神和小青年离开美食区,去了更适合聊天畅饮的位置。
人是太岁神拦住的,聊天也是太岁神聊的,一开始钢琴师还能认真听,后面发现小青年根本给不出什么有效信息,说两句就要干杯,说两句就要喝酒,听得钢琴师实在无聊犯困,就想走,去附近转转还看能不能探索出什么。
太岁神却不让,非要他作陪。
钢琴师莫名其妙,自己留在这里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直至太岁神忽然转头冲他说:“你来。”
钢琴师从神游中回归,有点懵逼:“来什么?”
太岁神:“上才艺。”
钢琴师:“……”
现在懂了,他起到一个过年家庭聚餐给长辈们表演节目的作用。
旅途信息:海上钢琴师成功使用【水之音】,听,这是我为你演奏的水之音符。
【爱情】的臣民坐在水之钢琴前,被水浪包围,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奏一曲爱情赞歌。
当旅行者没有任何攻击意图时,流淌出的音符就仅仅是环抱着聆听者的天籁。
钢琴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可以控制永久性道具不攻击,仅仅保持最原始最朴素的琴音效果,连开山帮的兄弟们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太岁神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太岁神料到钢琴师肯定有疑问,但他不准备开口解答,因为一旦给出答案,就显得没那么高深莫测了。
比如,某位长发伙伴的“塔罗牌”,表面看着是永久攻击道具,其实还能用牌面本身来“算命”。
也就是说,以物品为载体的永久道具,物品本身最朴素的属性大概率会继续保留。
不过此时此刻,太岁神更关心的是他们已经如此努力去满足小青年的“情绪价值”,这位“疑似NPC”到底能不能给出哪怕一点点回馈。
汪洋大海上随便飘来一块破木板,看着都像救生圈。
太岁神眼下就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抓住每一个可疑的人碰运气。
“他弹的真好听……”小青年横躺在沙发上,手臂放在额头,沉醉里透着伤感。怅然片刻后,他又放下手臂,露出迷离的眼睛,“你是不是特想离开这里?”
太岁神呼吸一滞。
或许,他真碰对了运气。
“我曾经也想,为此苦苦探索了好几个月……”小青年陷入回忆,“那段日子真的好辛苦啊,辛苦到我现在把什么都忘了,都还记得那个该死的家伙……”水之钢琴的声音渐弱。
水浪包围里的文艺青年微微侧目,显然也察觉这边端倪。
“哪个该死的家伙?”太岁神抓住重点,继续套醉鬼口供。
但醉鬼哪有那么好打发,陪聊不够,还得陪酒。
太岁神左一杯右一杯,到最后喝得晕乎乎了,看沙发上的小青年都开始重影,才听见对方回答——
“领主……那个该死的家伙……是这片狂欢地的领主……”
话音落下,太岁神与钢琴师吊坠一起投射——
支线行程1/4(隐藏行程):【沙狮】(+10%,当前进度10%)
盒子寄语:都在酒里了,干杯!
太岁神看着那随意到家、毫无线索可提取的盒子寄语,头更疼了。
领主?
狂欢之地的……主宰者?
太岁神喝得脑子有点迟钝,过了好几秒才问小青年:“这个领主和沙狮是什么关系?”泺閣
醉鬼却压根不按提问回答,只沉浸在自己的倾诉欲里:“据说那家伙是荒洲的头头……荒洲知道吧,一个挺出名的定居派组织,你肯定知道……”
“虽然规模比不上焚林团,但那是他们荒洲自己限制的……好像是那家伙不喜欢人太多,嫌闹腾,一直把组织成员限制在不超过五十个,满五十就不再收人,除非有人死了或者退出组织,空出萝卜坑……”
“早知道当初在荒原里,我就去荒洲据点看看了,说不定还能提前认识那家伙,套点交情……”
“你知不知道,他们据点的位置可偏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轻鸿会选据点,位置都放在最便于汇合的地界……”
眼见着话题都要偏到十万八千里了,太岁神再没办法放任这位醉鬼信马由缰,终于用力甩甩越来越沉的脑袋,及时出声打断:“我听明白了,荒洲的团长成为了现在这片狂欢地的领主,然后呢……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他,找到他就能完成沙狮支线、离开这里、回到荒原?”
尽管已经半醉了,太岁神的思绪仍然维持住了层层递进的条理。
无奈他的努力在醉鬼身上的作用微乎其微。
“啊,想起来了,那家伙的ID好像是十四街,又狂又拽,心黑手狠……”小青年还是只说自己想说的,这次更过分,说着说着直接睡死过去。
太岁神服了,虽然理智告诉他,可能提供给NPC的情绪价值只够换回这些信息,但还是忍不住想伸手把人摇醒的冲动。
可因为醉得身体也开始迟缓,太岁神这边还在努力抬胳膊呢,旁边已经更快地伸过来两只手,抓起沙发上的小青年就是一顿猛摇:“醒一醒,你刚才说什么,十四街?!”
太岁神缓慢转头,看见情绪反应比自己还大的海上钢琴师。
钢琴师原本是看吊坠投射了,小青年也进入倾诉状态了,于是琴音渐弹渐弱,最后索性结束道具效果,收了琴,准备过来加入陪聊,谁知道才走近,就被一个过于震惊的ID冲击到了。
太岁神盯住海上钢琴师,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运转大脑。
自己作为荒原新人,不知道什么荒洲,什么十四街,但显然,开山帮知道。
还好没等他开口问,竭力冷静下来的文艺青年,已经主动共享信息:“荒洲,一个只有五十人的组织,但荒原里再大的帮派也不敢轻易惹他们,确切地说,是不愿意惹十四街。”
太岁神:“他很厉害?”
钢琴师:“不是厉害,是可怕。我没跟他打过交道,因为一进开山帮就被警告,遇见荒洲要绕着走。”
太岁神慢慢抬手指一指沙发上的醉鬼:“他说那个十四街又狂又拽,心黑手狠……”
“对,”钢琴师点头,“因为那家伙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个狠人,你知道他为什么用十四街当自己ID吗……”
因为据说,十四街是那家伙从小长大的地方,一个特穷特乱的地儿,一条鱼龙混杂的街,好人家在那里根本住不长,能从那里杀出来的都是狠角色。
“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进入里世界,被一场场旅途逼着变成现在这样,但他没进里世界的时候就是狠人……”海上钢琴师转述着有关这位荒洲首领的传说。
太岁神将信将疑,毕竟任何事情经过口口相传,都难免变形失真,有意无意加入一切夸大的成分。
“我也一直不太信,”钢琴师叹口气,“我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荒洲故意散播出来的,就为了让其他组织忌惮他们,不敢找他们麻烦,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彻底信了。”
太岁神撑住因醉酒而愈发沉重的眼皮:“什么事?”
钢琴师声音凝重下来:“十四街把荒洲团灭了。”
太岁神:“……什么?”
荒洲,算上十四街,一共五十人,他们在荒原里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一年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沙丘之地。
当时开山帮的一个人正好也在那里,远远看见那群人好像找到了水源,正准备在水源里建立一个荒洲的据点。
连轻鸿会在沙丘之地都没有据点,原因就是水源难寻,所以当时即使隔着很远,开山帮那位也能听见那帮人高兴的欢呼。
因为谨记遇见荒洲要绕着走,所以开山帮这位没敢久留,偷着看一会儿就赶紧跑了。没成想后来迷了路,在沙漠里晕头转向又回了那个地方。
前后相隔才几小时。
可水源地已经变了天。
他亲眼看见,十四街一个人,把荒洲另外四十九个人都杀了。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疯狂。
这个开山帮的也是凭实力拿到仙境门票的,不是没在旅途里见过残酷,可他回去之后不断跟开山帮里的其他人重复,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
一个人,杀穿了四十九个人。
而几小时前,十四街和这四十九个人还是兄弟。
“动机呢?”太岁神本来要醉倒了,听到这里竟然酒醒了一大半,“按你说的,荒洲成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十四街虽然在外面的名声是心黑手狠,但对内还行吧,不然就算只有五十个人也早跑光了。”
“谁知道,”钢琴师沉吟着思索,“可能一直隐藏压抑本性,也可能解锁了什么支线或者特殊任务,被荒原能量侵蚀,突然发狂。”
“总之那是十四街最后一次出现,后来有人去沙丘之地看过,四十九具尸体都在,唯独没有十四街……”
“有人说他跳进了荒原之渊,有人说他发狂清醒之后,无法面对现实,找地方躲起来了,也有人说他彻底发疯,死在了沙漠里,只是尸体被掩埋在黄沙之下,还没被发现……”
“谁能想到原来是被沙狮收了。”
海上钢琴师形容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冥冥之中,荒原好像在玩弄每一个旅行者的命运。
“如果十四街是这个狂欢场的领主,那咱俩逃出去的希望就渺茫了。”钢琴师最初的震惊已经随着讲述逐渐平静,现在只剩绝望。
太岁神听出弦外之音:“你觉得想离开这里,需要打败领主?”
钢琴师回应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如果不需要打败领主,沙狮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领主?
太岁神不置可否。
当前线索太少,一切猜测都是空想。他们当务之急是从“领主”和“十四街”这两条线索入手,争取寻到更多信息,弄清楚他们究竟需要在这片狂欢场里完成什么内容,才能满足沙狮,推进支线,甚至完全脱困。
如果是需要弄清楚十四街为什么突然发狂杀掉自己的所有兄弟,那就解谜模式走起来。
如果是需要打败领主才能脱困,那就全面开战。
“等一下。”海上钢琴师忽然怔住,仿佛脑海闪过什么灵光。
“有新想法?”太岁神认真询问,重视每一条可能破局的思路。
海上钢琴师点头,不能说胸有成竹,但声音明显一个字比一个字笃定:“我收回先前的话,离开这里的要求不可能是打败领主,这太常规太普通了。”
太岁神对这一句终于有些同意了,并开始期待钢琴师接下来的……
海上钢琴师:“被杀的那四十九个人里肯定有十四街的爱人,这条沙狮支线就是寻找真相,拼凑十四街那段凄美又绝望的爱情!”
太岁神:“……”
海上钢琴师:“……”
太岁神:“……”
海上钢琴师:“我刚才是不是胡言乱语了?”
太岁神:“【爱情】的臣民,偶尔被恋爱脑影响认知,正常。”
【爱情的臣民】
正面效果:你将对爱拥有敏锐的感知,寻找到任何爱情的蛛丝马迹都有机会为你的忠诚度加分;当你心中充满爱时,也很容易弱化甚至消弭别人对你的敌意。
负面效果:思考问题时容易受到恋爱脑干扰,不客观,不理智,严重时会进入“有情饮水饱”、“万物起源都是爱”的极端迷思。
太岁神当然感受不到【爱情】的正负面效果,他之所以能推理出来钢琴师被“恋爱脑”影响,是因为【欺骗】本身也有正反两面,所以他能举一反三。
【欺骗的臣民】
正面效果:说出的欺骗话语具有很强迷惑性,越真情实感的欺骗(无论善意还是恶意)越为忠诚度加分;欺骗臣民使用道具时,有一定概率道具也转化为某种欺骗。
负面效果:沉溺欺骗的时间越长,越难以吐露真言,到最后连自己都会相信自己的谎言,从而真假难分,思维混乱,理智崩坏。
太岁神已经逐渐适应了“臣民游戏”,他现在更想知道,接下来的线索在哪里?那个领主十四街又在哪里?
“你个老六……”沙发上打着鼾的小青年不知梦见什么,忽然呓语。
太岁神和钢琴师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靠近沙发,双双蹲下。
“你说什么?”太岁神问。
小青年又打起鼾来。
钢琴师无语:“你还怪温柔的。”
说完,文艺的前开山帮兄弟直接捡起地上半瓶没喝完的啤酒,勾开小青年领口全倒进了对方衣服里。
小青年被冰的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钢琴师立刻起身,抓住对方肩膀把人稳住,突然贴脸袭击:“什么老六?”
劫匪的气质有时候还是管用的。
小青年口齿不清,但乖乖作答:“就那个老六啊,跟领主混的……你找到老六就找到领主了……”
钢琴师耐心耗尽:“所以我才问你,那个老六到底是谁啊——”
同一时间,狂欢场里某个人声鼎沸处。
一个竹竿似的精神小伙趴在吧台。
他长得普普通通,穿着一件张扬的花衬衫,戴着一枚单侧耳钉,土星形状。衬衫和耳钉都比他的人好看许多,以至于“人靠衣装”在他身上都失效了,怎么看都是本体拖累了造型。
但精神小伙无所谓,还在自得其乐趴在那儿看调酒师表演花活。
忽然,他猛地从吧台上起身,四下张望。
调酒师表演中断,莫名其妙看他:“?”
精神小伙挠挠头:“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喊我?”
调酒师穿着黑色背心,迷彩裤,身板比精神小伙宽一圈,如果不是手里拿着调酒器正在摇,就那黑色背心下的一身漂亮肌肉,说他是被雇来看场子的打手更令人信服。
实际上也没差。
精神小伙,ID666扇门,据说进入里世界之前是个业余曲艺爱好者,脖间吊坠形状是个快板儿。
黑背心调酒师,ID最野陨石,据说进入里世界之前是个喜欢打拳的天文爱好者,吊坠形状是天文望远镜。
他俩怎么进入里世界,怎么进入仙境,怎么又来到这片狂欢之地,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俩现在确实在给十四街“看场子”。
最野陨石:“有人喊你?幻听吧。”
666扇门:“不可能。”
最野陨石:“喊什么?”
666扇门:“好像是……老六。”
穿着黑背心的最野陨石,终于停下手中正在猛摇的调酒器:“难道真来新人了?”
666扇门又趴回吧台,懒得要死的样子,声音却充满期待:“希望是个漂亮弟弟,十四街就喜欢漂亮的。”
最野陨石虽然能体会到老六对大哥的衷心,但还是想由衷评价一句:“哥们儿,你真的很像那种给皇上物色美女的奸臣。”
666扇门不乐意听了:“我这不是希望老大振作起来么,他要是一直这么消沉,咱们领地可就完了,领地一完,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精神小伙老六抬头往上看看:“你没发现这里的天花板越来越低了吗?”
最野陨石抬头。
幽深的暗纹天花板,从他解锁沙狮进入这片狂欢之地的第一天,就压在他们头顶。只不过那时距离他们还是正常天花板的高度,而现在,他伸手已经能轻松碰到顶。
“无所谓,”最野陨石的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周围早就沉沦放纵、忘记自己曾经是旅行者的狂欢人群,再看看天天趴在吧台睡觉的666扇门,和同样百无聊赖身体机能都开始生锈了的自己,“现在咱们不也和死了差不多吗。”
“别介,”666扇门垂死病中惊坐起,“我可还指望十四街带我们活着出去呢。”
最野陨石惊奇:“你还想着离开这里呢?”
666扇门:“废话。”
最野陨石感慨:“你真是【狂欢】的臣民?我怎么觉得你像【铭记】。咱俩在这里都不知道待几个年头了,你竟然还惦记着自由。”
666扇门瞥他一眼,极致失望:“完了,你也被十四街的消沉传染了,”说着说着变成恨铁不成钢,“你俩一起溺死在酒精里得了!”
最野陨石:“……”
他好端端跟哥们儿聊着天,招谁惹谁了?
都怪十四街。
……
公交车站。
“烧仙草?!”一匹好人看清车窗里人脸的一瞬间,难以抑制激动,情不自禁喊出声。
本就洪亮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街道上听起来跟放炮仗一样响,可车窗里的人仍目视前方,连动都没动一下。
一匹好人喊出声的同时,公交车已在站牌处停住,上车门就停在一匹好人和盲僧面前,随着车辆刹车,门自动打开。
那声“烧仙草”的回音还在街道尽头没散。
车里的人不可能听不见,可任凭一匹好人怎么死死盯住那扇位于公交车中部的车窗,车窗里的烧仙草都毫无反应。
盲僧不认识什么烧仙草,但从一匹好人的反应看,这个唯一能从车窗看见的乘客应该是一匹好人相识的伙伴。
难道是曾经在前面大厅里认识,后来先一步进入了荒原的旅行者?
“这是烧仙草,我们一起进入仙境的,可他现在怎么不认我啊?”一匹好人焦急于烧仙草的没反应,本能地向身旁的盲僧飞快介绍自家伙伴,希望经验丰富的开山帮劫匪能帮他解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盲僧听完却只顾着震惊了:“又是一起进入仙境的?你们这批进来的到底有多少人?”
一匹好人:“十六个。”
盲僧:“十六……”
这是荒原新人还是漂流大厅派过来的考察团啊!
敞开的车门里,终于能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脸有点白,像那种常年找不到阳光、没有气血的死白。
“要关车门了,还不上车吗?”他缓缓转头,询问车门下的两个旅行者,并随着询问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笑容。
那笑容与他过于惨淡的肤色很割裂。
盲僧后撤半步,这种怎么看都透露着致命危险的诡异场景,除非有人在背后拿枪抵着他,或者旅途设置什么不上车的严厉惩罚,否则他绝对不会自找死路。
“唰——”
一阵风从他身旁擦过,一匹好人上车了。
盲僧:“……”还有没有点团队精神!
一匹好人上车后,回头给盲僧一个歉意眼神。他也知道这毛骨悚然的氛围肯定有问题,这幽灵一样的公交车肯定有蹊跷,但他不能放着烧仙草一人在车上不管,只好抛弃墨镜劫匪了。
想得美。
“嗖——”
盲僧也赶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窜上了车。
一匹好人:“?”
盲僧:“我怕你不安全。”
一匹好人:“……你的臣民选项肯定不是【真言】。”
随着两人上车,车门终于完全关闭。
司机没有催他们划卡或者投币,就那么笑眯眯启动汽车,好像默认两人是这辆公交车命中注定的乘客。
随着车身晃动,公交车驶出站牌,继续上路。
就这么几秒,因为一匹好人和盲僧都没再说话,车厢里瞬间恢复死寂。
空气静得比车外的空旷街道还骇人。
一匹好人咽了下口水,扶在旁边空座位靠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车里只有烧仙草一个乘客。
那个熟悉的伙伴坐在车辆中部,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对于新上车的一匹好人和盲僧熟视无睹。
一匹好人豁出去了,迈步向车辆中部走。盲僧却一把抓住他手臂:“你傻啊,没看出来那家伙不正常?”
一匹好人咬牙,无声而用力地挣脱开盲僧,还是坚定向烧仙草走去。
盲僧前后看看,没发现危险或者异常,但这辆公交车本身就是异常好吧!
从前所有人都认为被吞入浅滩旋涡必死无疑,现在他亲自证实了,没有马上死,可那些被吞进漩涡的人也没活着逃出来过。
那些人经历了什么?
难道也是这样坐上一辆公交,驶向地狱深处?
几步路,一匹好人已经来到烧仙草面前。
近距离可以将对方看得更加清楚。
坐在车窗旁的烧仙草就像被人摄了魂魄,只留下一具不会动、没有思考的空壳。
盲僧是觉得这氛围毛骨悚然,从脚底板往上冒凉气。
一匹好人却只觉得自己正在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去哪里找灵芝赎回伙伴的元神。
就在这时,一匹好人似乎看见烧仙草瞳孔微颤。
烧仙草明没有看他,明明从始至终都直视着某个虚无的方向,但瞳孔真的在轻轻颤。
一匹好人激动起来,正要开口,忽然被一股没来由的感应阻止。
那感应来自【真言】,来自他前面对盲僧说的每一句真话积累下的力量。
冥冥之中的感应告诉他,不要再说话了,不要再打扰烧仙草。
不,不打扰还不够。
一匹好人深吸口气,旋即在烧仙草前面的空座坐下,然后也学着烧仙草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还站在刚上车位置的盲僧摘下墨镜,用力眨几下眼睛,搞什么?车上不算司机一共仨人,前一秒还是“我跟我的同伴上车后看见一个仿佛被夺魂摄魄的诡异乘客”,下一秒就变成“我一个人站在幽灵公交车里看两个被夺魂摄魄的诡异乘客”,这组队划分也变更得太快了吧!
一匹好人虽然照猫画虎,但终究没有烧仙草的定力,见只剩盲僧一个人无助站在那里,还是心软了,微微抬眼将原本直视前方的目光投向盲僧。
这氛围盲僧也不敢贸然说话了,但好歹是四目相对,可以眼神交流,所以:什么情况?
一匹好人一眨不眨:烧仙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们跟着学,时机一到,肯定就能明白答案。
盲僧:“……”完全看不懂眼神里蕴藏的含义啊!
等一下,盲僧眯起眼睛,视线越过一匹好人,落在后面的烧仙草身上。
是错觉么,他怎么好像从这家伙眼里看见了……欣慰?
烧仙草:“……”
他能不欣慰么,一匹好人的敏锐领悟力简直感天动地!
这个领地的领主早就自杀身亡,可领地——也就是这辆永远无法抵达终点站的公交车——还在运营。
为什么?
因为领主生前的臣民选项是【遗忘】。
自杀的领主遗忘了自己已经死亡。
于是残留的意识能量继续维持这片领地的运转。
半小时前,烧仙草通过掌握的线索,做出一个大胆推论——作为被困在领地的旅行者,只要不说,不动,不做任何事情,不对外界刺激给出任何反应,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那么随着时间流逝,旅行者本身是不是也会被这片领地遗忘?
当领地都不再记得自己正困着这么一个旅行者,那么旅行者是不是就能获得自由?
想到这里,吊坠就给了他投射。
烧仙草不用重新查看旅途信息,【铭记】让他对半小时前收到的每一个字都记忆犹新——
支线行程1/4:【沙狮】(+10%,当前进度30%)
盒子寄语:被领地遗忘的旅行者,会遭到驱逐。
这几乎是给他的推理盖上了“正确”的印章。
可盒子寄语说的是“驱逐”,而非“自由”。
烧仙草再乐观也不认为一个“驱逐”,就能让旅途进度从30%拉满到100%。
所以驱逐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剧情?
身体一动不动,但这半小时,他脑子都快累垮了。
瞳孔轻颤是忍耐快到极限的一种表现,事实上当一匹好人落座的一瞬间,烧仙草已经飞快眨了一下眼。
半小时不眨眼,能做到的是神仙。
烧仙草只能寄希望于“眨眼”不会增加旅行者的存在感。
至于刚才一匹好人喊他那一声,说的那些话,只要他没给出反应,就不会关联到他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一匹好人为什么会落进这里?也遇见沙狮了?
但一匹好人不是跟喜乐蒂、马尔济斯在一起吗?而且这三人在谎言之泉附近,也不应该遇见沙狮啊。
还是说,这三人已经跟大部队汇合了,然后发现还流落在外的只剩自己、藏獒和泰迪,于是大部队就向沙丘之地进发,寻找他们仨,结果遇见了现在车上这个看起来就不像善类的墨镜男,双方起冲突,引来沙狮,解锁支线?
烧仙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种可能。
所以……
某个戴着从无败绩佩剑的家伙,也应该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