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千里寻母
她许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吧？
竟然就这么抛下儿子走了。
甚至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云轻心疼得厉害，回了营帐，第一件事就是灌了一坛酒。
头晕乎乎的，终于有了些许困意。
她和衣躺下，却瞬间又不困了。
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其实也没一直纠缠于她和墨修之间的爱恨。
一会儿想到她在东陵时的日子，一会儿想到和司马湛的恩怨，
一会儿又想起遥远的孩童时代，父亲对她的教导和关切。
那时候她还是陈国最受宠的嫡公主，是父亲唯一一个亲自抚养的孩子。
兄弟姐妹们都很嫉妒她。
但父亲从一开始就教导她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因为天资卓越，被父亲寄予厚望。
她得到的不只是来自父亲的爱和关怀，也有治国安邦的压力。
所以她记事起，就一直在读书练武，每天最多睡三个时辰。
也不是没有羡慕过姐妹们的生活，但她一直都明白，她是陈国的嫡公主，她将来要接替父亲，承担守卫国家的重担。
她多学一分本事，她的国家就多一分保障。
她多努力一点，她的父亲就能早点安享天年。
她每年都要抽一个月时间微服出巡，父亲说，要让她用双脚丈量陈国的每一寸土地。
要亲眼看看在子民们的生活。
这样她才能真正明白，自己肩负的使命。
她在这一次次的出巡中，看尽了世间百态，看见了人间疾苦。
也越发深沉地爱着她脚下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
但还没等她成长起来，战火就烧到了陈国。
父皇深感自责，没有护佑好国家和百姓，他准备牺牲自己，希望能够换取敌军的善意，不要伤他的子民。
可是太史增那个无耻之徒，他言而无信，将父皇悬挂在城墙上，却还是纵兵屠城，烧杀抢掠。
整整十日，陈国都城血流成河，尸体堆满了街巷，哀嚎不绝于耳。
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她怎么能不恨呢？
怎么能不想屠尽太史增一脉，让他断子绝孙，让他尝尽苦头？
他那种人，就应该断子绝孙，恶魔的血脉，也是恶魔。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
她从未动摇过。
如今的陈国，已经成了北齐的一部分。
那里已经有了新的住民。
都城的焦土上开出了鲜花。
只有她，好像还活在城破那一日，从来没有出来过。
“云云……”
一个委屈巴巴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云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白，对不起。”
墨小白爬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脖子，将脑袋伏在她身上。
“云云，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抛下我的。”
“所以我来找你了。”
“云云，我不想离开你。”
云轻身体一震，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白，你怎么来了？”
墨小白又长高了不少，圆圆肉肉的小脸，似乎也清瘦了一些。
更像墨修了。
墨小白蹭了蹭她的脸，说：“你不要我，我只能来找你了。”
“我……”云轻难过地看着他，“没有不要你。”
墨小白一下高兴起来，神采飞扬：“那你还要我咯？”
云轻看着儿子，哪舍得说不要呢。
云轻道：“当然。”
墨小白开心地亲了她一口：“云云，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不要我的。”
云轻紧紧抱住墨小白。
“当然不能不要你。”
因为你不只是恶魔的孙子，你也是我的儿子，我父皇的孙子。
如果父皇还在，他也一定不会让她抛弃小白的。
“云云，我都知道了。”
墨小白拍着云轻的背，试图安慰她。
“你不要怪自己。”
云轻心颤了颤。
上天待她也不薄。
竟给了她这样懂事体贴的儿子。
可小白越是懂事，她就越觉得心疼。
她能感知到孩子的恐惧和不安。
小白以前不会这样的。
他无法无天，机灵狡猾，调皮捣蛋。
虽然聪明绝顶，但也还是和普通小孩一样，爱笑爱闹爱耍赖。
可也是真的太聪明了，所以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和从前都不一样。
他千里迢迢追过来，一定是害怕失去她吧？
“小白，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
云轻承诺道。
墨小白呜咽一声：“云云，我好想你。”
云轻忙替他擦眼泪：“不哭不哭，娘也想你。”
“谁送你过来的？”
云轻问他。
墨小白道：“是黑木和小姨。”
“叶儿也来了？”云轻惊讶地问。
墨小白点头：“我不让她来，但是她说担心我。”
云叶儿就在帐外，听到云轻和墨小白说起自己，才走进来。
“姐姐。”云叶儿一开口，便泪流满面。
云轻猜，她大概也知道了自己突然出走的原因。
云叶儿走过来，哽咽道：“姐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说完这句话，云叶儿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
云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她已经很久没照镜子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瘦了还是怎样。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云轻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姐姐，我听说，你已经很多天没休息了，漫城强攻不下，你就一直不歇息。”
云叶儿看着满地的酒壶，心里越发难受。
她当然知道，姐姐这是在折磨自己。
她从来没有见过强大的姐姐，有这样脆弱不堪的时候。
当然，她没有哭，也没闹，也没一蹶不振。
她在用另一种方式自我折磨。
“我没事。”云轻笑了笑，“打仗嘛，都是这样的。”
云叶儿又没上过战场，她自然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她觉得云轻不应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云叶儿还想说什么，云轻不想让她说，便招呼人做了饭菜进来。
“你们一路过来肯定很累，吃饱喝足之后，我派人送你们去城里休息。”
“云云，我要留下来陪你。”墨小白坚持。
云叶儿也道：“我也不走，我留下来照顾小白。”
云轻拗不过他们，只得作罢。
“留下可以，不能乱跑，留在军帐内，谨言慎行，若是违背军令，我可要严惩！”
云叶儿只能点头。
墨小白道：“云云我会乖乖的。”
云轻看到墨小白那目光里的怯怯，越发辛酸。
他定是担心自己又把他抛下吧？
她到底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
云轻叹息一声。
“云云，我累了，你哄我睡觉吧？”墨小白依偎在她怀中。
云轻点头。
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哼着从前给他唱的摇篮曲。
墨小白把脑袋埋在她怀中。
她将儿子放回榻上，才发现儿子眼角挂着泪痕，而她衣裳也湿了一片。
她的心陡然一痛。
“叶儿，跟我来。”
她把云叶儿喊出去单独说话。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云轻问她。
云叶儿还未开口，已经是泪如雨下。
“姐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