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恩将仇报
秋心的话，把云轻拉回了记忆深处的一幕。
她为了生存和复仇，跟随宋国将军身边，因为习武天赋卓绝，她很快就得到了那个人的赏识。
他到哪里都把她带上，当然包括寻开心的时候。
那家伙是个杀人狂，他喜欢把人当猎物，放到猎场里，让他们逃跑，然后开心地追逐猎杀，以此寻乐子。
他称那些人为“两脚羊”。
云轻沉默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是刻在骨髓里的，哪怕她已经再世为人，也无法抹去。
她的手，染了很多很多的血。
所以她死在千丈崖底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不甘心。
她觉得那是她的报应。
如果司马湛能够好好治理北齐，做个明君，她甚至可以放下复仇的念头，永不再回来。
只可惜，司马湛只是个贪恋权势的白痴。
他不配为人君，也配不上她付出一切，打下的江山。
秋心说到这里，眼泪滑了下来：“你记得吧，那天你和宋国那个将军打赌，从我们当中挑中了两个人。”
“你们蒙上眼睛，拿他们当活靶子，谁射中了，谁就赢，那所有的两脚羊，就归谁。”
“其中一个人，就是我哥哥，被你一箭射死了。”
“你赢了，得到了一百多个战利品，然后你把我们都放了。”
秋心说到这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我就在那些被你释放的战利品中，你还记得吧？”
云轻摇摇头：“不记得。”
她的确不记得。
她杀过的人很多，救过的人也不少。
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呢？
“你当然不会记得，对你而言，那个被你杀死的少年，只是一只两脚羊而已。”
秋心笑容惨淡。
“可他是我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主动送死的哥哥。”
“我发誓，会为他报仇的！”
血手发出一声冷笑：“你这种人也真是没救了，受了救命之恩，竟以怨报德！”
秋心瞪着他。
“瞪着我做什么？”血手还是冷笑，“如果不是主子把你们从那个残忍的宋国将军手里救下来，你现在还活着吗？早就死在了猎场里，变成一堆白骨了吧？”
秋心咬牙道：“可她本意也并不是为了救我，她只是觉得我们这些老老小小的两脚羊麻烦罢了，更何况……我哥哥的命呢？我哥哥的命谁来还？”
血手看着她：“主子那天要是没有跟那个将军赌，只是袖手旁观，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去，你们的命运将会如何？”
“你们会活下来吗？你哥哥会活下来吗？”
“你还有报仇的机会么？”
秋心终于不说话了。
“你哥哥死了，可那不是主子的错，是因为宋国灭了陈国，你们这些人才会被当成两脚羊，供人家将军猎杀取乐！”
“主子和你一样是亡国公主，可她忍辱负重，最终报了灭国之仇，拯救了在宋国暴虐统治下，生不如死的陈国百姓。”
“你做了什么？你苦练武功，竟然只想着你的个人恩怨，来找救了你命的姐姐复仇，却看不到她为陈国，为你们所有人做的事情。”
“骂你狼心狗肺，都侮辱了狼狗。”
血手毫不留情地骂道。
“同是陈国公主，你和云九没什么区别，都是恩将仇报的混账！”
秋心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不是……”
“我不是！”
她拒绝承认。
“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杀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是你，你不恨吗？”
她问血手。
“怎么会不恨？”血手道，“可你恨错了人。”
“是主子的箭射死了他，可操控那支箭的人，是主子吗？”
“她不那么做，会死更多人，包括你！”
“换成是你，你当然心安理得地选择袖手旁观，这样你的手很干净，不用背负杀人的罪名。”
“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就很高尚吗？”
“无非是无能又虚伪，自私自利罢了。”
血手的话，令秋心失了神。
良久她才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轻。
“你当初……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才杀我哥的吗？”
云轻道：“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杀过的人，都可以忘吗？”秋心生气地问。
“你记得你杀了多少人，又是因为什么杀的吗？”云轻反问。
秋心不说话了。
别说是六年前进司马府后，就算是六年前，她习武，为了接近云轻，她也没少杀人。
“那你……后悔过么？”秋心又问。
云轻摇头：“不后悔。”
“为什么？”秋心问，“你杀了无辜之人，就一点都没有愧疚悔过之心吗？”
“有又怎样？能挽回什么？”云轻问，“那些年，我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自己。”
“你敢保证，在向我复仇的过程中，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死有余辜吗？”
秋心终于无言以对。
“我问完了，你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
血手嗤之以鼻。
云轻道：“跟西周这一战还没结束呢，现在杀你，扰乱军心。”
“你就给本座上战场去吧，带着你那五万人马，收复失地！”
血手不甚赞同：“主子，您不怕她再背叛吗？”
“我不会的！”秋心急忙道，“我……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谁信你？”血手切了一声，“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秋心单膝跪在云轻面前，道：“大司马，请赐我诛心莲一枚！”
血手倒是愣了一下。
诛心莲是云轻研制的一种慢性毒药，需要定期服用解药才能压制毒性。
如果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人就会饱受心痛折磨，一直疼到死为止。
那是比任何一种死法都要痛苦的。
听说死后，心脏处会像一朵盛开的红莲一样，因而得名。
“我愿种下诛心莲！”秋心道。
云轻道：“不必了，秋心。”
秋心不解地看着她：“你不相信我心甘情愿种下诛心莲？”
“毒药的确可以掌控人心，逼着你对我保持忠诚。”云轻道，“但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忠诚了。”
“你不必对我保持忠诚，你忠于你自己就可以。”
“你不也是因为不想看到北齐重蹈陈国覆辙，才选择说服福王投降的吗？”
“你我的目标暂时一致。”
“若有一天，你我目标不一致的时候，我自会亲手除掉你。”
云轻虚抬了一下手，让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