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

灾难

面对众人的疑问,茍黄萱选择奋笔疾书,在享受生活之余努力提高成绩备战高考。

什么劫难,什么七苦。对茍黄萱来说不过是刘婷婷嘴里的概念。人生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在这样诡异平和而焦急不安的氛围中,茍黄萱迎来了她的十七岁生日。刘婷婷说现实里她早满十八了,正处于高考结束的年龄段

“是吗?那我一定考上不错的大学吧。”

随口回完刘婷婷的话,重新变得容光焕发的茍黄萱吹灭蜡烛,笑吟吟看着满桌的彩带与礼物。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她拿起蛋糕刀,切出一块又一块裹满奶油和水果的松软蛋糕,将此刻的甜蜜与幸福一一奉上——

“虽然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但我很感谢能遇到你们,你们给予的金钱与情感支持,重塑了我的人生。”

其实,茍黄萱之前一直都没有交心。

想想吧,当你过得很不好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几张纸条,随后有几个奇怪的人接近你,声称你是来渡劫的,而他们的任务则是保护你,无条件的给予你支持。

如果不是茍黄萱被火锅事件唬住了,估计第一反应是下载国家反诈app,启动报警键。

他们像是童话里的仙女教母,为灰姑娘献上魔法,送她进入梦寐以求的生活中。

茍黄萱心中害怕过,动摇过,相信过。最后,只剩下感激。面对茍黄萱的谢意,他们笑着说,因为他们早就是朋友了,无需言谢。

朋友…

在这个生日会,茍黄萱吹灭蜡烛时许下的愿望,是希望她所在乎的朋友都能平安如愿。

她认可的,再次打开心扉,发自内心接受的朋友们。

愿他们平安喜乐。

“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无论在这场劫难里耗了多少时间,现实也就是一瞬。慢慢来,你一定可以的。哇,好甜!果然,无论吃多少次,蛋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宝贝!”刘婷婷接过蛋糕,吃得满脸幸福。

刑生生心底有些担忧,但他不想打乱场间的气氛,还是笑着举起叉子。

橘猫喵喵叫着,低头舔舐着奶油。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还有高压锅震动的声音。

刑生生耳朵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厨房的异动,连忙提醒:“玉米排骨汤压好了。先放气,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就可以盛出来。”

因为苏定修离厨房更近,他便放下手里的蛋糕,起身打开厨房的门。然而他脚刚擡起,一阵爆炸声猛然响起。

刹那间,茍黄萱觉得天地颠倒,周围的一切都地动山摇起来!

周围的一切变得极慢,吊灯缓缓砸进蛋糕。四处喷溅的奶油拉长,留下白线。

宛如千万年前共工怒撞不周山的那一次。天柱折,地维绝。天空在塌陷倾斜,茍黄萱身下也是一空,整个人毫无保护的坠落。

她最后的意识,是刘婷婷,刑生生,还有猫与苏定修,全部扑了过来。

谁在声嘶力竭地喊:“劫难来了!”

*

“坚持住,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能死的!”

茍黄萱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水底,水面上传来模糊的声音,很吵,吵得她想发燥。可是她吼不出来,明明被无尽的深海压着,嗓子却干巴的像块树皮。

“她嘴唇都开裂了…她很需要水。”

“哪里还有水?我们都被困在这了……”

“喵~”

“你要出去吗?等等!唉,小胖子跑去找水,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行,她必须喝点了…”

满是铁锈味的粘稠液体从唇边灌入,这恶心的味道与触感让茍黄萱想要呕出来。

然而身体本能的求生反应让她喝下去,原本混混沌沌的脑袋顿时多了几分清醒。

在模糊的意识中,茍黄萱感觉自己沉重的身体迅速往上浮。高处的光越来越亮了,随着口鼻处骤然一轻,四周的空气争先恐后涌进肺部,充盈着四肢。

茍黄萱猛然睁开眼,歪着头从倒塌的残砖废瓦中窥见了崩溃的世界。

那些象征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捏碎,到处都是文明的残骸。漆黑的夜空下,月光是唯一的照明光。它照亮地表上歪七八扭的,人类凌乱的墓碑。

远处只有零星的几声哭,近处则毫无声息,只有混合着沙土,不详的暗色流淌干涸。

望着这场天灾遗祸足足半分钟,茍黄萱才沙哑开口:“地震……”

她的声音惊人的干涩,几乎听不到。但是另一道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回应了她,充斥着浓浓的惊喜——

“你醒了吗?”

茍黄萱认出这声音是刑生生,心头一颤。她极力震动枯朽的声带,努力说话:“其他人在吗?”刑生生替他们回答了:“苏定修估计不行了,他被压在了最里面,早就没说话了。”

“刘婷婷离你近,她…失血过多,是最先丧失意识的。你呢?你看得到外面吧。”

茍黄萱忆起昏前最后的画面,明白自己是被所有人齐心保下。她忍着泪和痛,拼命鼓劲:“对,我看得到,你们再坚持一下,我爬出去立马去找救援!等我回来!”

她尝试控制自己的手脚,然而除了眼前的一方之地,茍黄萱感觉自己仍然被死死压着,清醒过后的那点微妙的畅快正在缓慢消失。

不动还好,一动起来人更喘不上气。甚至随着挣扎的幅度,运动量的增加,肺里的空气越来越不够用。

茍黄萱很慌,但她知道她不能慌,

“喵!”

风尘仆仆的橘猫叼着不知从哪里刨出来的小半瓶矿泉水,不知疲倦的直奔过来。它看到茍黄萱醒了,惊喜凑上,将矿泉水放下。

茍黄萱激动极了,她嗓子仍然很干,但她示意橘猫将这生命的必需品叼进去:“橘子,你能不能钻进去?他们都在里面,需要补充些水分。”

“小胖子,我们都动不了,没有继续施救的必要。她卡住了,你先保证她的安全。”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一前一后同时响起来的。茍黄萱呆愣片刻,几乎要呕血:“什么叫没有继续施救的必要?我已经很安全了,现在是你们,你们的情况要稳定下来!”

“茍黄萱,你听我说。你帮过我,你帮过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救过我们无数次。而我们现在在处于的是你的困境之中。这场地震不是真正的天灾,是针对你而来的劫。”

“你的生活越来越好,逐渐偏离了七苦的路线。这让这场劫难没办法像之前那t样自然,不得已采取这种天灾意外的招。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黔驴技穷,们快成功了,我们快渡过去了,这个时候就要保护好你的安全,你明白吗?如果你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会白费!”

情绪太过激动,刑生生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无力道:“小胖子,救她。茍黄萱,你喝完水爬出去之后不用管我们,找空旷的地方躲好,小心余震。”

“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渡过这场劫难。”

刑生生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苏定修他爸说了,如果爱别离苦成立,在那一刹那,你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会变成真的。你的家人还在等你,你的朋友也在,你也想再看到妈妈和张宝丹的对不对?我们死去无非只是被踢出这场劫难,你死了就是真死了,谁也救不了的那种……”

“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渐不可闻。最终,剩下全员的沉寂。

只有沙沙声在响起。

即使橘猫比一般猫要大,但猫的力气在巨石面前,杯水车薪。

但是橘猫不放弃,直到爪垫出血,碎石扎入掌心,依旧在尝试移动压在茍黄萱身上的残块。

“刑生生?刑生生?你在吗?喂?答应我一声好吗?”

“够了够了,我说停下…我觉得我还好,我很健康,我一时半会没事的…谁来救救他们,先救救他们……”

惶恐的茍黄萱喊着,然而橘猫只是安抚地蹭蹭她的脸。它改换思路,不停挖着茍黄萱下巴乃至胸口处的小碎渣,尽可能先弄走它清理得掉的。

感受着小猫的努力,茍黄萱只能放弃哭喊哀求,保存体力先配合。

有着她的配合,迎着天微微亮的晨光,茍黄萱总算把自己,如同萝卜一样,从深陷的地下拔了出来。

橘猫脱力瘫在地上,四朵血梅花张开挨着地。茍黄萱回头望去,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被困在了什么之下,又是如何生还的。

刘婷婷将她压在了身下,另外两个人则交叠着在更深处,蜷缩成烫熟虾米的样子。他们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灰,仿佛已经和这座塌陷的楼融为一体,深深地黏在这小小的洞中。

灰色的,灰色的,到处都是灰色的,单调而毫无生气。

从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的每一秒,茍黄萱都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遇到的一切只是劫难,庆幸有人能够帮助自己渡难。

她无数次为三人一猫的举动感到解气或者开心,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有底气。但这是头一次,和养母去世,以及宝丹出国那天的一样。

依旧是看着他们,茍黄萱却感觉自己心口深处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血肉深处的裂痕不痛,但有着她想要留住的东西在飞速消失,怎么也抓不住。

她打起抖来,身体的温度好像随着失去的东西一并消失了。茍黄萱很冷,冷到难过哭不出来,痛到叫不出来,只是呆呆看着那个洞,尝试着趴下来伸手去够,同时嘴里也轻轻的呼唤着。

但没有人回应她,连猫都在睡懒觉。

她就这样呆着,逐渐叫不出声。直到远处传来打雷般的闷响,大地在起伏抖动。

余震来了。

茍黄萱被甩得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们随之摇摆,滑入更深处。橘猫好不容易挖出的洞骤然小了一圈。

“余震!快撤离倒塌的建筑!”

侥幸生还的人们在奔跑呼喊。生死关头,没人来管茍黄萱。

刑生生最后的话回荡在心头。他们要求她活下去,说为她好。

她该走了。茍黄萱想。

但是她心里好空,空空如也。

茍黄萱刚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运转到极限的身体不堪血压瞬间升高的重负,眼前一片发黑。

她摇晃着,竟在这么危急的关头又摔在了地上。茍黄萱忽然哭了,在生死之间,她撑起手臂,却几次都没使上力气,反复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