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海瑞的顾虑

  第五十七章海瑞的顾虑

  内阁大臣从紫檀木太师椅上站立而去,冲着朱翊钧异口同声地说道:“陛下,臣等这就回文渊阁,准备推行一条鞭法的事宜。”

  朱翊钧点了点头,允许他们离开文华殿。

  张居正起着头,率先一步走出文华殿,身后跟随着吕调阳、马自强、徐贞明等人。

  海瑞走在最后,却突然被朱翊钧叫住:“海刚峰,你留下,朕找你有事。”

  海瑞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望着朱翊钧。

  还没等朱翊钧开口,海瑞就似乎意料到皇上想要说的话。

  “陛下,臣不插手一条鞭法,可以派徐阁老去办。”

  朱翊钧露出一丝笑容,望向海瑞,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觉得此事必须你来办!”

  朱翊钧想要派遣海瑞办的事情,就是派遣他前往南直隶地区去推行一条鞭法。

  之所以委托他去,正是因为海瑞深得民间百姓的爱戴,推广一条鞭法,更能得到百姓的支持。

  这正是其中的一点,最为主要的是派他去对付官绅!

  “陛下,请讲。”

  海瑞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并非不知皇上想要说什么。

  “海先生,朕命你担任南直隶巡抚都察御史,去松江一带推行一条鞭法!”

  朱翊钧一脸严肃,双目紧盯海瑞,观察着对方的种种行为。

  只见,海瑞立刻跪地,口中说道:“陛下,恕臣不能担任。”

  海瑞拒绝了朱翊钧的任命,令朱翊钧百思不得其解。

  “说朕倒是要听听你拒绝的理由。”

  朱翊钧坐在黄花梨背椅之上,他十分疑惑地望向海瑞,想要对方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海瑞也重新坐出紫檀木太师椅,意味深长地答复道:“隆庆二年,臣就曾担任南直隶巡抚都察御史,前往松江府推行一条鞭法,只不过最终还是失败了。”

  海瑞所说的话,朱翊钧知晓。

  “是什么原因导致失败了?”

  朱翊钧倒是成了谜语人,开始反问海瑞起来。

  “陛下,南直隶地区一带十分富饶,商人遍地走,并无多少百姓进行耕种农田,一条鞭法压根推行不下去。”

  朱翊钧听闻了海瑞的话,立刻反驳道:“海刚峰,你何必要骗朕!”

  明史记载,南直隶地区的田地一部分的确是用来种植蚕丝了,从而加工成纺织品,卖给海外的商人。

  他们并非不耕种田地,而是雇佣佃农进行种植。

  商人们只需要给佃农一点点的粮食,他们便要疯狂卖命。

  因此,商人从中获得利益是巨大的。

  并且,通常情况下,官绅和商人勾结,一起压榨百姓!

  朱翊钧派海瑞去推行一条鞭法,不过只是表面的意图,实则是让他继续和官绅们斗争下去。

  可,今日海瑞的表现却并未有任何的斗志,反而是想要推卸责任。

  “陛下,臣真的干不了!”

  朱翊钧不懂海瑞非要拒绝,本来认定他软弱,不敢和官绅们做斗争。

  结果,海瑞的一席话瞬间点醒了朱翊钧。

  “陛下有没有想过,一旦在南直隶地区推行一条鞭法,就会导致商人和官绅获利减少,必定会更加压榨百姓,还有可能地方的官吏为了政绩,虚报田地,从而导致百姓更苦!”

  这……朱翊钧还真没有想过。

  一条鞭法推行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旦地方官员虚报田地,百姓就要承担更重的赋税负担,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可你也是支持一条鞭法的呀!”

  海瑞既然知道一条鞭法的弊端,那他为何支持长张居正?

  海瑞开始娓娓道来:“陛下,臣已经失败了一次,的确没能斗过官绅们,但是,徐阁老就不一样了,他连勋贵都能镇住,更何况地方官绅!”

  海瑞支持一条鞭法,只不过不愿自己去推行。

  朱翊钧虽然认为海瑞说得有理,但是依旧觉得提一条鞭法还是需要海瑞推行。

  徐贞明负责耕种马铃薯一事,完全就够他操劳的了。

  现在倘若是派遣他前往南直隶去推行一条鞭法,其一是他不太熟悉江南地区的情况,其二是耕种马铃薯一事没了带头人。

  子粒田耕种马铃薯一事,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岂能现在就前功尽弃!

  答案是否决的!

  朱翊钧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海瑞,朕知道你不忍天下百姓受苦,但倘若依然按照老的法子,百姓们只会一直苦下去。”

  海瑞点了点头,他听从着朱翊钧的话。

  “推行一条鞭法可能会产生片刻的阵痛,但是实行之后的受益很大。”

  朱翊钧深知后世的改革,同大明推行一条鞭法一样,一旦实行,必然有人钻空子,投机成功,其中的受益者也包括一些贪赃枉法的家伙!

  “陛下,倘若徐阁老真忙不过来,那派马自强前往也行。”

  海瑞一直在踢皮球,一脚又把不好干的差事踢给了马自强。

  马自强此人绝不能用!

  倒不是他自身的问题,只是因为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实在是太大。

  委派他下去推行一条鞭法,地方的官员不可能不哄骗他,而他作为官绅们的代表,很容易听信了他们的话。

  徐贞明、马自强两人都已经被朱翊钧排斥在外,内阁大臣之中只剩下张居正和海瑞。

  张居正作为朱翊钧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不能离开文渊阁一步。

  “陛下,臣推荐高拱。”

  朱翊钧一脸黑线,高胡子脾气太大,派他下去,只怕和地方官绅起了冲突,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不行,朕就命你前去。”

  朱翊钧一口咬定,推行一条鞭法的重担只能任用海瑞。

  海瑞微微叹气,欲言又止。

  不光是他怕强行推行一条鞭法,地方官绅和商人对百姓进行更严苛的压榨,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他一旦推行,必然要得知张居正的老师徐阶。

  他现在成了内阁大臣,自然不愿意得罪张居正,更怕自己斗不过徐阶。

  “陛下,既然你一口咬定臣前往,那么我海瑞只能把事情做绝,不可能给地方官绅任何的侥幸心理。”

  朱翊钧见海瑞答应下来,立刻喝彩道:“此等重任,还是要靠你海刚峰!”

  朱翊钧派海瑞前往南直隶,第一站就是松江府。

  之所以这么安排,他就是想要海瑞打击官绅,而官绅的头子便是徐阶!

  这徐阶在嘉靖年间做出内阁首辅,他的儿子们依仗着徐阶的威望,便开始抢占民田进行耕种蚕丝,从中获取暴利,甚至比朝廷一年卖丝绸赚得还要多。

  这些种种的事情,朱翊钧都从后世的史书里得知到。

  “海先生,有朕给你做挡箭牌,你只管放手一搏。”

  “你与徐阶之间的矛盾,朕早就有所耳闻。”

  海瑞猛地一抬头,望向朱翊钧,感觉皇上通晓读心术!

  “臣明白。”

  海瑞答道。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是不留余地。

  “张先生,朕会主动找他谈话。”

  朱翊钧眯眼笑道,他可不管徐阶与张居正的师生关系。

  海瑞立刻意识到皇帝想要做的事,可谓是要得罪整个大明的官吏!

  “话不多说,你不可能一个人前往南直隶,朕准备给你派几个副手。”

  朱翊钧的想法是,用恶人对付恶人!

  既然官绅们阴险狡诈,那就用最为熟知他们的人去击垮他们。

  海瑞连忙问道:“陛下,你给臣安排的副手是谁?”

  “我们先去六科廊,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朱翊钧和海瑞两人走出文华殿,乘着御辇前往六科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