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夜尽天明,和光同尘(明天就是双倍月票了,求票~)
“我曾听碧筠庵的吴玫吴飞熊说过,最近西康来了一位擅长离火剑术的东方散人,原来是道友?”
程心瞻再度破阵回援,站到周轻云身侧。?第+一*看?书+罔? ?追\罪\新_漳¢踕¢
而这一次,周轻云却是没有再说什么送程心瞻先行突围离开这种话了,反而是在群魔环伺之下,莲步轻挪,主动又往程心瞻身边走近两步,问起话来。
程心瞻没想到在自己来西康后,吴玫还和周轻云碰过面,并且提及过自己,他御使着飞剑逼退一个从水下施法偷袭的魔道,想着吴玫手上的赤霞和周轻云手上的青霞,嘴上回着,
“我也听守玫道友说,蜀中还有一人,在剑霞之道上犹胜她三分,那想来就是青索剑了?”
周轻云笑了笑,手中霞光青湛,又击碎一件魔宝,她说,
“守玫天赋异禀,一手剑霞自学成才,我是自小受老师指点,方才有所成就,不敢说胜她。”
程心瞻看着周轻云手中的青索剑,时而化作霞光漫散彷佛遮天布匹,时而凝成一束如长虹贯日,收发自如,大小由心。显然此剑在她手中已经指挥如臂,比起上次在伏霞湖所见,那是完全依仗飞剑自身神威,已经大有精进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他诚心道,
“道友谦虚了。”
而周轻云见他初见时称自己全名,后面又数次不愿意和自己开口交谈,方才自己再度主动搭话唤来他一句“青索剑”,而直至现在,他终于肯重新再叫自己一声“道友”了。
她心中一喜,胆子也大了一些,开起了程心瞻的玩笑,
“我的剑霞出自庆州黄山,我听守玫说,道友也是庆州人?”
程心瞻脸上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便道,
“是,宜城人。”
“噢。”
周轻云点了点头,便说,
“宜城宜人宜居,人杰山灵宝地,多有仙迹,既有道家天柱洞天,又有禅宗三祖宝刹,道友生于宜城,难怪一身修为如此精湛。”
程心瞻是谎话说惯了的,此刻他点点头,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周轻云见他这样,嘴角又有笑意,这次她胆子更大——她也不知今日为何自己胆子这般大,竟是直接以「他心通」神通,把自己的心声落在了他的心府里,
“道兄,你化名的来历可站得住跟脚,我这白河剑阁里有许多庆州来的人,其中也有宜城人。你若不是马上要离开西康,怕是日后免不了一见,说起出身师承。”
程心瞻闻言则是回了她一句,
“我有分寸。”
随即,两人之间又安静了许久。
半晌后,周轻云才说,
“我没想到道兄还会用离火剑经。.e-z~晓\说+旺* ?追*蕞·欣_蟑*結·”
事实上,自那次白玉京斗剑后,周轻云再也没在外人面前用过坎水剑经,她是有愧,她认为程心瞻会是嫌弃。
而程心瞻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周轻云问这话的意思,这是仙经啊,为什么会不用?
不过他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周轻云说这话的意思,有些感叹,都说女修阴神多感,浮想太甚,此话一点不假,他直截了当道,
“器者,人之执也。”
周轻云听言,心下一乱,她以为程心瞻继续修行离火剑经,是已经放下了白玉京那场芥蒂,却没想到程心瞻只是把仙经当作器物,这句话分明是在说「器无善恶,用者存心」的意思。
她虽慌乱,却没有急于辩驳,而是想了想,这才说,
“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徒之事师,义也,无适而非师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程心瞻听闻这话,很是惊讶,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周轻云,这才道,
“你也读《南华经》?”
周轻云微微点头,想着早在黄山初见时,就发现他说话好拽文引经,不过当初自己只知修行练剑,什么也不懂,接不上话,如今却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而且听说他现在可是三清山的万法经师,引用经典于他诉说内情苦衷,他应该更能听得进去吧。
而接下来也确如女子所料,程心瞻语气果然好了很多,说话间还带上了一点语重心长的味道,他缓缓说,
“经典微言大义,读经一定要读全,更要辩证,尊师不假,但更要重道。你看的是《人间世篇》,《南华经—天地篇》里还说:
“孝子不谀其亲,良徒不谄其师,子、徒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师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徒。”
周轻云从善如流,
“道兄说的极是,当时我年少,重修行而轻道理,做了错事,事后心有不安,读了诸多经典,这才有所悔悟。”
这也是过了这么多年,周轻云终于有机会袒露心声,认了错。
程心瞻闻言心中一叹,人
非圣贤,孰能无过,此女虽有错,可当时到底是立场不由人,圣贤道理说的明白,但要做起来,也是很难的。而且此女伏霞湖千里来援,也是在弥补当日之过,并非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所以他也来了这一趟。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程心瞻说。
周轻云展颜一笑,灿若朝霞。
是时,夜尽天明,东方拂晓,其道大光。
“和光同尘!”
此刻,忽听云上叶元敬大喝一声,程心瞻抬头一望,只见叶元敬所祭飞剑忽然又解为万千剑丝。¨墈¢书/屋^晓_税′惘¢ \冕\废^阅`独`
然而此时剑招与之前那一招「云锁千峰」大有不同,「云锁千峰」之剑丝如风如雾,有席卷八荒、无孔不入之势。但此时的万千剑丝则散着无穷光亮,与日出明光融为一体,叫人无法辨析,防无可防。
程心瞻只看了一眼,便感觉有剑丝往眼中刺来,连忙又收回了目光。
“啊——”
紧接着,又听云上传来一声痛叫。
随即,便见血云翻涌,往大河北岸退去,且听那玉娇娘道,
“老道姑,今日被你占了先手,再看来日你可还有这样好的运气!撤!”
随着血云北去,大河上围攻剑阁的一众魔头也纷纷飞入血云中,就此离开。
魔头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之间血气消散,玉宇澄清。大河里,方才因为大战余波被混搅在一起的黄白之水也重新分开,似泾渭般分明。
白河剑阁众人见魔头远去,也是发出一阵欢呼声。
叶元敬此时把袖一挥,漫天白云尽皆入袖,天地为之一空。
程心瞻心道一声果然。
果然是「阳明云堂罡」。
叶元敬收了白云和飞剑,飞身来到周轻云和程心瞻身侧,两人此刻也都收起了法宝。
此刻,叶元敬散去了明明云光,程心瞻这才得见这位坤道的真面目。
看那年岁,约莫四十上下,却生得一头霜雪也似的白发,纤尘不染。身上一袭云纹法袍,通体素白如雪,宽袍大袖,飞动之间如流云回风。
其人面莹似玉,眉如新月,疏朗舒展,双眸澄澈,似秋潭映日,温煦照人。
“道友,有礼了。”
叶元敬率先向程心瞻行了一礼。
程心瞻连回礼,
“道长有礼。”
此时,因为叶元敬和周轻云都在,所有作战的剑阁玄修以及挂名在剑阁下的散修客卿也都围拢过来了,这里面,也不乏路过支援的正道人士。
叶元敬看了周轻云一眼,周轻云现在是剑阁之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她环视一周后,礼拜四方,说道,
“魔教来袭突然,仰赖诸位同门与驰援的义士,这才击退了魔潮,保全了剑阁,轻云在此拜谢。阁中亦备有法宝经卷,请各位入阁暂歇,稍后便送上薄礼。”
众多修士欢呼一片,尽管大家都明白,大战的定鼎之人从来都是云上高修,但此刻周阁主这番话还是让众人很是受用,更别提还有酬劳,人尽皆知,峨眉的酬劳从不小气。
同时,众人的眼光在程心瞻身上多有停留,如果说定鼎大战的,除了「流光飞云」和「青索剑」外还要再提一个人,那定然就是这个面生的散人了。
这人不但从玉娇娘手下逃得命来,竟然一人杀了唐家三姐妹,还吓退了空色和尚,逼得他自断一臂,这几个可都是有名的魔头,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心瞻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好端着,便拱手道,
“诸位道友有礼,贫道云来散人,日后还请诸同道多指教。”
众人纷纷说不敢,这里面也有西川剑阁来援的人,此刻认出了程心瞻。还向周围人说着他的诛魔战绩,以及万里飞虹佟元奇、醉君子严人英、女飞熊吴玫对他的赞许和推崇。
于是众人看向程心瞻的目光愈发不同。
一番场面话后,众人三三两两结伴回剑阁,有些人聚众饮酒,复盘着方才的大战;有些人静坐疗伤,抚平体内激荡的法力。
还有些人,面带悲戚,连剑阁也没回,去河下捞好友的尸首。更有专职打扫战场的人,去补刀捡尸,不提。
程心瞻则是应叶元敬之邀,和周轻云一同来到这位高修的精舍。
“战事火急,还未曾与道友通名款曲。贫道叶元敬,滇文楚雄人,师出峨眉山,有礼了。”
几人落座后,叶元敬率先自报家门。
“峨眉山周轻云,庆州黄山人士,道友有礼了。”
周轻云跟着说。
程心瞻拱拱手,便道,
“两位道友有礼了,贫道云来散人,庆州宜城人,家师是游方道士,无门无派。贫道也好游山玩水,居无定所,来西康也不久。”
叶元敬有些惊讶,便道,
“我看道友雷法了得,还以为是东方大教出
身,却没想到是隐逸之士,那尊师定是有过了不得的仙缘。不知可方便透露尊师名讳?贫道在庆州也待过一段时日,也许听过尊师大名。”
程心瞻笑着说,
“尊师好隐,自称无名道人,听过的人应该不多。”
叶元敬知道这是不方便透露的意思,便也知趣不再问,话头一转,又说,
“道友来时,曾呼唤轻云姓名,莫否有旧?”
程心瞻摇摇头,解释道,
“大名鼎鼎的青索剑,谁人不知,即便是不认识人,也认识剑,我看有魔人偷袭,出声提醒而已。”
周轻云这时也道,
“我和云来道友素未谋面,但之前却曾听守玫说过云来道友的离火剑术厉害非常。”
“哦?”
叶元敬看过来。
程心瞻便说,
“贫道云游来到西康,倒是先与碧筠庵的几个酒友结识,后面也跟着他们来了西康腹地,现在在西川剑阁做个客卿。”
叶元敬点点头,大致通名相识后,她再次正襟道谢,
“今日之战,多亏道友及时援手。”
程心瞻摆摆手,说道,
“今日退敌,根源是道长神通压过那魔女,贫道所作所为,不过锦上添花。”
叶元敬笑着摇摇头,解释道,
“道友可能有所不知,你口中的那个魔女,乃是血神教的一位长老,名叫郁温娇,外号玉娇娘,修为已至七洗,是要高过我一头的。”
七洗,难怪,难怪只一招便逼得自己有些难以招架。如果只是高过一头的话,那这位坤道应当是六洗。
程心瞻想着。
叶元敬继续道,
“被你率先用雷法所杀的那个魔女,叫唐采薇,是玉娇娘的徒弟,此人被你神形俱灭,玉娇娘自然大怒,与我对峙之际朝你下手,破了法势,这才被我抢占先机。
“她是下死手去的,那道「列缺血神光」是血神教的神通秘术,非金丹长老不能施展,施展起来也很耗法力和精气,所以贫道又有占优。”
程心瞻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后来,道友神通了得,解了她的血光,更是对她有所反噬,让我抓住机会伤了她一剑。再后面,道友更是把她剩下的两个徒儿都杀了,彻底乱了她的心,出手也没了章法,这才让贫道趁着天时,一剑重伤她。”
叶元敬看着程心瞻,笑说,
“其实,应该是说道友与我合力对付玉娇娘,这才赶走了她。”
程心瞻笑了笑,眼前此人也是峨眉元字辈高修,没想到言辞举止这般谦和近人,倒是正应了她最后那一手奠定胜局的剑招之名,
和光同尘。
程心瞻回道,
“贫道之功,微不足道,反倒是道长之剑,静如孤云盖岳,静水流深;动似云涌长天,浩荡沛然,贫道见着,倒是所获颇丰。”
程心瞻这话不是恭维,反而是切中要害,展现出他极高的眼界,叶元敬听了两眼一亮,便对周轻云说,
“轻云,你可听见了么,云来道友高屋建瓴,两句话几乎说尽了剑云之道的真髓,你是修剑霞的,触类旁通,应当有所感悟才是。”
周轻云看了一眼程心瞻,便道,
“云来道友字字珠玑,轻云记下,日后还想多多叨扰请教,还望云来道友不吝赐教。”